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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永乐建庶人-> 第七章 道衍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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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道衍问心
- 讲完漫长的大明七帝后，朱温归只感疲惫，挪坐到车厢边缘，掀起帘子看着外面过路的风景，缓解着乏感。
姚广孝还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唯独手上的佛珠仍在转动，但也越转越慢。
他细细推算了一遍后世四帝的故事，发觉前两帝（朱高炽、朱瞻基）和他早年与袁珙合力推演的结果大差不差。朱温归所言，十之八九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不过，有一点不一样，会对未来产生一定程度的偏移——那就是朱温归这个异数。显然，她所讲述的“后世”是没有“凤阳生变”的后世，而非如今所对应的后世。
佛教讲“一花一世界”，朱温归所言，就像是一棵名为大明的树上开的最艳的一朵花，而现今，却是另一朵花；虽属同一棵树，花种一样，但实质却是两朵看着相似、实则完全不同的花。
明朝有小说家，有神鬼志异的小说，有类似穿越的概念，但却无“穿越”的说法。这些概念多与仙佛挂钩，有叫托梦，中邪，成仙，得道等等，对姚广孝这个精通儒释道三教的人来说，自然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出朱温归口言“后世”与当今后世的平行差异。
路旁的风景并不是很有趣，看看也就腻了；再加上车驾时有颠簸，看多了会犯晕，朱温归最后还是把头伸回来了，静静看着姚广孝在那转动佛珠，无聊得很。
不到三五分，姚广孝的佛珠停下了，他算了算时间，大概还够，能再问一二问题。
朱棣安排他和朱温归一个车，一是为了让他照顾朱温归，二是为了让他与朱温归熟络熟络，早日结成师徒之谊。
同时，如果能顺路再套些“后世之事”出来，那就更好了。
也怪不得朱棣如此安排，实在是朱温归情况太不稳定，这失魂症是疑难杂症，御医也未必治得好。
若是去了南京，有的治，那自然是好事，一切都能向着朱棣原本设想的方向前进——朱温归会成为朱瞻基的辅国谋士，大明兴隆指日可待。
若是没得治，那这样也算是留条后路——朱温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忘掉“后世”的记忆，趁她还记得，多套一点是一点。
朱棣本不信“命定”之说，但坐上这个皇位后，很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让他都有些恍惚了，希望能有未来让他一窥，好多做些准备。
“姑娘对明史了若指掌，还请告知，我能活到多少年？”
“啊？”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朱温归有些大脑短路了。
姚广孝的生卒年朱温归自是记得，但一个活生生的姚广孝坐在面前问出这个问题，带着一种奇异的冲击力。
就像是，小说中的人物突然从书中跳了出来，和你讲话一样。
虽然很惊异，但朱温归还是磕磕绊绊地说出了答案。
“永，永乐十六年。”
说完后，她下意识抬头，目光相对，却见姚广孝一脸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像是这个数字与他半点关联都没有。
朱温归本以为，任何人在得知自己的死期时都会反应强烈，但姚广孝却如此镇静，镇静得出奇。
佛珠又转了起来，姚广孝也缓缓开口：
“姑娘，若我是那个只能活到永乐十六年的道衍，那你面前这个人是谁？你，又是谁呢？”
闻言，朱温归瞳孔紧缩，姚广孝的问题如一道利剑扎进她的胸口，把她扎的鲜血淋漓，原本的脆弱伪装在此刻支离破碎。
自己，究竟是谁？
“我，我是，建...建庶人！”犹如落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朱温归狠狠说出了这个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中的答案，无论对错。
“不，你不是建庶人。”
姚广孝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势要将朱温归打的遍体鳞伤、原形毕露。
这是他的计策，哪怕知道有可能会将朱温归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再次恶化，但也要这样做。
姚广孝年轻时便精通儒释道三教，游历四方，自然见过失魂症，也见过癔症。朱温归的病情在他眼中更像是得到了“佛谕”，于“花”的世界中见到了后世景象。
既然是梦境，那就该醒来了。
他的话是在问心，誓要一点点撕开朱温归的外壳，看看她的心里倒底是什么、到底是谁！
要么，朱温归病情恶化，遗忘一切，做个真正的永乐建庶人。
要么，朱温归承认梦境，在“后世”和今世中选择一个真实，成为新的大明国师，或是一个疯子。
他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弟子，新的大明国师，而不是一个得了失魂症的病人。
这，就是姚广孝的野心。
“姑娘不妨想想，明史中的建庶人见过道衍吗？”
朱温归的脑海再次陷入风暴之中，她努力搜寻着所有记忆，却根本找不出对应的记载。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她就不是建庶人。
“姑娘想必已经有了答案，那既然不是建庶人，姑娘究竟是谁呢？”
姚广孝半点不留情，步步紧逼，平静慈善的面孔下吐出的是一句又一句诛心之话。
朱温归脑子彻底乱了，身体不住地颤动，抖如筛糠，脑海中姚广孝的疑问不断回绕，嘈杂无比，整个人如陷冰窖。
深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二十一世纪、父母双亡、研究明史、幻觉大明...她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我是朱温归！二十一世纪的朱温归！”
姚广孝面色不变，轻轻抿嘴，似在嘲笑对方的无知，又吐出一句话来。
“姑娘说自己是后世之人，好，那敢问一句，现在姑娘在哪呢？”
“...”
对啊，那我现在在哪呢？
大明永乐？
不不不，这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朱温归强行说服自己，稳定下来。
“这里是我的幻觉——大明，永乐十一年。”
“好，姑娘既然觉得这里是幻觉，那为什么不回到所谓的二十一世纪呢？”
是啊，既然是幻觉，自己为什么回不去呢？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