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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永乐建庶人-> 第八章 蝶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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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蝶梦蝶
- 眼看朱温归陷入天人交战中，面色狰狞，姚广孝不带丝毫怜悯，又一句接着一句开始敲打她的心房。
“姑娘学识渊博，理应知道‘庄周梦蝶’的典故。既言‘来自后世，幻觉大明’，我不做反驳；但姑娘如何确定，哪边是幻觉、哪边是现实呢？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朱温归双手抱头，蹲在角落里，似在逃避些什么，内心的挣扎越来越剧烈。
越到危难时刻，人的本能就越强烈，身体的反应力就越迅猛，为避免思维崩塌，朱温归很快找到了姚广孝话里的“漏洞”。
“这里一定是幻觉，二十一世纪才是真的！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知晓后世，通读明史？！”
她竭力嘶吼着，像是伤痕累累的野兽在做垂死挣扎，一个三十岁的灵魂似乎超透了这具只有十三岁的少女身躯，向姚广孝发起反攻。
朱温归的声音很高，但气势却根本惊不到姚广孝半点，他面色如常，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姑娘，也许你只是机缘巧合做了黄粱一梦，梦到了明史罢了，至于二十一世纪，听起来不更像一场幻觉吗？
姑娘不妨想想，你口中所谓的二十一世纪，真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每次来那广安宫中，姑娘‘现实’中的身体是一动不动的吗？”
这两句话直击朱温归最后的防线，戳破了她色厉内茬的最后伪装。
过去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那些不合理之处此刻一一显现，拼凑出真相来。
十年来逐渐错乱的记忆、在大明吃过饭后回到“现实”也不太饿的体质、苏青问身份时的闪回、穿透“世界”的呼喊声、奇怪的文字、过长的睡眠时间、经常的疲惫感、被带到“现实”的醉酒感...
一切的不寻常，最终拼凑成一个她一直无法相信的答案来——大明，才是真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二十一世纪的记忆，但毫无疑问，这个大明世界是真的，并不是幻觉。
为什么...
如果说是魂穿，两个世界都是真的，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但她带到二十一世纪的醉酒感又该怎么解释？
不，不，不！
这里是真的，二十一世纪也一定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朱温归高兴地狂笑起来，双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多了几分癫狂之色，在车厢中手舞足蹈，旁若无人。
纵是早有预料，姚广孝也没想到朱温归会是这副模样，他要的是问心，而不是攻心。
此刻的朱温归不似是做出选择，倒像是彻底迷茫在逻辑的漩涡中，成为了那庄周梦蝶中的蝶。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下去！
姚广孝当机立断，闪身上前，直接一击手刀，将朱温归打晕了过去。
看着这位少女的身子瘫软下来，姚广孝慢慢将她放到车榻上，静默不语，转动起了佛珠。
朱温归的话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做的选择是——两边都是真的。
这是最可怕的一个结果。
姚广孝本是想要朱温归在两个世界中二选一，魂定一“花”，这样她的失魂症自然就会好起来。
放到佛教里，这叫“明真”。
他切切实实生长在这里，从元末到明初，从洪武朝到永乐朝，这片土地上的人、物他都饱含感情，自然不会觉得此方世界是假的。
在他的视野里，朱温归哪怕知晓“后世”，也不过是见过另一朵类似的“花”绽开罢了，看到的并非是此界的未来。
人都是这样，只会认定自己经历的一切是唯一、是真实。
姚广孝此前的话语，都是为了诱导朱温归坚信此界是真实，所谓的“后世”是幻觉，以真正活在当下，成为他的新弟子、成为新任大明国师。
但朱温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受了什么刺激，竟变成刚才的那副模样来。
唉，事出所料啊。
刚才弄的动静不小，还是和陛下如实汇报吧。
打定主意，姚广孝跑到隔壁马车上，吩咐刘御医来照看朱温归一会儿，自己则是一路冲前向朱棣的车驾去了。
...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始终认为两个世界都是真实的？”
“是的，陛下。”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怕是要等到南京才有。朱温归现在的情况，存在心结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我观其气色，三虚也是很大原因；若能先治好她的身子，脑子里的问题也相对容易些。”
“朕不太懂。”
“朱温归的失魂症，本质上还是分不清两个世界的虚实，但在臣的诱导下，她的反应是已经想到了一些问题所在的，只是还不愿承认罢了。身体治不好，她就对一切的感觉都很迟钝，以至于无法坚信这里是真的，‘后世’是假的。”
“道衍啊，朕也想知道，她口中的‘后世’到底是真是假？”
闻言，姚广孝摇摇头，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目光澄澈，与朱棣相对。
“那不重要，陛下莫要迷障。便是真，又与我们何干呢？我们生于此，日后也将死于此，真假虚实之辩，不过玩笑尔。
庄子梦蝶还是蝶梦庄子，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活在这里的人，是庄子。”
姚广孝的话就像谜语一般，绕来绕去，让人听不明白，但又好像藏着什么至理。朱棣懂了，但也没完全懂。
是啊，这都不重要。
于朱棣而言，朱温归所言“后世”是真是假确实没太大意义，反正他也去不了；重要的是，朱温归所知晓的“明史”，和这个少女颇有见解的谋策目光。
他需要的是个能给朱瞻基用的辅国谋士，至于这个人来自何方、有什么样的经历，都不重要。
想通其中道理，朱棣挥挥手，召来了一位太监，开始下命令。
“吩咐下去，车队尽量快些，朕要早些回南京。”
“是。”
太监急匆匆地离去，将皇帝的旨意传及整个车队。
快要日落了，车队却开始加速，就像追赶太阳的夸父。
朱棣的脸上洒满金光，似降临人间的神明。
姚广孝佛珠转动，双眸藏锐，心思不表。
君、臣、仆、车、马、树、云、天、日...万物共存于这方世界，以他们各自的方式，缓缓运行着。
两更，南京方面剧情即将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