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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赤棠传-> 第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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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 「聖棠的這身傷，我不打算要救。」
凱爾那聲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言語，在此刻卻遠比任何魔法都還要強勁且狂暴的，抨擊著朧那懸吊於一線的心靈。
原以為聖棠無論傷勢如何沉重，只要守著一口氣在，就都能夠獲得救贖；但是凱爾一句話，便將心中滿滿的期待轉化成深深的絕望。
聽凱爾的言詞，並非無法可救，而是可以施救卻不想要行動！
如果是幾分鐘之前，朧或許會直接揚起聲討，但是現在，那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與朧站在同一陣線的范德與范尼也在此刻陷入沉默，尤其是迪斯，在場當屬他與聖棠感情最深，將聖棠視作至親的他，明白凱爾話中之義後，雙拳緊緊握得嘎吱作響。
「不好意思叨擾了主教，如果可以的話，容我先告退。」朧向凱爾鄭重鞠了一躬：「迪斯，請問還有誰可以幫聖棠治傷的？」
「如果教會裡面不願意施救的話，大概就剩教會外的診所了吧？我認識比較好的幾間，我帶妳過去。」迪斯點了點頭，轉身就準備開門離去。
「等一等。」看兩人這就打算離開，凱爾連忙開口喝住兩人。
但是朧與迪斯卻沒有停下動作，甚至連眼光都不願投遞過去。
「兩位，不好好聽完主教的話嗎？」看兩人明顯賭氣的行為，薩爾斯不禁輕嘆一聲。
「聖棠現在生命垂危，請先讓我救活他，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朧轉過頭來，對兩位高層道出冷淡，便不再多做回應。
「聖棠那渾身的傷，就算治好了也是個廢人。」凱爾開口，又是一句剜心的事實，痛擊著朧與迪斯。
朧的眼神順勢攀上凱爾的目光！
現場陷入孤寂與沉默之中……
凱爾與朧彼此之間，除了言語的一來一往之外，還有眼神之間的交流。
在精神力量上已然超凡入聖的凱爾，眼神映射的不再只是威嚇用的目炬，而是能形成真正威力的魔法。
殘酷現實的敘事，透過凱爾的口，在眼神之中形成狂風暴雪，讓心如死灰的朧如履薄冰，每一句入耳都像是冰錐直射，洞穿著幾近支離破碎的身心靈……
曾認為無所不能的自己，如今卻沒有辦法挽救自己闖下的謬誤，這份無力回天卻又倔強不屈的情緒，在心中激烈碰撞著，令身軀不住的顫抖著，彷彿要撕碎身體乃至於心靈般。
最終，萬千念想化作豆大的淚珠，在朧的眼眸之中盤旋不止……
「…這身傷本該由我承受，他卻義無反顧的為我擔下來了，這麼一來我亦不會拋棄他，我要帶著他一起活下去，一定會！」
「不覺得這樣是種自私嗎？或許就這樣放手，反而是種解脫哦？」
「自我心底滿盈罪惡感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無法解脫了，既然如此，再揹一個聖棠也不算多。」
「…我是指對聖棠來說。」
「……只要他告訴我，他想要個痛快的話，我會親手幫他解脫；在那之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一定會護著他。」
「那假設，聖棠想要從這樣折磨的餘生中解脫的話，妳之後要怎麼辦呢？」
「…幫他解脫之後，在我的餘生裡，持續不斷償還這一身無法清算的血債。」
「不打算報仇嗎？」
「聖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死；葬送在我手上的人，也有與聖棠相識的人，聖棠亦不曾希望他們死……」
「妳的意思…是……？」
「無論已死去的人，或是還活著的人，同樣也都有各自重視的人，就算他們與我不相干，但他們都是聖棠的同胞，聖棠亦因為不願傷害同胞，最終才得換來這整身傷的吧？而且……已死去的人，無法再度起死回生，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為此拉下其他人來陪葬了。」
一語寥寥數字雖已道畢，卻道出了無盡的決心；既使面對凱爾言語及精神上的雙重攻勢，朧亦坦然而無懼的全單接收了下來！
凱爾緩緩收回精神威壓……
朧感受身上的壓力頓時消退無蹤，深深的吐納一長口氣，為自己即將堅持不住的雙腳注入氣力。
比起那宛若瀑布沖刷般的威壓，聖棠那條被時間慢慢割鋸的生命線，才是一步步將朧逼上崩潰的推手；內心唯一心繫的僅有聖棠的安危，沒想到還被攔下來探討這麼一長段時間……
「如果沒有其他要說了的，我們就先離開了。」穩定下浮躁的心緒，朧向兩人鞠躬道謝，旋即轉身去，輕撫著聖棠的臉，走向門霏處……
「…其實，人死是能復生的。」沉默幾許後，凱爾這才又開口，話出令朧等人都為之一震的訊息！
「要怎麼做！？」朧立刻轉身，快步逼近凱爾：「如果需要我的血的話，要多少都可以拿去！」
「咳，雖說龍族也有類似的復活術式，但我說的不是龍族那一系列的，而是神術這邊的復活術法。」凱爾乾咳了幾聲，沒想到朧會對這個話題那麼有興致，還願意為此奉獻出自身的血液。
對龍語魔法來說，高質量的血液是極其珍貴的媒介，龍族亦因此而不隨意浪費自己的鮮血及皮肉。
「而且，被封印了力量的妳，血液是否還擁有龍族的力量亦不可知呢。」薩爾斯兩手一攤，無言苦笑著。
「是嗎……」被這麼一說，朧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掛著封印，聲音再次低了下去。
「不過，妳居然沒想到要叫我幫妳解開封印呢。」薩爾斯看朧那突然沉下去的神情，饒是起了些許興頭，再次拋出了餌食……
「辦…辦得到嗎！？」一聽到『解開封印』這句關鍵詞，朧臉上一抹沉重的陰霾瞬間撥雲見日。
如果可以取回龍族能力的話，朧有的是方法將聖棠拯救回來！
何況自己還掌握了那最終的至高術式……
「沒辦法，我只知道封印的方式，不知道解封的辦法。」薩爾斯立馬搖頭，一語直接又為朧的神情蓋上一層愁雲。
「薩爾斯，別鬧了！」凱爾看薩爾斯壞心眼開始發作，立刻出聲喝止。
「如果沒事的話…」朧看凱爾跟薩爾斯在對話，便已無心再多逗留，想趕緊讓聖棠前去就醫。
「等等！」不過凱爾眼明手快，搶先一步阻止朧的告別；先一聲喝住朧之後，凱爾轉瞪向一旁的薩爾斯……
在得到薩爾斯那毫無反省的道歉笑容後，凱爾回敬其三秒的白眼，讓其安靜站在一旁觀望之後，這才又把話鋒轉回到朧身上……
「把聖棠挪到這裡。」凱爾伸手指向一旁的桌子，向朧下達了指令。
朧看桌上擺滿了書本、紙張、筆墨，如果直接把聖棠放上去，不管怎麼想都不太好吧？
不過在下一秒，只見凱爾大手一揮，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一陣狂風橫掃，自動歸還到原位，讓出了一大片空間出來，在場除了薩爾斯以外，無不震驚！
朧在一剎那間的詫異之後，立刻將聖棠放躺至桌上……
「雖然剛剛提到復活術，但是幸好還有一口氣在，並不需要動用到那種等級的術法。」凱爾望向聖棠，經由剛才簡單的診查之後得知聖棠身上的傷勢雖然沉重，但沒有幾個致命的傷口，僅只有失血過多可能致死而已。
「『無論身在何地，此軀終為神之所造，無論面對何事，此靈終為神之所佑；光照大地，賜予生機、撫平傷痛、給予希望，以無盡而平等的溫柔療育傷痛，以嗟嘆而神殤的悲憫救助苦難，以熱血而讚揚的嘉勉賦予奇蹟，增損本為一體，縱使面臨絕望亦不應失去希望；謹記恪守神之所贈，若此，靈魂所向，必將得天所授。』」凱爾張口，字字滿盈信仰的慈祥之聲悠然而起，迴盪在此幽室之間……
不過，詞語道畢，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朧與迪斯等人皺起眉頭，聽主教念完這麼一長段，卻不見有任何風吹草動，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剛剛那一長段是光系上級魔法，即是神術─『神癒術』的完整詠唱文。」沉默幾秒之後，凱爾開始對朧說明用意：「我不救聖棠，是因為他這身傷是因妳而掛的，於情於理，該由妳來治療。」
「可…可就這麼直接的把完整詠唱文告訴我嗎？」朧一聽說方才那長串文段的真面目後，再次吃了一驚；詠唱的咒文與陣式，基本上就等於是人族魔法體系的珍貴祕寶，甚少有人願意公開傳授，何況還是上級神術呢？
「聖棠有時間等我們說明清楚嗎？來囉！『光的包容』！」凱爾不多解釋，直接一句話強勢切斷了朧欲掀起的爭論！
被凱爾這強勢的提醒給當頭棒喝，朧亦先壓下了探究對方行為的心思……
現在確實不是可以浪費時間的時候，既然對方告訴自己咒文，那應該是本來就有意要出手幫忙的吧？
記得之前從婭婕那裡學到的人類的詠唱法，如今咒與陣還缺一樣…光系的通用陣式雖然會差上一點，但總比沒有好吧？
當機立斷，朧立刻張開精神力，召喚一陣水元素往地上一散，入門教科書上就有記載的光系共用法陣鉅細靡遺成畫於地！
陣式也好了，接著就是…
「光的包容…展現祝福無私！」朧閉眼回想屬於光屬性詠唱的訣竅，開始集中精神，屏除心中大多數雜念……
「無論身在何地……」朧雙手相扣，開始詠唱起咒文，魔力亦灌入陣式之中，引起光元素共鳴，點點潔白無瑕的光元素迅速匯聚過來！
有粒子之後，再透過咒文引導粒子，粒子開始按照指示排列，一團微小的晴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壯大，也逐漸耀眼奪目……
環聚的光元素，聽從那如同祈禱般的咒語，隨著叨唸的一字一句凝聚構築成形，在朧的掌中指間散發出強烈的光芒！
當最後的咒語唸完，朧構築的魔法再次迸發了激烈的白光，似是在告知施術者，魔法已經預備完成，就等著被施放出去而已！
朧睜眼凝視手上的魔法，皎潔如日，散發著炙熱且炫目的強光，不愧是上級光魔法！
但是此刻，唯有薩爾斯臉色沉了下來，微微的搖了搖頭，卻又立刻收回，沒讓任何人捕捉到其神情的變化。
元素七屬性魔法，自己能隨心駕馭其中五種，唯有光與闇這兩系……據書上記載，光魔法，是人類與精靈所獨享的元素，其他五大族都無法施展；而暗魔法，雖然沒有種族限定，但自己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施展成功。
朧曾經無數次嘗試打破書上的記錄，但是始終都無法獲得突破性成果，如今眼前這個魔法，可謂是朧此生首度成功的光魔法！
心中對自己多掌握了一項元素而感到狂歡的同時，卻又有份疑惑，這表示自己現在真是人類？真是這樣的話，龍族跟人族在根本上究竟有什麼差別？
不！不不不……不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魔法既然已經構築成型，朧只得立刻揮別各式思緒，將魔法投注至聖棠身上……
在場所有人都定睛在聖棠身上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凱爾主教似乎想衝上前去，但身體才剛有個動作就被薩爾斯伸手攔下；凱爾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與薩爾斯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就收回行動，默默守在一旁觀望……
炙熱的光，均勻擴散在少年殘破不堪的身體上，卻不見任何反應；難道說，因為傷勢太沉重，所以恢復速度比較慢嗎？還是說髒污遍布滿身，所以看不出來呢？
縱使全身被魔法包覆數秒，聖棠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塊木頭般，毫無動靜，若非還看得到胸膛的起伏，真的難以肉眼辨認生死。
狀況實在太過不對勁，朧便進一步，展開精神力，仔細觀察元素粒子究竟在做什麼；力場壟罩之下，聖棠身上的螢光頓時清楚浮現於腦中，那些光粒子……
不僅沒有在治癒傷痛，甚至在啃食創口！
一看清現實之後，朧立刻散去魔法，在彩光散盡之後，才看見魔法造成的結果；聖棠全身上下的傷口似是遭受高溫炙烤過一般，到處呈現鮮紅的燒傷痕跡，其中尤以左肩膀部位最為嚴重。
「神術發動失敗…嗎？」薩爾斯緊皺著眉頭：「光系魔法雖然成型，卻沒有轉換成擁有治癒效果的神術，所以等於是用一發上級魔法對聖棠進行攻擊呀……」
「為什麼！？」朧對薩爾斯的解釋感到極度困惑，自己詠唱就算稱不上完美，但至少沒有紕漏，怎麼治療不成反而變成殺傷了呢？
「或許是缺乏了『最重要的東西』造成根本上的失敗，又或是非人族無法掌握光系……咳，無法掌握神術，又或是其他甚麼的……」薩爾斯出聲給予了幾點提醒，接著低頭閉目沉思，看似正在仔細回顧剛剛朧詠唱神術的畫面，欲從中咀嚼得出問題癥結……
雖然薩爾斯早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不等任何回覆，朧立刻再度發起詠唱，咒語念得比方才更快，傾注魔力的手法比方才更狂暴，但是最終得到的光系魔法卻依舊與方才毫無二致。
散去、深呼吸、再詠唱，朧接二連三重複施法，整體無論是催動法陣或是口中吟唸的咒語都趨於熟練，但最終斬獲的都是那一團轉化不成神術的光系魔法；再一度散去魔法，催動陣式的時候卻發現畫成魔法陣的水都已乾涸無蹤。
朧伸手奮力一拍，地面隆起一寸塵土，不過數秒游移就浮雕出一幅完整的魔法陣；再次催動起陣式，得到的成品依然是那沒有任何治癒效果的半成品。
望著那依然深沉著痛楚的雙眼，呼吸如同游絲般的聖棠，繃緊的情緒瘋狂催討理性，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正常發動魔法？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讓光魔法轉化成神術？
「不好，呼吸越來越輕了！」凱爾緊盯著傷重的聖棠，發現少年的自發性呼吸已經漸漸緩慢停下！
剛才已經有過一次瀕危的狀況，那口懸在一線上的氣息甚麼時後會斷確實毫無意外！
一聽到這邊，朧的思緒頓時崩潰，急迫又無能為力的淚珠，此刻斷了線似的自眼角滑落。
『為甚麼不能成功呢？為什麼就不願意為這名少年治療呢？偉大的龍神…亦或是光明神哪…求求您，救救他……』
就在危急的時候，薩爾斯的臉上，卻映上笑容，而且越來越醒目……
朧手上潔白的光芒，其閃耀著的七彩華光瞬間內斂，轉化形成鵝黃色的光芒；而高溫接近炙熱的溫度，也以肌膚所能感受到的速度迅速下降，最終從烈日變成和煦的暖陽。
「轉化成功了！現在這個才是真正能夠治癒傷痛的神術！」在薩爾斯那接近癲狂的歡呼下，朧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魔法，與方才散發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不過，你們還真有默契，竟然同時準備好神術。」薩爾斯苦笑了一聲，看向凱爾，那始終堅定不出手的耆老，最終還是耐不住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了。
「而且還是三個人同時。」
三個人同時？
所有人皺起眉頭，順著薩爾斯的視線望去，那同樣凝聚著神術的第三人……
迪斯．薩可賽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