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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疑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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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骤月黯,冷意入心。

原报案的酒家。

店小二倒完热水,傻愣愣的立在一旁看着黄岘饮水,那黄岘放下水杯看向他说:“可是想问案情进展?”

小二摇摇头说道:“非也,是这次只见大人一个人来,看着有点孤单。”

摩挲了一会温热的水杯杯身,黄岘接着说:“怎么?你在同情我吗?”语气察不出阴晴。

闻言小二害怕的瞪大眼睛,心里本想说“小的多嘴,”但瞥见形单影只的黄岘和门外落雪相融如画,正是一幅见者凄凉的孤人饮茶雪图,他情由心生的闭上嘴,目光迷离的看了一会说道:“我以前认识个姑娘,她也天天和我拌嘴,虽然感觉很烦,但是每天都很充实,久了就习惯了。我们相处有八年,因为一些事分开了……那种突然变成一个人的感觉,我明白很难受。”

见小二讲得很认真,黄岘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告诉小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小二把热水壶放在桌上,边甩着手边继续说:“如果你们分开,是因为工作发生了摩擦的话,坐下来聊一聊会更好吧!”

看着黄岘微妙的眼神,小二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赶忙拿起热水壶躬身说道:“对不起大人!我今天多言了几句,希望没有冒犯到你!”语气里满是平民对官员的畏惧。

黄岘笑着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既然是关心我,那就没有冒犯之说,权当两个朋友之间的谈心吧!”

此话让小二的身体一震:朋友?

没有捕捉到小二的反应,黄岘顺着刚才的话说道:“你说的那个姑娘,很想念的话,为什么不去见她?反倒在我身上找共鸣,让我觉得非常奇怪——思念能跨越千山万水,人应当也是如此,想见的人我是非见不可的,你呢?”

一番话让小二神情变化几轮,最后他扬起笑容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我早该想明白的。”说完他殷勤的给黄岘添上热水,而后又端来一盘肉放在黄岘面前。

那肉滋滋冒着水汽,香味直冲黄岘的鼻腔,他用手扇着陶醉的闻了一会儿,偏头对小二说道:“我记得我还没有点肉吧。”

小二笑着说:“这是小的请大人的,多谢大人的话让我豁然开朗,请大人不要推辞,给小的一点面子!”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黄岘叫他他也没有回头。

“看来也是个倔强的人。”叹了口气后,黄岘拿起随肉一同放上来的筷子,开始大口的吃肉,心里却盘算着要在离开那日多放些银两,不能这么白吃白喝。

正巧遇上老板进货回来,他走入酒家摘下满是雪的斗笠,看见黄岘他走过去作揖说:“大人又来了!真是给小店添光添彩!”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

嘴里还嚼着肉的黄岘点头作回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吞下肉对老板说道:“我打听了一下,你这里是唯一处于中心地带的酒家,就是说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少,除去之前的胖子,有来过一个村妇和一个官员吗?”说话的同时他取出画像展开,铺在桌面让老板进行辨认。

老板听话的俯下身查看,过了会抬头对黄岘说:“不瞒大人说,他们确实都来过,那个村妇说话比平常妇女更粗俗,谈吐之间给人一股子山匪的味道;还有那个官员大人相当的有财气,我记得他把菜点满到桌子都放不下,就是吃不完有一点点的浪费……噢!可能是我这么觉得吧,我毕竟见识的不算多!”说话时他小心翼翼观察着黄岘的脸色。

不出所料,他们都来过这里,那么凶手会是在酒家把他们定为目标的吗?默默收起画像,黄岘失去了吃饭的兴趣,他站起身望向二楼。

老板注意到黄岘的动作,挠挠头问道:“大人想要休息了吗?”

黄岘眼珠子骨碌一转,顺势点点头说道:“吃饱喝足有些乏了,请老板帮忙安排房间,我坐会就上去。”

听到这里老板不敢怠慢,应着声就自己上楼挑房间去了。

趁老板准备房间的空档,黄岘在一楼遛达起来,觉得有地方可疑就东翻西找,动静大得把小二从后房招惹过来。

见黄岘撅着屁股在地上爬来爬去,感到尴尬的小二摸摸鼻子,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询问,而黄岘沉浸在探索中低头爬行,直到撞到小二的腿才回过神来,抬头和小二来了个眼神碰撞。

“大人……”

“你……”

小二非常识趣的撇过头:“咦?大人在哪里?刚才还在这里!”

黄岘知道小二在给台阶下,立刻站起身拍掉尘土,假装无事发生的回应道:“哟!小二兄弟来了!”

闻言小二回过头,四目相对仅一秒,俩人便都把头分别扭到左右两边,黄岘扶额心说:太尴尬了。

很快调整回状态的黄岘看向小二说:“方才是工作所需,请不要见怪!”

小二连连点头:“明白!”

话音落下,黄岘嗅到小二身上有入过厨房的烟火味,他展开画像对小二说道:“这两个人来过,你有什么印象?”

小二凑近看了几眼说道:“哦,肯定有印象的,他们每年的前两三天左右,都会到这里吃饭。那个大姐点的都是素,那个大爷会点很多但不会吃完。”

每年?这倒是出乎意料。

黄岘皱眉继续说:“你记得很清楚嘛,比老板说的更加详细。”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着脸说:“老板不怎么管事,我天天跑上跑下的,哪个爷不是我在伺候,记得清楚不奇怪。”

闻言黄岘点头表示了解,那小二又说道:“还有,他们两个人每次来都愁眉苦脸的,前些日子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分天来,大姐跟之前一样,点素饭吃完就走了;而大爷像有烦心事,喝醉后大声说什么‘我悔,好悔’的话,我没有听清楚。”

悔?黄岘转了下眼珠子问:“他做错事了吗?”

小二摇摇头说:“不清楚啊,说起来他点的那些菜,每次都是过了很久才动筷,就像是……在祭拜什么人。”

此话让黄岘灵光一闪:吃素本身也算忏悔的一种,加上小二对官员行为的猜测,这两个人八成是定时来这里忏悔什么事!他们坚持了这么久,如果凶手早些知道,他们就不会近些日子才遇害,这就说明凶手也是近日到此,观察到两人的异常所以进行杀害的!

“你再想想,前些日子有什么人新到店里,对他们特别关注的?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都好好想一想!”打开思路的黄岘急于知道更多信息,于是连珠炮般对小二说道,“重点要回想他身上的味道!”

小二一下子懵了,他受惊的看着黄岘,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你、你说说清楚,他他是什么么特征?那几天人人还是多的!”

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了,黄岘离远小二放缓语气说道:“额,我没见过他,但是我猜……身上的梅香味应该不轻。”

闻言小二低头想了一会儿,而后抬头说道:“女客人身上都带点胭脂味,是不是梅香就不知道了。”

敏锐的黄岘觉察出小二在特意隐瞒,于是直勾勾盯着小二的眼睛,那心虚的小二下意识就瞥向二楼。

看来那个人现在出现了。

黄岘紧跟着向二楼看去,只见老板向他招手,憨态可掬的笑着说:“大人,房间收拾好了!”

难道?!黄岘赶紧再看向小二,不想小二已经钻入后房。

此时老板走下楼梯,笑容满面的说道:“东西全换新了,包大人满意!”

若凶手是来店多年的老板,则凶手近日才知道两人的悔事不成立,看来这个扰乱我视线的小二不简单!黄岘摸着下巴看了一眼老板,又看了一眼后房方向,但万一老板是冒充的,小二又正好知道……如此一来,两个人的话里谁真谁假就不好判断了。

眼见黄岘在打量自己,老板有些心慌的说道:“大人你不会怀疑我们吧?我们都是无辜的,都想生意更好做!我们不会杀人的!”

那老板表情正常,黄岘看不出破绽,他对老板说道:“没有,我就是看犯人习惯了,眼神一下子改不过来。”

说完黄岘谢过老板上了楼,临到房间前他回头看向老板,那老板正仰头对他露出憨厚的笑容,不知是否心理暗示的缘故,黄岘觉得这个笑容另有深意。

没什么头绪的黄岘只能先进入房间休息,他查看了房里的摆设,排除被算计的可能后躺在床上,看着蚊帐的帐顶发呆。

与此同时的大理寺狱。

看见牢门外出现的一双官靴,姜韭感到头疼的捂住眼睛,她语气无奈的说道:“季大人啊季大人,你们大理寺的人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吗?”

季寒椽背手而立,一手捋着胡子发出爽朗的笑声说道:“要是都像我还好,偏偏会有人爱混水摸鱼,不好好工作!”

姜韭撇头不看着季寒椽,没好气的说道:“你真是烦人!昨天烦了我一天,今天的前三个时辰还带人轮番轰炸我,我没有理你们;现在又换个法子,不说话就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晃的我眼睛都快花了!”

闻言季寒椽顿下步伐,叹口气说道:“姜韭姑娘有所不知,我守在这里是有说法的!”接着他向姜韭投去“想听我说为什么吗”的表情。

而兴趣不高的姜韭低头扒着禾草,不说话也没有看着季寒椽,全身散发着“你快走开”的气息。

没得到回应的季寒椽没有灰心,自己开口把话续上了:“按说姜韭姑娘是凶手很重要的人,季某一直担心他会来劫狱,可他从昨天直到现在都没来,不仅大理寺觉得奇怪,想来姜韭姑娘也觉得奇怪吧?”

姜韭撅嘴说道:“可能他生气了吧!他本来脾气就不好!”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季寒椽走到铁杆前说:“你想的简单了,他恐怕明白我们不会对你下手,所以如此放心的把你放在大理寺里。”

姜韭抬头反驳道:“不可能!他一直觉得我待在他身边最安全!”

闻言季寒椽想了一下又说:“哦,那么他会不会通过杀人还你清白?”

那姜韭歪头想了很久说道:“会吧,按他的性子,大概率会对大理寺的人下手,以此警告你们带走我的后果!”

季寒椽点点头说道:“有道理。”

转而季寒椽又问道:“他有绑人质的习惯吗?会拿人质和你进行交换的概率有多大?”

停下扒禾草的动作,姜韭摇摇头说道:“不会,他做事干净利落,能杀死的猎物没留过活口,况且他想带走我轻而易举,只是我不会跟他走罢了。”

在大理寺狱门口提灯等候的碚万贯,他因为有困意打着哈欠,看见季寒椽疾步走出来,他赶紧迎上去说:“大理寺卿辛苦!姜韭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哪想季寒椽面布愁云的说道:“凶手没有留过活口。”

碚万贯随口接道:“哎呀!杀人都是为了把人杀死,能留活口就不叫杀人了!”

季寒椽冷眼看向碚万贯说道:“我已经失去了右臂,不能再失去左膀,你明白吗?”

好在碚万贯不算愚钝,他很快领会了季寒椽话里的意思:“难道凶手要对左少卿下手?!”

季寒椽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他不安的说道:“不是凶手选择了鼎心,而是鼎心自己找上门去了!本还以为凶手会拿他当人质来换回姜韭,这样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姜韭了解凶手,按她所言鼎心可能回不来了。”

碚万贯着急的直跺脚:“那还等什么!赶紧集合人马把凶手抓捕归案!不能让左少卿去见了右少卿啊!”

受到碚万贯的影响,季寒椽也略显烦躁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要救人!但姜韭一直强调他不是人,这说明抓捕会有很大阻力!若非布署得当,或会连累其他同僚!”

碚万贯急得嚷起来:“怎么?能是妖怪不成?说不准姜韭在唬我们!大理寺卿你可不能让姜韭得逞!”

“你这样子哪像个身经百战的官员!我会把一切都计划好,你先去选好人马!现在就去!”季寒椽忍不住增大嗓门对碚万贯说道。

“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马上去准备!”碚万贯应声离开。

不多时碚万贯折返回来,边跑向季寒椽边大声说道:“大理寺卿!伏法司来人了!已经进来了!”

季寒椽来不及松开的眉挤得更加密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者何人?”

“伏法司的法长,对了,还有一个人,是刑部尚书鸿斐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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