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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冰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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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大理寺的队伍来到酒家,看到酒家破烂的门面,碚万贯眨眨眼说道:“昨夜被打劫了吗?”

季寒椽摇摇头说:“只是受了风雪的祸害罢了。”

接着季寒椽抬手让其他人停下,自己下马走向酒家,仰头大声叫道:“老板在吗?”

寒风吹过让人浑身打颤,本来摇摇欲坠的白色灯笼,这下直接就砸在了地上。除此之外,酒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人一样。

碚万贯觉得身上长起鸡皮疙瘩,他不安的看着四周说:“这里的人不会被凶手给……”

鸿斐腾下马走向季寒椽,与他并肩站着说道:“看来她已经来过了。”

季寒椽点点头说道:“我就知道这丫头胆儿肥,只有她来了才有机会保住鼎心,对了,你……”

不等季寒椽说完,那鸿斐腾转身走向队伍,当着季寒椽的面开始“刨活”:“大理寺卿让大家原地休整,说是他自有对策寻得左少卿!”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季寒椽,而被摆了一道的季寒椽只能微笑点头,接着趁众人各忙各的,他一把揪起鸿斐腾的衣领把其拖到一边,换上怒气冲冲的表情看着鸿斐腾。

打掉季寒椽的手后,鸿斐腾整整衣领说道:“别着急上火,我这不是过过瘾嘛!当初捐功名,我看上的可是你的位置!”

季寒椽气的直喘大气,心说天晓得他是来气谁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官斗啊!

见季寒椽气的够呛,那鸿斐腾嬉皮笑脸着说:“您不是吧?我不过让他们休息一下,搞得我像要夺权,你打不过我而要哭鼻子一样!”

哭鼻子?!季寒椽瞪大眼看着鸿斐腾,两手暗自握成拳,已经在思考把对方打成几级伤残可以免于牢灾。

那鸿斐腾按下季寒椽蠢蠢欲动的拳头,看似服软的说道:“好了好了,先想想正事吧——真打起来,我只得个殴打官员的屎盆子,你却捡到几十天的休沐,我多亏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季寒椽举起了另一个斗大的拳头。

算了,性命攸关之际,何事不可忍!季寒椽默默放下拳头,化掌覆盖在鸿斐腾按着他的拳头的那只手上,语气诚恳而响亮的对鸿斐腾说道:“尚书大人好计谋!不愧是皇上一眼看中的青年才俊!好!我们都听你的!”

声音如惊雷惹得众人行注目礼,他们无一不在看着鸿斐腾。

肩扛大任的鸿斐腾回头对众人致以微笑点头:“没错,交给我了!”

很快鸿斐腾转回头对着季寒椽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真的放心交、给、我!”

季寒椽用微笑点头表示:交给你了!

明知道大理寺上下都不待见他,还硬把他推上台面,纯纯想让他难堪!鸿斐腾偷眼瞧着窃窃私语的众人,心里骂道你季寒椽真是有病!有大病!

……

艰难划走在齐大腿的雪里,老板不停对冻僵的手呵着气,抬头发现姜韭走在前面的小坡上,并且越走越远便心说这官家的体力真了不得!

低头走了几步,老板再次抬头发现前面没了人影,他大惊失色:这是换了飞毛腿,还是踩上了风火轮?难道……被妖怪抓走了?!

老板加快速度走了上去,到达姜韭刚才的位置才知道是姜韭晕了,他扇了几下自己的嘴骂道:“呸呸呸!真是乌鸦嘴!”

说着老板躬身想扶起姜韭,手还没有触到姜韭,那姜韭睁开眼说道:“我没事,我是在感应师父的气息。”

老板被这突然睁开的眼睛吓得跌坐雪地,听到姜韭的话他站起身好奇的说道:“感应气息为啥躺在雪里,难道你师父是个雪妖?”

坐起身失神的望着前方雪景一会儿后,姜韭转头向老板解释道:“师父是一棵生于此的千年红梅树,根系之发达遍布这里的地下每处,我曾受他力量的滋养,唯有贴地可与他产生感应。”

这番话听得老板似懂非懂,他接着问道:“那么你和他联系上了吗?”

姜韭摇摇头:“他没有回应我。”

站起身感受风雪的肆虐,姜韭被冻得发紫的脸显出迷惘的神情,她看着远方喃喃自语:“师父,你真的不会回头吗?我们一起过回以前的日子不好吗?”

老板着急的说道:“那怎么办?还不知道黄大人找到他没有?估计黄大人也对抗不了他!”

低头思考了一会,姜韭抬头说道:“他不肯告诉我位置,那我就让他过来找我!”说罢,在老板的注视下姜韭取出佩剑,对着自己的手指切割了一下,殷红的血液砸在地上,给白雪添上几分妖冶。

老板看傻眼了:“姜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十指连心,这样你会痛吗?”对着另两根手指再次切割,寒冷配上剧痛让姜韭的手开始颤抖,她举剑对准血指后面唯一完好的指头吼道,“快点来见我啊!”

“够了!够了!别切了!”作为有女儿的父亲,老板看不下去了,赶紧抢下剑说道,“这么做,你的父母该多心疼啊!”

顷刻间暴雪狂卷而来,待雪散风止后,老板看到了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他最独特的是一头霜白长发和两只眸色清浅,瞳若月轮的眼睛,气质上颇为接近通常人们所说的仙人。

男子黑着脸捧起姜韭受伤的手,对着伤处轻轻吹了口气,那伤口处居然冒出浅粉花骨朵,瞬间绽放成红梅又随风消散,而姜韭的手恢复如初,甚至不再冰凉。

一旁的老板看得目瞪口呆,没注意到男子的衣袖滑出五根梅花针握在手里,好在姜韭及时发现拉住男子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不要伤害他!”

趁男子在思考之际,姜韭上前抱住他撒娇道:“师父,你就给阿韭一个面子嘛!阿韭以后都听师父哒!”

突然的亲热让男子不知所措,他抱住姜韭好一会才扬起笑容,而听到姜韭叫男子“师父”后,老板反应过来对方就是那个杀人的妖怪!

瞬间前夜的事涌入脑海,老板的表情愤恨起来,他握着剑的手蠢蠢欲动。

这些动作落入到姜韭的眼里,她下意识的用整个身体把两个人隔开,继续对她的师父撒娇道:“师父!好冷啊,快点带我回去吧!阿韭受不了啦!”

同时姜韭在心里祈祷着:谁都别动手,谁都别出事!

好在师父点点头,出手也迅速,很快长袖一拂带着姜韭离开。

还在犹豫的老板看见两人消失,他先是一愣,接着感到脚脖子被什么东西缠上,低头看见雪里钻出树根一样的东西对着他的脚一拽……

耳边传来人的惨叫声,姜韭想要回头查看,却被师父用手轻轻按在他的怀里说道:“是风声。”

姜韭不好反驳,只能应了一声。

不久师父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山洞。

师父松开抱着姜韭的手,获得自由的姜韭游览起山洞:洞壁光秃秃的连杂草也没有,只有里边放着简易的木桌、茶具和一把难看的太师椅。

姜韭坐上太师椅,闻着上面残留的花香一脸怀念的说道:“师父好怪,明明很喜欢漂亮的东西,偏偏只留下我做的这些丑东西!”

闻言师父微微一笑,走过来抚摸着姜韭的脑袋说道:“阿韭做的东西是最好看的!”

姜韭撇嘴说道:“没想到师父的嘴变甜了!”转头却是在偷笑。

以前老是嫌弃她的手工活,还扬言说拿去当柴火都膈应!现在倒是当成收藏了!

坐在太师椅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姜韭偶然瞥到角落里似乎有滩水,在干燥的洞里显得很奇怪,她没有马上询问师父,而是摆头对师父说道:“师父,阿韭饿了,想吃烤兔子可不可以?”

如儿时般可爱的模样,令师父宠溺一笑:“好啊,师父现在就去抓兔子,给你多烤几个!”

姜韭意识到什么又说:“现在不好找,要不我换一个?”

师父摇摇头说:“不用,阿韭要什么,师父都能给你找过来!”说完他走出了洞口。

待师父离开后,姜韭蹑手蹑脚来到洞口,伸头向洞口外张望了很久,确认师父没有再回来,也没有躲在某个地方,她才移动到了那滩水附近。

洞里光线昏暗,姜韭看不出水的颜色,她想了想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滩水,接着把手凑近鼻子嗅起来,或许因为鼻子冻僵了,她没有闻出这是什么东西。

尝一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姜韭已经把手指含在嘴里,仔细品尝后她拔出手指,看向那滩水说道:“吃起来倒像雪水……”

站起身观察山洞,姜韭发现即使天寒地冻,这个山洞也没有形成冰壁,连冰成大块的石柱或者石头都没有,外面的雪也飘不进来,她搞不懂雪水是怎么来的?

转了几圈发现山洞逼仄狭小,姜韭摸着下巴说道,“黄岘这个大傻子是还没找到吧!”

……

酒家处。

通过内部的新旧程度,还有各种房屋和工具的使用情况,大理寺一行人已经确认酒家近期有人落脚。

“禀告大理寺卿!二楼走廊发现大量凝固血迹,还有一些杂色毛发!”二楼的探子对楼下的季寒椽汇报道,“经过仵作辨认,毛发不属于人类,而是来自犬类!”

“噢?记得这里没有正在饲养的任何动物!”闻言季寒椽低头捋着胡子作思考状,片刻后他抬头说道,“血迹是犬类的吗?”

那探子摇摇头,接着在探子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他朝季寒椽作揖说道:“见过大理寺卿!我是这次随行的仵作,此血比人血色更重,味道比人血淡,目前只能判断是动物的血液。”

碚万贯瞪大眼指着仵作,对季寒椽发问道:“他、他怎么还知道味道?”

鸿斐腾露出阴森的笑容说道:“分辨两者血液区别的方法,最直接的就是看、闻、尝,眼下受天气影响会有嗅觉偏颇,那么狱丞大人认为还有什么办法可行?”

瞬间碚万贯的脸色大白,偷眼看着仵作的眼神多了惧怕,季寒椽笑着拍拍碚万贯的肩头。

“他是骗我的?”碚万贯充满期望的看着季寒椽问。

“他是说真的。”季寒椽笑着摇摇头回答道。

没有理会楼下的言语,仵作继续说道:“从血液流量看来是经历了大战,我还发现这滩血迹夹杂着另一种血迹,很奇怪并不腥臭而是有草木的清香……就像树木的汁液。”

忽然仵作旁边又过来一名探子,他的手里举着两根针:“禀告大理寺卿!我们在楼梯拐角发现了梅花针!”

“凶手一定来过这里!不过为何杀狗啊?”在季寒椽身后的一名大理寺人说道。

闻言仵作向前一步说道:“目前只能确定凶手来过,还不能确定是否与狗发生搏斗,如果真的与狗发生过搏斗,按狗拼命护主的习性,恐怕已经有人受到伤害了!”

这番话让季寒椽醒悟过来,他转身对楼下的大理寺人说道:“立刻仔细搜查这里的每一处,看看有无尸体和血迹,还要注意有无左少卿来过的痕迹!听明白了吗?!”

接着季寒椽对二楼的仵作说道:“二楼人员由你安排,一定要找到能寻得左少卿或者凶手的线索!”

仵作领命转身,一楼的搜查工作也正在进行。

鸿斐腾立在原处,摸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偏头对季寒椽说道:“姜韭说过她师父是什么东西吗?”

季寒椽摇摇头说:“她的嘴巴很严,没有跟大理寺的人说过,你有了什么想法?”

鸿斐腾抱肘说道:“做个假设吧,第一种血是狗血,而狗是她的师父,不存在护主的情况,按这个出血量大概是死了,那么左少卿理应收手归队,所以不成立;第二种血不是狗血,且有两种血迹,只能说明二者进行了搏斗,有一者失败了,接上一条,失败的不可能是凶手,血迹不是人血,那么恭喜左少卿暂时没事,并且推出少量血迹的主人就是凶手;第三种血是狗血,它护的主不是酒家的人就是左少卿,那么左少卿可能凶多吉少,接第二条同理得出少量血迹来自凶手。大理寺卿认为这样的角色对应如何?”

季寒椽低头捋着胡子,两秒后抬头说道:“我对你的猜测不置可否,因为失去的前提条件太多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没有人血,至少能确定鼎心是没有受伤的。”

鸿斐腾皱眉说道:“前提条件?”

“首先就是血液的归属问题,我认为并不能按照血液流量轻易判断归属者,我们并没有相关依据说明这种出血量,能让妖怪致死,所以单丛流量判断妖怪的生死不合理;其次发生搏斗不能代表与鼎心有关,目前没有任何消息提示鼎心一定来过这里;最后,既然是你的假设,我想在有证据支撑前,我最好是保持中立。”季寒椽淡淡笑着说道。

那鸿斐腾点点头说道:“有理。”

二楼传来呼喊声,季鸿二人抬头看见仵作,他正向他们招手说道:“之前受了窗外雪水的影响——刚才用火柴烘干皮毛查看后,我发现它们很新鲜,和血迹不是同一产物,推测血液大概率不是狗血!”

碚万贯“啧”了一声:“不专业啊!”

季寒椽伸手让碚万贯别说话,接着替仵作解释道:“你看这里的窗户有被风雪侵扰的痕迹,这些皮毛不仅微量而且被雪水沾湿,部分还泡在血迹附近,难免会影响判断。所谓人无完人,不要为一时过错否定了他人。”

碚万贯赶紧捂住嘴点头称是。

紧接着二楼又蹿出一名探子说道:“在一间客房发现左少卿留下的书信!”他在季寒椽的示意下朗读了这封信的内容。

大致是说他昨夜和凶手交上了手,并且把凶手重创但凶手逃走了,于是今日大早他借来猎犬上山追捕凶手,详情可以找酒家老板询问。

不等季寒椽说些什么,另一位探子挤到仵作和前一名探子中间,对着楼下的季寒椽招手说道:“在另一件客房发现姜韭大人刀刻的留言!”

鸿斐腾朝季寒椽挑眉道:“喜报连连啊大理寺卿!”

哪想第二名探子继续说道:“姜韭大人说她带着老板一起上山了,今日酒家不营业。咦?为什么不刻在一楼?”最后一句是来自探子的真挚吐槽。

季寒椽扶额摇头说道:“明明是坏事成双。”

要找的人上山了,另一个要找的人也上山了,而且没有一个人留下有用的信息……季寒椽疲累的看着鸿斐腾说:“鸿大人你说,我是养了一头猪吗?”

鸿斐腾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还放了一头。”

……

在洞里呆坐了很久,姜韭突然想起来佩剑不在手上,那可是她考入伏法司的第一把佩剑,是她努力找工作的证明,是意义非凡的!

回想其在老板手里,姜韭站起身望向洞口,见雪似乎变小了她说道:“估计老板还在那条路上,我换条路应该能追到他!”

临出洞想起师父没回来,姜韭摸摸鼻子说道:“我走到哪里,师父都肯定能找到,不用搞什么留言吧。”

说完姜韭就走入了风雪里。

看似不大的风雪,依旧让姜韭迷失了方向,她扒拉着头发心慌意乱的走着,她没想到出来不到一炷香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在风雪里迷失近半个时辰后。

“啊!”视线不清晰的姜韭大叫一声,因为她脚下一滑滚到了小坡底下,屁股砸在坚硬的雪地发痛。

“烦人的雪!干嘛一直下个不停!”捂着屁股站起身,姜韭大声对空气说道,“知不知道这样多烦!”

风雪依旧呼啸,姜韭打了个喷嚏。

鼻涕伴着口水落在地上,姜韭赶紧用手背去擦鼻子,结果是越擦越多,还弄得手上都是鼻涕,她嫌恶的瞪着地上的雪堆,报复般把手插进去当“洗手”了。

结果放进去的手被冻僵了,鼻涕刷刷的停不下来,姜韭欲哭无泪的看了一眼雪堆,接着仰天大喊:“老娘讨厌下雪!!”

这时姜韭瞥到旁边的雪堆露出一只人手,她心里咯噔一下:碰到了雪地藏尸?

姜韭抽抽鼻子从雪堆拔出手,走向旁边的雪堆撸起袖子开始扒雪,冻僵的手加上不停的流鼻涕,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效率,但想着救人一命,她没有停下来。

很快一张闭目的人脸露了出来,他的肤色已经是冻死者的铁青色,初看姜韭只是感慨此人命不好,没有早点遇到自己;细看姜韭却发现这个人有点熟悉。

愣了一分钟,姜韭想到什么一样,疯狂的开始挖雪,边挖边念咒般说道:“我的剑、我的剑!”

天色渐暗,风雪如旧。

从雪里用发红皲裂的双手托起自己的佩剑,姜韭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感到万分难过,滚烫的泪水砸在手上的裂口异常的灼痛。

她的佩剑在老板的手上,找到了剑无疑说明死的人就是老板。

是风声。师父这么说。

真的是风声吗?

“师父答应过我的从不食言……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无辜的人?这也是要为我报仇吗?”姜韭弯下腰痛哭失声,她紧紧抓住佩剑的手溢出血丝,“师父……”

剑光映射着的前方,那里躺着一个被扭曲的树根缠绕的人,还在做着生前挣扎的姿势,那些树根从小陪伴着姜韭,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擦干眼泪站起身,姜韭低头看着佩剑,再抬头看着方才落下的地方,任凭倾泻的风雪拍打着脸庞,她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睛却慢慢的变得坚定,凌乱的长发在风里翻飞,显得她既渺小可怜,又莫名坚韧。

提着耳朵把血淋淋的兔子带回洞里,师父发现姜韭不在,本来带着笑容的表情阴沉下来,他粗暴的把兔子扔到一边,径直来到雪水前方,伸手挤按了他平视处的石壁,只听咔哒一声那石壁抬升起来,里面传出水流涌动的声音。

师父面色寒凉的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的洞口探出一个头,是红着眼眶的姜韭,她隐藏自己的气息悄悄回来,就是为了让师父打开这个石壁。

……

石壁内部非常之大,整个内壁都是冒着寒气的冰块,而它的下方是同样冒着寒气,自然形成的冰池,在池水中央有个披头散发的人,他的双手分别被在内壁两侧的铁拷锁住,肉眼可见他浑身伤痕累累,看上去奄奄一息。

石壁的出口和冰池的连接处是非常之多的台阶。

师父面色严肃的环视四周,接着踱步走下台阶,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听到声音的人抬起满是血迹的脸,眼神怨恨的看着师父。

“你……”

“你变得滥杀无辜,我不会理解你,阿韭也不会!快点回头吧!”抢在师父之前,那人先说出了完整的话。

闻言师父冷笑道:“黄大人好毅力,居然还有力气对我说教!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清除所有让阿韭变得动摇的人,就是我想做的事!”

“动摇?”黄岘费力的抬起眼皮。

“本来阿韭同我生活一直都很开心,从来没有想过下山。直到有天我们来到中心的酒家吃饭,她一眼认出了两个仇人,分别是吃素的村妇和豪奢的官员,从那一天她的心变了。”师父皱眉回想着说道,“可笑的是那两个人似乎在忏悔,而且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他们凭什么痛苦?!”

握紧拳头后,师父咬牙切齿的接着说:“起初我没有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但是那天过后阿韭常常望着雪发呆,她变得越来越不开心。关于阿韭的家仇我是知道的,我本来想让她远离这些好好生活。可她却突然要下山寻仇,说什么不报仇不回来!她不回来我怎么办?既然他们让阿韭变得如此陌生,那我就去把他们杀掉,让阿韭没有下山的念头!可是!他们死了以后,我发现还有一个你!你让她彻底动摇了!听到你在大理寺,她下山的任务就变成了考入大理寺,没考上她就跑到了伏法司,只为了能和你见面!”最后的话师父是吼出来的。

师父清浅的眼睛挂上晶亮的泪水,他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对他的养育之恩,还比不上你吗?或者说人之间的感情,是我这种异族无法撼动的吗?不!我会让她留下来,一直陪在我身边!”

躲在暗处的姜韭捂住嘴,满脸是泪的心说我以为师父不懂感情,他却是因为对感情的执着才一错再错!那么这个错误,是由我而起,还是师父呢?

黄岘咳嗽几声说道:“那鸿斐腾的弟弟呢?他既不是阿韭的仇人,又不是能动摇她心思的人,是因为他调戏阿韭吗?”

师父皱着鼻子恶狠狠说道:“那个死肥猪想碰阿韭,他配吗?!他就该死!”

闻言黄岘轻笑道:“我能理解你是个控制欲极强,老父亲一样的家伙,肥猪确实做的不对——但是!你我谁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生命!哪怕对方十恶不赦,交给法律才是最恰当的方法!”说后面一句话时,黄岘的语气格外严肃,“你说你想让她好好生活,最后却是你亲手颠覆了她的生活!”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师父笑得很猖狂:“法律能解决一切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痛苦的人?好了,想说什么就继续吧!”

看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黄岘生气的说道:“杀小二兄弟是为了什么?”

师父用手指绞着头发说道:“要不是他挡着,你早就死了!我说过,他是因为你死的!”

闻言黄岘抬起头,他饱受折磨后充斥血丝的双眼,带着愤恨瞪着师父说道:“口口声声说为了阿韭,却要牵连无辜者,还让她左右为难,以至于为了你承受牢狱之灾!从步不惊到小二兄弟,你敢说都是为了阿韭吗?!你都是为了你自己!别给自己找多么伟大的借口,是不是自私大家都看得出来!”

师父眼眸一沉:“说完了吧?到我说了!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盘算着用你换回阿韭,毕竟硬闯大理寺现在变得有些不易——但阿韭已经回来,你没有利用价值了。”

阿韭已经出狱了?看来她没事了!黄岘的心里现出几分愉悦,但不等他扬起笑脸,就看见姜韭的师父对着他一拂袖子。

明晃晃的梅花针如离弦箭出。

瞳孔里倒映着迎面而来的梅花针时,黄岘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儿时记忆、离乡记忆、仕途记忆……它们如走马灯般放映着。

“铛!”新出现的梅花针与师父甩出的梅花针相撞,纷纷落入冰池不见踪影,就在师父和黄岘面面相觑时,一个玄色身影腾空跃出,横剑落在两人之间的台阶上。

“阿韭?”

“阿韭!”

出现的人正是刚才偷听的姜韭,见到师父要对黄岘下手,她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不用装了,你早就知道我来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在不在。”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但姜韭仍然敢于直视着师父说道,“我是你教出来的,那些小伎俩你会看不出来?只要你去自首,我还愿意叫你师父!”

眼看姜韭把剑指向他,师父心痛的说道:“我养育你十多年,还是比不上一个黄岘?”

姜韭摇摇头说:“不是为了黄岘,而是为了公道和正义!在你枉杀步不惊时,我就恨你了!恨你自作聪明,恨你滥杀无辜,恨你不懂我的心思,恨你想活在自己的世界却希望我也一样!”

字字句句戳痛着师父,同时也戳痛着姜韭自己,她的泪水刷的落下:“最初你替我复仇,我会担忧与感激,所以选择帮你担下所有!在你当着我的面杀死步不惊时,我怀疑过你的动机,但我还是选择对他们隐瞒你的行踪,因为我记得你的养育之恩!我跟自己说,因为步不惊要带我回大理寺,所以你为了保护我而动手……就在不久前我找到了老板,他已经死了,就死在你的手上!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他的!他根本没有伤害过我,告诉我为什么?!”

看见姜韭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背影,冰池里的黄岘感觉心脏在发疼,他拼命想要挣脱铁拷去安慰姜韭,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黄岘的全身已经冻僵,加上失血不少,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阿韭,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你跟他们走得太近了!”师父捂住胸口对着姜韭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有我能帮到你!那些恶人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法律的无能!”

“不是……”害怕姜韭会被师父洗脑,黄岘奋力的想向姜韭伸出手,可惜他的话语被打断了。

“不是的,他们没被惩罚,只是因为没人揭发他们的罪行!法律是人定的,由人去执行,它的一切都基于人的使用,说到底法律行不行还是要看人!”剑光映亮姜韭的半边脸,她语气平静却坚定的说,“我现在就要做能让法律行的人!”

“什么?”师父疑惑的皱起眉头。

“我乃伏法司第一百七十在编人员,是安捕头指定的连环案缉拿先锋——我叫姜韭!”哭过的眼眸澄净如明镜,姜韭说的铿锵有力,经过的风带起她的长发,那一刻她威武的像个将军,“奉命前来,把真凶押回伏法司处置!”

说罢,姜韭提剑冲向师父,离师父两米之距时她举剑说道:“抗法不遵者,可用武力进行管束!”

师父自然是侧身躲过,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还手,而是目光死死的盯着黄岘,在和姜韭纠缠的间隙,他趁姜韭无暇顾及黄岘的情况,再次掷出了梅花针。

他是认定了黄岘的死,能让姜韭回归原来的样子。

可惜姜韭并没有到无暇顾及的地步,她眼疾手快的同一时间甩出梅花针,及时挡下了师父的梅花针。

这个手速和准头,可用青出于蓝形容,但师父看向姜韭的眼神却堆满悲哀,他从没有想过会与姜韭兵戎相见。

除非打倒姜韭,不然杀不了黄岘。

思及此师父以手挡剑,出招快速有力,震的姜韭手臂发麻,把姜韭压迫的底盘不稳,剑法也开始凌乱,趁着空档他推出一掌打在姜韭腹部,把姜韭振飞落在冰池边缘。

“阿韭!!”这一幕让黄岘目眦尽裂,他用尽全力摆动着手臂,暴起的青筋几乎布满手臂和他的额头。

铁拷响起了轻微的声音。

感到胸口发闷的姜韭一时间站不起身,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她眼睛迷离的看着师父步步逼近。

然而师父没有走向姜韭,而是走向了黄岘,他踏在水面如走平地的到了黄岘的眼前,语气冰冷的说道:“挣扎有什么用,还不是等着阿韭来救你?真可惜她也救不了你。”

“你居然对她下手?!”黄岘愤恨的瞪着师父的眼睛,那双浅色眼睛在他的心里跟冰珠子没有区别,他甚至觉得眼睛的主人本身就是寒冰。

师父侧目看了一下姜韭,对着黄岘说道:“我无意对她下手,黄岘,她是为了你才受的这一掌!”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根梅花针扎入了黄岘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黄岘快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蜘蛛网一样的血丝充斥他的眼白,但他紧咬着后槽牙不愿叫出声。

“黄岘!”翻身看见此幕的姜韭只觉得心里发凉。

“被剧毒淬炼的梅花针扎到却不吭一声,黄大人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师父笑的极具美感,在此时此地却倍显阴森,“不知道第二针会怎么样?”

说着第二针已经插入黄岘的腹部。

顿时黄岘只觉得腹里肠断胃倒,好像无数蝎子在对着体内的器官蛰剪轮替,他难受得张嘴吐出黄色的汁液。紧接着浑身酸绵抽痛,两个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但腹内的疼痛只增不减,他难受得吐个不停,黄色汁液甚至慢慢夹杂起血丝。

“够了!别动他!”以剑撑地半起身的姜韭,看到黄岘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像个疯婆子一般用扭曲的声音叫起来,“再动他老娘宰了你!”

而师父对姜韭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看着狼狈的黄岘举起了第三根针……

千钧一发间,一把剑精准无误的回旋着,从黄岘的身后绕过来把师父手上的针给打掉!

师父偏头冷冷看向姜韭,她已经站起身,手上空空如也,正看着黄岘紧张的大口喘气。

阿韭的功夫果然大有进展。

垂下眸子后,师父露出一丝苦笑:以后她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吧!

身后传来黄岘呕吐的声音,让师父感到无比烦躁,他狠狠回头瞪着黄岘,意图再次出手。

台阶上的姜韭哪里肯依,大吼一声踏水袭来,师徒二人拳掌交错,瞬间打得不可开交。

本来目光涣散的黄岘,在看到姜韭的一刻瞬间清醒,他强忍剧痛运功逼出梅花针,猛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冷汗遍布全身的同时,他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能想到的,别人也会想到……原来没用啊。虚弱的黄岘闭上眼睛心说。

注意到黄岘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泡在水里,姜韭感到心脏被人用鼓槌重击了一样生疼,她在那瞬间忘记了呼吸,只有泪水做了先锋。

见姜韭不打了,师父立刻收手,瞧见黄岘一副将死的样子,他轻蔑的冷笑道:“区区两针而已,还不如被我杀死的人。”

姜韭失神的望着黄岘,动作僵硬的走向他,伸出皲裂的手要替他解开铁拷,不知道是温度的原因,还是她的方法不对,她没有解开铁拷。

姜韭收回手抱住冰凉的黄岘抽泣起来:“大傻瓜能不能别睡了?再睡老娘就生气了!”

听不到黄岘的回应,姜韭难过的将他抱紧,哭声也越来越响亮,晶莹的泪珠像剪断的数珠不断砸在黄岘的背部,她哽咽的说道:“我错了!我以后不骂你了!不抢活了!我都这么怂了,快醒来嘲笑我啊!”

立在一旁的师父,看到姜韭如此伤心,既后悔又嫉妒,他暗自握紧拳头,心说这小子何德何能让阿韭变成这样!

没有等来黄岘的回答,万念俱灰的姜韭嚎啕大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哭干眼泪的她梦呓般说道:“好想和你一起去南方,看你最喜欢的花……”

停顿了一会,姜韭突然亲吻黄岘的脸,红着眼眶在他耳边轻柔的说道:“我喜欢你,现在说是不是晚了?”

瞥到旁边的佩剑,姜韭捡起来站起身回头看向师父,怨恨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杀、人、偿、命!”

这时姜韭身后传来声音:“……好啊。”

气若游丝,姜韭当作幻听没有回头。

没想到身后又传来声音:“……不晚。”

虽然还是声若蚊鸣,但这次姜韭听得真切,她赶紧回头去看,正看见黄岘眯瞪眼睛说道:“……我也喜欢你。”

原本发干的眼眶再次湿润,姜韭丢下佩剑,一下子扑进黄岘的怀里,再度哭得稀里哗啦:“大傻瓜!你别吓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这次黄岘没有回应,以为碰上回光返照的姜韭立刻抬头查看,却听到黄岘轻微的鼾声,她心疼的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说道:“好好休息,我会带你出去的。”

说完这句话不久,姜韭感到身体一震无法动弹,那师父冷眼看着她站在一边,她恼火的说道:“你点我穴?”

师父像待猎的兽类般半眯眼睛说道:“为师等了半天,看你是中毒颇深,这黄岘不除,我的阿韭就回不来!”

明白师父还要下手,姜韭紧张的瞪大眼睛吼道:“你敢!别逼我跟你恩断义绝!”

然而师父就是一头犟驴,他无视姜韭的话,在黄岘的头顶举起了五根梅花针,他想让黄岘必死无疑。

变故有一便有二。

就在梅花针要插在黄岘头顶时,一道白影天降,劈剑砍断了梅花针,接着逼退师父,与师父在黄姜二人间缠斗在一起。

“季寒椽!”认出来人姜韭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大理寺太慢了吧!”

那季寒椽边和师父对打,边分心回答道:“大理寺里无玄学中人,要找到妖怪谈何容易!幸亏路遇碚大人的朋友,这才赶了过来!”

看见季寒椽只身一人,姜韭着急的说道:“你一个人哪里会是师父的对手!其他人呢?”

正好被击退了,季寒椽回答道:“我让那位朋友带话了,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说完他赶紧又和师父打了起来。

想要解穴是指不上季寒椽了,其他人不知道何时能到,再不带黄岘去治疗,怕是会落下毛病!姜韭正盘算着如何解穴,那季寒椽再次被打退,手指却点在姜韭的背上,突然她就可以动了。

敢情季寒椽才知道她被点穴了!现在是借着师父的力回来帮忙解穴!

果不其然,解穴完毕的季寒椽再次回到了战场,他的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师父的眼睛。

这个大理寺卿不仅能和自己打的不相上下,还能抽空帮助姜韭解穴,让师父有了危机感,于是他暗自掏出了梅花针。

“噗!”破风而来的弩箭扎在师父拿针的手,伴随鲜血飞出又有五根梅花针落入冰池,他捂着手看向身后的石壁口:原来是大理寺的人赶来了。

季寒椽捋着胡子笑道:“你失败了,还是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大理寺受审吧!”

与此同时姜韭成功解开铁拷,扶着黄岘站起身,她看向师父的眼神有怨恨,有无奈,更多的却是期待和不舍,她缓和语气说道:“师父,放弃抵抗,跟我去大理寺吧!”

不想师父对她摇摇头,朝堵在石壁口的大理寺人接连甩出梅花针,躲闪不及的人当场毙命,而他趁乱闪身出了石壁口。

看着哀嚎倒地的手下,季寒椽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他提着剑气势汹汹的追了上去。

把黄岘交给大理寺的人后,姜韭拿过弓弩也跟上了季寒椽,两人不发一言的紧跟着师父的背影。

“站住!”姜韭大叫了一声。

师父自然是当没听见,跑的那是一个快,就像脚下踩着筋斗云。

见状姜韭毫不犹豫的举起弓弩瞄准师父,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右脚踝,让师父一下子栽倒在地。

季寒椽赶紧跑上去,在师父抬头的瞬间,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只听季寒椽忍着怒气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忍耐有限度!”

不想师父还是负隅顽抗,操控着树根拽拉季寒椽的裤腿,在季寒椽重心不稳时推开剑瞬间跑没影了。

刚赶来的姜韭气急不已,拿着弓弩继续往前跑,重新站好的季寒椽也立刻追上去。

一口气跑到雪涯边,师父露出快要逃出生天的笑容,谁料他的头顶翻下来一个人,二话不说一剑刺在他的胸口,他看见那把剑上贴着他最害怕的符箓。

季姜二人正好赶上这一幕,姜韭指着那人说道:“狱卒?”

季寒椽却皱眉说道:“鸿斐腾?”

那面容俊朗的白衣青年松开握剑的手,回头看着两人,最后对季寒椽说道:“怎么样?我说这剑该买吧!”

而姜韭看着货真价实的鸿斐腾,心里的第一句话是刑部尚书这么年轻?

在符箓的加持下,师父变得烧焦了一般,他用烟熏的底嗓叫着:“阿韭……”

注意到师父的变化,姜韭怔怔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师父的音容笑貌,却怎么都跟眼前的对应不上,心痛感伴着泪水来到,它是知晓亲人即将离世的痛感,和对黄岘的感觉既像又不像,但都让姜韭感到难受。

姜韭不敢再多看师父一眼。

师父闭上眼睛,哑着声音说道:“照顾好自己……”说罢化作黑烟消散在众人面前。

……

元夜大街某处,一排排的红灯笼下。

“真是很诡异的事啊。”

“怎么说?”

“根本不留痕迹啊!”

“用你说!”

“……”

交流结束,黄岘和姜韭摸着下巴,盯着头上无边无际的红灯笼陷入沉思。

闲意阁二楼雅座。

季寒椽握着酒杯看向窗外的烟火,笑容灿烂的说道:“七十一人的大理寺破了连环案,反让一百七十一人的伏法司解散了,你说是不是好事?”

在他对面喝酒的鸿斐腾说道:“自然是好事,说明皇上后面的那位,确实不容小觑——话说,这就是你让姜韭加入大理寺的理由吗?”

探头看着红灯笼下认真思考的一男一女,季寒椽回头笑着说道:“郎有情妾有意的,我可不舍得拆!”

鸿斐腾点点头:“从他们在大理寺狱能一入一走来看,我能感受到你对他们的喜欢!”

饮下一杯酒后,鸿斐腾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奇怪?碚万贯呢?”

季寒椽缩回头边夹菜边回答道:“他啊,见朋友去了。”他放下筷子抬头说道,“对了,你知道妖怪报恩吗?”

鸿斐腾昂头想了想说道:“不会是狐狸精吧?听说他入仕前救过一只狐狸,是极漂亮的白色雪狐。”

“你在说碚万贯吗?”季寒椽挑眉问道。

“啧,堂堂大理寺卿,如此孤陋寡闻,不!是不关心下属!”鸿斐腾一脸嫌弃的看着季寒椽说道。

“什么?听八卦叫关心下属?”

“真难听!这叫了解下属身世!”

……

时间回到案件结束,碚万贯牵马走在返回大理寺的路上,抬头却见高峭的山崖上立着一个女子,她褪去之前的劲衣装扮,换上清雅的衣装和碚万贯遥遥相望。

碚万贯一时间思绪万千,他牵马杵在原地,痴傻的看着女子如仙女般飞身下来,而飞雪如花雨做着点缀,残阳的金光正打在两人之间,一切都让画面迷离柔美。

……

两年后晴日少雪,在姜韭家的旧址。

一棵矗立天地间的大红梅树被几个人围观了,季寒椽指着它对姜韭说道:“已经确认了,这就是你师父的真身,准确的说你师父是他的一个分身。”

鸿斐腾接话道:“我说千年妖怪怎么那么弱,原来只是个分支!”

目光怀念的看着高大无比的红梅树,姜韭摩挲着树皮轻轻唤了声:“师父。”

忽然间风停雪稀,姜韭心说师父在怪我吗?

还是说只有分支才是她的师父?

远处传来黄岘的叫唤声,他带着热腾腾的糕点跑了过来,瞧见是自己喜欢的糕点,姜韭激动的拥抱了黄岘。

下一秒,折断的小树枝不偏不倚砸在黄岘的脸上。

鸿斐腾在旁边调侃道:“好得很,断臂都要给黄岘来一下,看来师父是吃醋咯!”

闻言姜韭抬头看向红梅树,正巧看见有只麻雀飞到了另一个枝头,歪着小脑袋在看着她。

应该是麻雀干的!姜韭心说。

姜韭没注意到,一小片红色梅花轻轻落下,并且覆盖在她的头发上,一如师父在抚摸她的脑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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