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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素手抽针冷-> 第39章 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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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殇
- 没在女闾却在街头,她曾期期艾艾的身影,寻寻觅觅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街头。两年年不见,安潇一身官服,穿街而过,神情闲散,少了许多当年的神采。
他沧桑了不少。燮月心道。
长平之战赵国全军覆没,白起本想乘胜追击攻打邯郸灭掉赵国,却因范雎担心他夺了帝业首功而谏言秦王被迫班师。
也是因此,白起和范雎有了罅隙,白起杀得了世间百万好男儿,却终于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丞相范雎害死。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
之后王陵、王龁先后率军围困邯郸一年之久,赵国集中精锐,放弃野战和小城邑坚守邯郸,赵人骁勇,家家与秦军皆是仇人,同仇敌忾,才一直没有让秦国攻下来。
其时廉颇率军守城,平原君一面联络救兵,一面散尽家财,听从小吏李同之谏言,将家中仆役都编在了行伍里一同守城。并征召三千敢死勇士,在李同率领下夜袭秦军营垒。杀掉秦兵千余人,逼得秦军后撤三十里安营,为邯郸城取得了稍稍喘息之机,当时安潇便是应召的三千敢死勇士之一。
原来他也并没有真的消沉了志趣。或许是被生计所逼,若秦军攻破了城池,他的小命也难以保全,所以抵抗只是为了活着,报仇和为理想而战之类累赘的字眼却是想也没有想过。
就是在这时,吕不韦帮嬴异人逃出了邯郸回到秦国,那时赵政(嬴政姓赢氏赵,故称赵政)三岁。跟着赵姬躲到了她的娘家。秦国便毫无顾忌,更加猛烈地攻城。
除了战场上的惨烈,安潇也见到了百姓被围困无粮可食的惨状,真是以骨为炊,易子而食。但赵人拒不投降,就在情况最危难之时等来了魏、楚大军,将秦军赶到了黄河以西。
现在城里情况才稍稍有些好转。安潇也因功授予重任。他本来并不打算就任,可赵国实在空虚,平原君的所作所为也着实令他钦佩。人总要活下去,总要混口饭吃,所以便应承下来。做了邯郸城的县尉负责城里治安,他不坐在府里总出来溜达,看看有无盗贼偷窃,暗探间谍之事。
他第一眼不是认出燮月,而是站在她旁边威武凛凛的姬无咎。
前一秒还懒懒散散闲逛的安潇忽然目光如炬,一个健步奔到姬无咎面前,以江湖礼仪见礼,胸口一个抱拳,挡住他的去路。
姬无咎双目低垂,淡淡看他一眼,等他开口。
“侠客可是姬无咎。”安潇问。
“是。”
见找对了人,安潇面上一喜,急急问道:“羽丽在哪?”
姬无咎微一皱眉。
“不认识。”他冷冷回道。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安潇没想到他这样回了他的问话。
“你怎会不识,便是与你一同劫持楚王之人。”安潇见他如此冷漠,以为他在装蒜,略有怒色。
这样的消息怎会有错,楚王被劫持并非小事,就算楚国不欲声张让别国知情,国与国间总也做不到密不透风,况且他还辗转拿到了一张通缉令,那上面确实是妹妹和眼前这人,不会有错。
安潇不由分说,拿出了那张通缉令作为证据,看他还要抵赖。
“你们逃走之后她便不见了踪影,还请侠客快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那通缉令已过半年,但被他贴身放着保存极好。
姬无咎回转身,只见通缉令上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与他并排还画着一个女子。
未及看清长相,那通缉令已被燮月一把抢去。只留下一个发如蝶翼迂回散下的模糊影子。
姬无咎看一眼燮月,她已将通缉令撕得粉碎。
“不认得就是不认得,就算你是官府中人,也无权在这里纠缠良民。”燮月抢到姬无咎身前,直面安潇。
安潇还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撕了通缉令还强词夺理说他用官权压人,一惊之下这才看清,既是夑月,那怒气竟发不出来。
一年不见,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惊怒过后,回想起前尘旧事,不难理解她的从中作梗。
想来她还心有记恨。
“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你了。”安潇说,“你不是早已离开了么。”
这句话也是夑月想说的。世界真小,竟在这里遇见他。
不仅如此,没想到他会拿出这张她躲了许久的通缉令出来,险些坏了她的大事。
燮月心里也是一惊,嘴上却从容对道:“我是早离开了,这次回来却不是为了看你,也不知你竟如此风光了,该称呼你安公子,还是安大人呢。”
话带揶揄,安潇不愿接话,只是转回头继续对上姬无咎迷茫的眼神。
“我并非要用官家压你,只是,她是我的妹妹,自从我三年前离家,便没有再回去探望过家人。突然得知父亲身死,她被通缉,便一直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不知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心里甚是担心。还请少侠帮忙。”安潇说得恳切。
安潇虽赌气离家,却很是惦念羽丽。他五岁时父亲将妹妹抱回,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感情很好,他也一力保守这个秘密不让妹妹知道。
他们曾在一起度过十个寒冬酷暑,兄妹情谊甚笃。
姬无咎不言。心里却在反复咀嚼:羽丽,楚王,通缉……
“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你受伤极重,忘记一些事情也属正常。”燮月打断他的思绪,一只手抚上姬无咎肩膀,像母亲安慰孩子,也像妻子宽慰丈夫,眼中满是关切神情。
“这位安大人,我家夫君之前受了极重的伤,有些事情他已不记得,还请您高抬贵手,容我扶他回去休息。”燮月说完,便攀着姬无咎的手臂向客栈走去。
听她这样称呼,姬无咎皱眉,没说什么。却又中断了飘远的思绪。
安潇见他们装束,知他们并非真的夫妻。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既是如此,你为何将它撕毁。”
眼前脚边,通缉令的碎屑正随风飞起。
“过时已久的通缉令,还留他作甚,难道你还想抓人不成。”脚步不停,只回身冷冷剜了他一眼。
那安潇正自附身将通缉令碎屑一一捡起,他除了这张通缉令,再无他物能得见自己的妹妹。
燮月轻哼一声,在他们即将消失在客栈门里时,安潇已捡起碎屑,他将他们缕好收进怀里,向姬无咎背影抱一抱拳:“姬少侠,在下姓安名潇,在县衙供职,如若想起什么,可到县衙找我。”
说话间,燮月已挽着姬无咎进了客栈。
依然是开好两个房间,燮月扶着姬无咎到了房间,姬无咎便将手一甩,甩脱了她的搀扶。
“你回去吧。”他冷冷道。
燮月见状,小鹿般心里惴惴,便知所为何事,却又明知故问:“你可是怪我,将你叫做夫君。”
他确是不喜,他习惯什么都看在眼里,然后只用剑说话。
“我从前在这里有过一些旧识,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么。”燮月战战兢兢地说。
“不必。”他确是不想知道,对于别人的过去,他丝毫没有兴趣。
姬无咎一向独来独往,于任何人任何事有种片叶不沾身的态度,所以他不必知道更多事,更多啰嗦。如果有人触犯他的边界,他通常不会选择忍耐,对她,他已足够宽容。
夑月却不知道姬无咎这些想法。她希望姬无咎能为她吃醋,哪怕一点,或者为她出头,哪怕一次。夑月谎称与姬无咎是夫妻,其实藏了她诸多小心思,一方面可转移姬无咎注意力,让他千万不要想起有关羽丽的事,另一方面也刺激一下安潇,让他知道,她夑月除了他,还有别的选择。
所以夑月脱口而出了夫君二字,无需追悔。
她夑月为什么不值得珍惜,怎能被人如草芥随便丢弃,她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夑月很失望,不仅是失望,还有一些别的情绪,越来越不好的情绪。
她没有刺激到安潇,一丝一毫都没,再次见他,他们的话题竟纠缠在另一个人身上。
燮月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又抢了她的戏,一出好戏就这样草草收场。
羽丽是姬无咎的意中人,她还是安潇的妹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燮月突然发现她不喜欢羽丽,不喜她聪敏美丽,得到师父的偏爱,不喜她阴差阳错落入谷里,让她们一众见证姬无咎对她的钟情至深。现在更不喜她是安潇的妹妹,那么轻易就得到了安潇的焦虑惦念,关心备至。
她不喜欢羽丽能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那是一种就在她身边看得见摸得着,却似乎永远也不属于她的东西。不管是美貌、聪慧、毫无心机,还是理所当然的亲情与爱。
她恨安潇,那个曾然他伤透她心的男人。如果之前对于羽丽还有一丝愧疚,如今她终于可以将它抹杀殆尽了。因为她有这样的哥哥,她便该万劫不复,死不足惜。
燮月心里翻腾了几多来回,面上阴晴不定,好一会,她终于回到了现实。发现自己还尴尬地杵在这里。
“也许,是我太过担心你的缘故,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以后不再那样便是了。”燮月温言软语。
姬无咎没有说话,依旧是冷冷的,坐在椅子上看书。
她在向他认错,她嘴上知道错了,可是心里并没有认错。
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条需要后悔,以后的路她已有了选择,不管怎么做,她亦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