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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素手抽针冷-> 第40章 桃花雪中饮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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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桃花雪中饮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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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早,姬无咎去拜见客居赵国的信陵君魏无忌。

信陵君不在府上,他几乎每日都不在府上。打听得知,魏公子不是在赌场便是在酒肆。

人言信陵君仁义贤德,便是因虎符救赵名扬中原。

经去年的长平之战后赵国国力空虚,秦再出兵攻取赵国都城,如无外援赵国便要灭亡。赵平原君的夫人是魏信陵君的妹妹,多次写信求援,魏王派将军晋鄙带领十万部众援救赵国,军队却在邺城安营停滞不前,赶来相救的楚军也停住观望。原来秦王书信威胁魏楚二王,如若出兵干涉将攻打他们。魏、楚王胆怯,故明是救援,暗中观望拖延。

信陵君本想率一千门客援赵,其门客侯嬴献计,让他请魏王宠妾如姬将兵符偷出,假传命令调军出征。如姬曾受恩于信陵君,便帮他将兵符偷出,由寺人颜运出宫交到信陵君手里,信陵君带门人连夜出城,杀掉意欲抗命的晋鄙,调动大军与楚一同攻秦,解了邯郸之围。

此后信陵君便留在了赵国,不敢回魏国。

这样的贤人,难道如今流落赵国,做了闲人?

姬无咎便去赌场,酒肆找他。

他走在路上,遇见了出来寻他的燮月。

“姬少侠,你可见过信陵君。”

“尚未。”姬无咎答。

“我今日在客栈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为昨天的事置酒赔罪。你,一会儿早些回来。”燮月温柔地说。

姬无咎听她这样说,又见她面有愧色,心里一软,嘴角微扬。

“诺。”

燮月稍稍心安,姬无咎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见姬无咎走远,燮月转回身,脸上闪过一丝顾虑,她向远处望了一眼,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将心一横,默默地往回走。

原来赌徒之流是毛公混迹的地方,卖浆之家是薛公混迹之所。

这两位是信陵君的上上宾。当姬无咎找到信陵君时,他正在酒馆里与两位放量畅饮,大肆谈笑。

也不用再传唤通禀,姬无咎站在酒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一位服色不同于他人的君子,虽未讲究得怀瑾佩玉,那养尊处优的做派和器宇轩华的气质自非旁人可比。那定是信陵君了。他也没在什么豪华包厢,就在堂座喝得东倒西歪,显然和一众酒友相当熟识,十几个人轮番行着酒令,玩得不亦乐乎。

姬无咎轻咳一声,来到近前,稽首行过一礼,便简略说明了来意。

“你可有魏王符节?”

姬无咎摇头:“符节不是在信陵君手上?”

信陵君微微一怔,睁着惺忪醉眼,惨惨一笑,一挥袍袖似要挥走酒意,可醉意却挥之不去越来越浓,终于将他深深埋首在这浊浊尘世。

他左右看看,离他最近的左右手边坐着的,便是赌徒毛公和酒鬼薛公。他们正一个捋着机关算尽的八字胡,一个揉着大智若愚的酒糟鼻,盯着桌上为数不多的赌资和半瓶咣当的酒壶想事情。

谁也没理会信陵君的惺忪醉眼里的况味。

“这个时候,没人会请我回去,我自己也不会回去。”信陵君吐出这句,将头大摇特摇。

姬无咎这时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前尘旧事他也是知道的,却并未细想。当时他在桌上看到师父的手谕,确是未附有魏国国君信笺,或是公文传送的符节,那手谕上说,是信陵君接到了魏王传召回国的旨意,才请楚墨护送他归国。

可是信陵君已明确表示,他从没有请求过楚墨护送他回国。

这些闪念很快在姬无咎的头脑中过了一遍,但却没有任何可以突破的线索和证据。到底他这一趟白跑所为为何?又是谁策划了这样一个乌龙,姬无咎没半点头绪。

也许变数即将发生,姬无咎警觉起来,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

信陵君见姬无咎一表人才,便邀他同坐唱饮。姬无咎不爱饮酒,更不爱与无关之人交际。事已至此,亦无留下来的必要。他便借口有事,告辞出来。

临近傍晚,漫天桃花雪,纷纷扬扬撒将下来。

三月飞雪,虽不常见也并非稀奇,只是,这雪下得,陡然有些伤感。

桃花?梨花?

姬无咎眼前与幻境似又重叠,有些分不清楚。

他回到客栈时身上沾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晶莹剔透。凭他的内力,本是完全可以片叶不沾身的。

可是他却忘记了许多他本该记得的事,那么,是不是忘记做许多本该去做的事,便可以另辟蹊径,试着有迹可循?

房间里,燮月和一桌酒菜,在等着风尘仆仆的归人。

姬无咎忽觉心头一暖,合着身上薄薄一层雨丝,打了个寒战。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他暂时忘却了这趟来赵迎信陵君回魏的蹊跷,坐下来,饮了燮月递上来的那杯酒。

“你终于回来了,外面下了雪,我还怕你吹风受冷呢。”燮月关切地接过他的酒杯,再为他斟上。

“这酒味道清甜。”姬无咎说。

他平日甚少饮酒,自然也说不上各种酒中有什么名堂,只是酒多辛辣,这酒却入口柔和,异香盈喉。

“哦,这是这家店特酿的一种酒,我今日和他们混熟,才卖给我这一坛。连名字也都没有。我看今日这景致,不如就附庸风雅,叫它桃花雪吧。”

说着便又递给姬无咎一杯。

姬无咎点点头,又饮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燮月帮姬无咎布菜,自己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他聊着闲天。

姬无咎这才注意到,这屋内点着一对红烛,在红烛映衬下,燮月的脸颊粉黛流霞,眉眼顾盼生辉。她举起一杯酒,笑意盈盈地说:“姬公子,刚刚只顾着劝你酒,却忘了正经事。”说着她站起身来,“昨日之事,是我唐突,还望公子勿怪。燮月饮三杯赔罪了。”

说着她就一饮而尽。

姬无咎看着她,她将第二杯斟满。

一连三杯,颇有女侠豪气,姬无咎也不阻止。

饮完三杯她自顾自坐下,似有些寂寥,她脸色绯红,看一眼姬无咎,便自顾自唱了起来。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这首祝福歌,樛木喻男子,葛藟喻女子。葛藟生在树下保护树根,青藤攀援而上依附大树生长,寄托了女子愿幸福降临于夫君身上的美好情思。

燮月想完这些脸上一红,她虽少在民间生活,却也知这是首在婚礼上的祝福之歌,怎么自己倒唱起来了。

姬无咎并不知道这些,他被劝了数杯,这酒入口如水,便不知喝了多少,现在觉出这酒的后劲儿。

氤氲的感觉中,一丝微笑爬上了姬无咎的嘴角。红颜映雪,剪烛西窗,多美的画面,沉浸其中又是多么温馨恬淡。这个世上太多责任和重担要去背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诸多不得以,却独缺了一个让自己释然的借口。

“姬少侠,我的歌艺有限,手艺也不佳,让你见笑了。”燮月见他有了笑意,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她再去倒酒,却不小心手一滑,杯子掉在桌上,她去拾,将姬无咎手腕碰出一个小口。

她忙用自己的手帕替他包扎,脸上颜色,却如新妇之于夫君的羞涩关切。

这很好,人生是否就该如此。一人一室一食一景,足慰平生。

姬无咎忽然想起了信陵君,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也是在歌舞升平。

不,他还放不下,只这一刻就好了,他曾憧憬过的日子,可能美好,但并不属于他。

姬无咎的双眼越来越迷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看着燮月,竟有一瞬的心神荡漾,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就在燮月靠向他,姬无咎的身体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扑倒她的瞬间,他忽然发力站起,眼神立显冷峻神色。这一站酒气冲掼头胸,运气却急火攻心,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他顿觉天旋地转。

似有团火在体内燃烧,烧得他饥渴难耐,两眼发黑。

“水,给我水。”

燮月见他这样,缓缓走到他身边,一双轻柔的玉手拂上了他的面颊。

“夫君,我来了。”她的眼是迷离沉醉的。

姬无咎猛地推开她,强自运气。

燮月怔怔地看着他,楚楚可怜。

姬无咎克制着自己,他忽然意识到这酒有问题,他绝不能待在此地。

他长身而起,跃出窗子,可就在窗沿上,他看见对面屋顶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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