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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永贵解事心起忧虑 世玉求学情生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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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李芝凤收捡家中半旧半新衣物,接济妹妹家。然,世事盛衰兴替,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国家经济体制改革下,市场经济渐渗透至各行各业,尤其是企业,受其影响最大。这莲花城也不例外,王永贵也身在其中。几年之后,王家不免自顾不暇了。

当年,王永贵入伍后,因沉稳且善于察人脸色,又能写会算,长得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于是在部队脱颖而出,做了文书。那部队女眷多,不多久,便有军中女儿蒋晴看上他。那蒋晴形容举止娴雅大方,是农家女子李芝凤比不上的。她时常籍以公事与他聊天。一来二去,俩人很是投缘,王永贵渐移情至她身上。因历过男女之事,蒋晴又常在跟前眼中,他不免春梦连连。且她父亲又是高官,因此心中悔恨早早与李芝凤成了婚。

那蒋晴父母知晓有王永贵此人,对他颇有好感。但他自知已婚,因此从不应邀去她家中,害怕被问及无法作答,只得一面与蒋晴保持正常交往,一面遥传书信。信中,王永贵之心昭然如揭,只是待父母说破做主罢了。因顾及庄稼人的厚道,他父母起初未回复表态,但终究依了儿子——芝凤年轻,未必没个春闺寂寞时,稍有个不是,便抓住不放让她走了。

这王家上下皆知王永贵欲抛弃李芝凤,惟她自己不知情,一如既往白日挣工分,夜间或做针线或就寝,恪守妇道。王家父母见状,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告诉儿媳“儿子信里说了,他在部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归来,将来凡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又要独守空房。所以他不想误她,劝她不如趁年轻多为自己考虑,可以再找一个,就不要管他了。”李芝凤听了公婆这番话,当场羞愤落泪,方才明白王永贵久不归来探亲的原因,便夺门而出,奔向娘家。李民勤得知原委后,当即携她回婆家理论,声称要去部队讨女婿的说法。王父母本就心虚,见势不免捶胸顿足,装腔作势背后骂了儿子一番,又即刻修书寄出,要他速归。

这王永贵读罢家信,心生恐惧,担忧岳父来到部队坏了他的颜面,落个陈世美的臭名。偏那蒋晴是个火眼金晴,看他一整日心事重重,便开口问他。他低了半晌头,怅然道出实情,说他来自大山乡村,不知外面世界如此精彩,更不曾料到会遇见知书达理的她,令人另眼相看。并告诉她,在参军的前两日里,家里帮他成了亲。蒋晴听罢,酸酸地离去,从此未再寻他聊天。其母见她一连数日闷闷不乐,便追问,才知王永贵已有家室。不久其父又得知此事,异常欣赏王永贵,喜他实诚,未将男女之情调得一塌糊涂。因部队有过诸如此类的风花雪月之事,被人饭前茶后谈论,颇伤军人之威望。从此,王永贵被他视为可造之材,又被他极力举荐,终在部队荣升为营长,接来了妻女。数年转业退伍携全家回至莲花城后,在客运司分管人事。因怕人欺了妻子不识字,便让她也入了自己的单位,从事站务工作,检票发车。他二人夫唱妇随,倒也十分乐业。

一日,王永贵才走进办公楼,便见这里有七八个男女同事议论纷纷,那处又有二三位女同事交头接耳,似有大事发生。只听到一位男同事好奇发问:“发生了什么新闻事?大家凑在一块都在讲。”有人见他问,便神秘兮兮地说:“昨晚半夜里我们站杀人了!秦兰杀了胡高!”另有一位女同事叹气:“唉,单位本身就不照了,这下子就更出名了。”王永贵一惊,问:“怎么一回事?”于是,有知内情之人将此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凌晨,旧宿舍前院中发生了一桩命案。案中人秦兰与胡高本是同事,胡高是长途班线的司机,秦兰是跟车售票员。他二人随工作而接触频繁。那秦兰渐地厌倦起家中寡言少语的丈夫,却喜欢上能说会道、十分俏皮的胡高。一来二去,他二人缠绵在一处,沉浸于彼此间的男女欢爱。多次激情之中与之余,他二人海誓山盟,各自回家离婚,再俩人结成良缘。秦兰的丈夫许运北也在站内工作,他二人又无儿无女,便轻易将婚离了。不料,胡高的离婚之路却难行通,一是他妻子无业,坚决不同意;二是他一对亲生闺女苦流泪水;三是亲朋好友一再劝说“男人在外面玩玩,女人包容不计较已经很难得了,何必要离婚,硬把好好一个家活活拆散!”久而久之,胡高竟在心底消去离婚之念,却又依旧与秦兰缠绵一处。若碰到她问及,便闪烁其词,蓄意说些“再等等、给我一点时间……”之类的拖延话语。起初,秦兰耐心等待,日子一久,便一再追问。胡高遮掩说“暧昧才是情趣,为什么非要有一个形式上的婚姻呢?就像我和我老婆。我和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秦兰这才慢慢清醒,却也失去心理平衡,暗想“原来,你根本不想离婚,是玩我的!难怪你要我打胎!你现在倒是进退自如,可是我呢?家没了,又怀孕了,工资又少得可怜,以后都要被人家嘲笑了。”终于,积压之气似火山爆发从她胸腔喷涌而出。凌晨时分,秦兰手持尖刀直奔胡高家,用他昔日所配给的钥匙打开门,径直走向主卧室,先将胡高之妻刺死,又挥刀刺向酣睡中的他。不想,那胡高竟被尖刀扎疼惊醒,拼命与她搏斗,逃出家门,向大街奔行,一面手捂肚腹重伤处,一面拼命高喊“救命……!”无奈人们都熟睡梦中,等有人听到动静起身张望时,尾随的秦兰仍紧刺不舍,直到他倒地身亡才罢手。所幸,胡高的一双女儿不在家,躲过此劫。事发,便一传十,十传百。

听罢,王永贵不觉起身,俯身朝楼外望去,只见偌大的停车场内横七竖八停着数辆破旧的客车,当年人声鼎沸,你来我往的场景早无,恍如萧瑟之秋,不由心生感慨,怅然若失。一整日,王永贵郁郁寡欢。晚饭后,听家人讲述凶杀之事时,忽然有人敲门,李芝凤去开了门。

来者是王永贵的战友,兼同事,姓名费占友。让座、泡茶、点烟之后,他二人渐聊到凶杀话题上。费占友无不惋惜地说:“其实,最无辜的人是胡高的家属,她不该死。许运北命运也不好。以前还没和秦兰结婚的时候,他是有未婚妻的,他们在快要结婚的时候,女方被人挖坏双眼,她家里人竟然没有去报案。听讲,这里面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人家恨她势利,看上客运司这个好单位,用了人家的钱又甩了人家。结果,这个婚他没有结成。最后在别人撮合下,和秦兰成了家。没想到今朝了,竟然又摊上这样的事情。”

王永贵说:“原来单位效益好,如今效益不行了,坐办公室拿钱的肯定比不上跑长途的司机,总有女人是爱钱的,所以惹出一些事情了。”

费占友说:“一切变得真快。原先,国家经济为计划经济,被国家调控。如今,单一僵化的经济体制被改,可由多种经济形式组成,允许个体私营机制的存在。看看的,原有的一些单位,食品站、供销社、煤建公司、百货公司等等,都因个体户的参与竞争,渐渐倒闭,人员四散各自谋生去了。现在就连我们客运司这个单位,恐怕也要倒了。”

王永贵在烟灰缸中弹了烟灰,说:“有莫法子呢,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是国家必经之路,形势在这里了。不过讲句丑话,我们正在‘内忧外患’的这个时候。”

费占友不解,问:“怎么讲。”

王永贵笑笑,说:“你一向很有思想,怎么不明白我讲的‘内忧外患’呢?虽然‘内忧外患’常用在国家层面上,但对一个单位也是这样的,我讲给你听听。从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改革以来,国家经济体制发生了根本变化,计划经济不复存在了。像你讲的,允许个体户参与竞争了。有的人就买了柴油三轮车跟我们抢旅客。可是三轮车安全性差,经常出交通事故,所以大部分的人还是愿意坐客车的,客流量仍然在我们客运司这边,减少的只是短途旅客。但这几年,情况大变。个体户用积累的资金或者用银行贷款买了农用中巴车,甚至大巴车,完全抢走短途和部分长途的客源,这是不争的事实,属外患之忧;内忧呢,是长途班线的运营,早存在问题,只是当初单位效益好,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现在,企业面临竞争,人人自危,上下一片混乱,更谈不上有效管理了。你也知道,因社会车辆多了,一些旅客也自傲起来,以上帝自居,根本不在站内候车,哪里便利就在哪里招手上车,然后再在车上补张票。私底下,跟车售票员和司机把票款分掉。虽然讲有稽查队管这件事,可结果很不理想。这么些年下来,钱都流失了。像跑长途班线的司机,自然捞得油水。另外还有其他漏洞的存在,企业怎么能不亏损,哪里有钱把职工工资全额发放。”

费占友连连点头,说:“是的,已经入不敷出了,这样下去,看怎么搞是好,像我这样的有不少,一家有几个或者全部在客运司里工作。”

王永贵忧心忡忡,说:“我全家不也是,我们虽然退休了,可儿女还在站上。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到这,他二人打住沉重话题,又聊了些其他事情。夜深,费占友告离。

原来,先时客运司在计划经济里,挣得是满堂红。冬有烤火费,夏又有降温津贴,等等福利颇丰。客运司站务岗上的人手,渐随班次、班线的增设而不足,因此一批又一批的待班员被招入,都是优录职工家眷,但门槛有一条便是非农户口才有资格。一时间,众人纷纷找门路,或为老婆,或为子女,或为近亲属谋求一份差事。这费占友之妻未曾随军,农妇出身,文字不识,却精明能干,不惧吃苦,惟惜之处便是膝下三个子女皆随了她的户口。他夫妻二人团聚之后,日子过得颇费心思,大为购油买粮之事烦恼,户口簿上仅他一人持有粮油的计划供应。此外其他供应,煤票、布票、肉票,一概短缺。因此,他二人顾不得城外十余里之遥的路程,走去耕种乡下的田地,又披星戴月当日赶归。那时才知“一公一农”家庭的生活艰辛。如今,他长女正值十七八岁,因断断续续帮衬家务而荒了学业,只勉强初中毕业。为人父正思虑女儿出路时,恰逢单位招工,便撕了薄脸皮,找到王永贵门上,请他相助。王永贵一边让座,李芝凤一边泡茶。费占友忙起身双手接住茶杯,神色尽显叨扰的歉意,笑说:“单位这几日又添置了好几辆大客车,让人眼前一亮。”

王永贵喜气洋洋“嗯”了一声,笑说:“崭新的,座位也多。站里要增设开往其他省会、周边县市乡镇的班线,一来周围交通更加便利,二来单位效益会更好了。”

费占友会心一笑,说:“想当初,军用解放车当客车用,旅客上下车都靠攀爬梯子,座位是车厢两侧固定的长木板。现在国家的发展是越来越好了。”

王永贵呵呵一笑,说:“那是自然,如今我们单位越来越红火,将来会更好,还会不断置办大客车的。”

费占友长叹一声,说:“俗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果这次招工,我女儿能进本单位工作该有多好!。”

王永贵不解,说:“这次招工的要求不高,初中毕业就行了。”

费占友神色黯淡,说:“我女儿初中毕业了,但我家属是农村户口。”

王永贵颇觉惊讶,说:“这么多年了,你家子女户口一个也没有‘农转非’吗?”

费占友干笑两声,说:“我也想把子女户口转过来。可是,我家虽然符合农转非条件,但农转非名额有限,派出所的门槛早就被有门路的人踩破,多少年下来了,都临不到我家子女的身上。”王永贵素知此类家庭的境况,心生了同情,忙递烟又招呼他喝茶。

他二人呷了几口,王永贵说:“单位只招非农户口的,想要开道口子恐怕有一定的难度。不过,从去年开始,就有很多跟你家庭一样的老职工来找站里,希望领导解决他们子女的就业问题,好让他们这些人工作时没有后顾之忧。”

费占友急切地问:“那领导怎么讲的?”

王永贵说:“他找了我们几个讲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不过,今晚你来了,我才有了主意,等开会的时候我提出来,大家研究研究。如果成了,就解决了你的事情;如果不行,那一下子也没好办法了。”

费占友由愁变喜,说:“你管人事,又有能力,肯定行得通。”王永贵谦逊又自豪地一笑。那卧房中的李芝凤听了他二人的对话,不禁自持矜贵。不多时,费占友起身辞别,王永贵夫妇开门相送。

门旁搁着费占友来时携带的一大一小竹篮,大篮里红布条捆着两只老母鸡,小篮内码放有百枚鸡蛋。李芝凤顺手拎起小篮,假意要他带回。那费占友事岂肯带走,连称是自家圈养的,只管收下,日后再表谢意。是夜,他夫妻二人各怀心思,一个谋帮扶,一个喜功利,一夜无话。

几日后,在碰头会上,王永贵在他人发言之后,语出心中所想,说:“现在我们单位正向良好的方向发展,招募人员势在必行,既扩充了队伍,解决了各岗位对人手的需求,又解决了内部职工子女的工作问题。只是还有一些农村户口的职工子女,也希望能为单位效力,成为其中的一员。因此,我建议招收他们,不能被农业户口,这一条杠子完全限制住了。各位请想一想,眼下这批非农人员,几乎都是家在莲花城,谁愿意去乡下小站工作,都争着要留在城里工作。可小站工作怎么开展?依我看,如果能招收一些农村户口的职工子女,分到下面各个分站,把他们的身份定为待班员,不予转正,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以后如果有变化,进退都可以,也没实质上的大碍。这也解决了很多老职工的后顾之忧。大家觉得怎么样?”众人听罢皆暗暗认同,因各自手头又皆有央求之人,故他的建议被采纳。如此一来,数个农业户家庭的子女被聘用,连同费占友之女,皆被派往指定工作地点。因王永贵一向求稳又爱护子女,当他们陆续从莲花技校毕业后,便安排他们进了客运司。不料,堪堪的几年,那单位不景气了,他心生忧虑,担忧儿女日后的生计,却又无力回天,只好静观其变,随波逐流了。

漫漫的半年光景过了。那李芝凤择内退而居,从此料理家事。或早晚去公园散步,或月初到庙里烧香拜佛,一则祈佑家庭顺遂,二则为亡父祈求冥福。原来,客运司萧条中一些年青职工无所事事,便结伴四处玩耍,又渐与一小帮混混相聚一处,后终因他们偷鸡摸狗而受牵连。其中就有她儿子。所幸他事先不知情,又未参与实施,便经一夜拘询后被释放。李芝凤受此一惊,忙去乡下请仙姑过阴,让妹妹陪同前往。那仙姑令她二人房外等候,自己先睡了过去,半晌又醒过来,方才转述阴间亡父所说“家运将来有些指望,就是芝凤上坟,香纸冥币不用竹篮装,回回都用塑料袋带。”李芝凤听罢,惶求解法。那仙姑沉吟片刻,说“月逢初一就去拜佛烧香。”自此,李芝凤去庙里进香或清明上坟,只用竹篮摆放祭拜之物。因礼佛,又结识了一位妇人,彼此邀约一道做佛事或互邀家中作客。

这日佛事罢,那妇人便随她去了家中。王永贵因听她说起过,今见妇人门上来了,忙泡茶端水,自己一边坐了看莲花日报。李芝凤用盘子装了几块鸡蛋糕,说是用娘家给的土鸡蛋作的,要她尝一尝。妇人呷了几口水,捏了一块咬了一口,称赞几句,说“软软的不硬,味道不错。”她二人因又谈论城中哪处蛋糕作的好,土鸡蛋比洋鸡蛋味道正,不是饲料鸡生的蛋,等等饮食话题。

正说着,忽地从主卧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叮铃铃……”,一声似催一声。此电话,初时是李芝凤喜不自胜之处,既方便了与外界联系,又彰显着自家城里人的生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那王永贵放下报纸去接电话,才知是远房侄女借钱,便以“真不巧,先头家里千把块钱借把亲戚去了。”婉拒了她。一面心想“农村亲戚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盖房子娶媳妇念书看病都来借。”

李芝凤见他走出卧室,欲问却又不便当外人面,直待妇人离了才问他。方知非娘家人借钱而来的电话,心中疑惑了片刻,后又将儿子不穿的衣服收了几件,欲给贾世玉上学穿。

当日李芝媛见李芝凤请仙姑,纳闷不已,心想姐姐怎么好端端地问仙姑算家运,便探其口风,却不见她透露半点,只说“我看人家都在问,我没事也问问看。”此后,李芝媛又将这事说与大儿听。那李世圭的高中同学有些家住莲花城,消息灵通,于是,辗转中他探得表弟的事迹。

一次工作闲暇时归家,李世圭将事情告诉母亲。李芝媛叮嘱他不要告诉贾诚。她母子二人正说着,却见贾诚从家外一脚跨进灶屋,即刻默不作声了。贾诚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忙知趣又悻悻地打灶屋往堂屋去,一面心想:“不要猜的,肯定又在讲我。家里头没钱哪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再不想想家里头一直在用钱,大伢高三复读,紧跟着又为他买非农户口进厂,小伢念书又要钱,老头子死,我一个月不就拿那点工资。算了,我也不找你家姐姐借钱了,这学期小伢去念书的钱我自个想法子,自个争一口气。”是夜,他携猎枪带着贾世玉上山打凫猎兔,欲靠卖野物凑他学费。他父子二人翻过几个山头,猎得一头野凫。此后三头两日去打猎,或空手而归,或得手山猪野兔,便卖掉猎物换钱。另又向贾氏远方亲戚们借钱,终艰难攒足学费,供贾世玉上学。

原来,中考有规定:考生只能单向选择,或报考高中,或报考中专。考生中专考试失利,即便成绩达到高中录取分数线,也不能就读高中。反之,考生成绩达到中专录取分数线,但与事先报考志愿不符,也不能就读中专。贾世玉因试卷折叠而未作答其中一页的考题,临了才发现,便乱了心神,连带又影响到其他学课的考试,最终名落孙山,未能考上中专,所考分数却达到重点高中录取线,偏又念不成高中。一时间,李民勤因孙子读书与经济状况而进退两难。贾诚一向巴不得儿女一夜间长大,早日卸了负担,花钱不受约束。可眼下见小儿即将无学可上了,便对岳父说:“就让小伢上高中吧。”话音刚落,李芝媛厉声说:“大伢在念高中,你叫小伢也念高中,家里哪有许多钱供两个伢念高中考大学!”贾诚见她极不耐烦,出言吐语如枪膛射出子弹,心想:“大伢没考上高中都买了念书,小伢比他好哪去了。”想罢,说:“那就再念初三,明年再考。”李民勤说:“现在复读不是你想就能行的,那不是点点事情,你哪不晓地。”李芝媛说:“就是复读了,明年你有把握考得上!你找人呐!”贾诚恼火,半真半假地说:“这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干脆不念了,把小伢留在家里扒泥巴田。”李民勤见他二人又要在晚饭桌上起争执,忙接住女婿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哪个讲我伢不念书了,我砸锅卖铁,拼了老命也要把两个伢念书,供出农村去!”

偏事有凑巧,那时恰逢贾诚所在单位拟定委培生,贾世玉各方面皆符合条件。因此,他方才进入莲花城中专学校。那学校同学来自全省各地,青春年少。独他沉默寡言,古怪木讷——因每逢开学,他父母二人便会就他与哥哥的学费起争吵,在门前稻场上一面打稻,一面扯开喉咙叫骂,相互指责彼此埋怨,只为凑不出两笔学费。那邻里无不知晓。虽最终东拼西凑有了费用,贾世玉却陷入自责,又自卑又苦闷。如此将学业完成。其间,李世圭复读一年仍未考中大学,又不愿回家务农,家人只好花费八千元替他购买非农户口,助他进了工厂。当时莲花城乡镇企业似雨后春笋,又遍地开花。贾世玉替他喜悦了数日,他兄弟二人又为此寻了家小酒馆,开怀畅饮了数杯,皆有感手足情深,未来可期。谁知才过半载,年过七旬的李民勤因长期重负荷农事操劳,病倒在医院里,治疗十日归家后,又突发脑溢血而亡。如此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那贾诚又四处凑钱,举办岳父葬礼,且秋了其坟。因此家境一时愈加窘迫起来,贾世玉心情也愈发苦闷,寒酸地读罢四年书。

却说王永贵那日讲的“真不巧,先头家里千把块钱借把亲戚去了。”非十分假话,只是他口中的亲戚非旁人,却是贾诚。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眼下单位效益不同往日,但帮衬农家连襟还是有余力的。堪堪的,一日一日的过去,竟不见贾诚来拿钱,却不知那李芝媛是想借钱的,只是贾诚自觉没脸皮拿取罢了——他知姐姐和姐夫心不甘情不愿。因去年岳父生病,听他二人发过牢骚“一生病一没钱,就来找我家来了,全指望我们。”那贾诚素来不节俭,遇事就蔫。眼下,小儿子千元学费就令他一下子无措了。因没脸面,思来想去中,便到远房亲友跟前碰了碰运气,凑得百元。故此就千元学费未再打扰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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