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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自由意志之特区->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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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第二天,卡尔给了小山东八百,小山东一下激动起来,嘴巴哆嗦着,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晚饭时,小山东打了一份快餐,左手拿了一瓶二锅头,兵马俑似的脸上是往常一样的表情,平常喝酒是半瓶酒一点点喝,今天是一瓶——床空下面有一堆空瓶了。有人对生活的倾泄是唠叨或是兴趣,沉默寡言的小山东就是对那酒瓶。宿舍里平常吃快餐盒饭的是卡尔与田文,盒饭五块到十块,其余人吃的都是那种用塑料袋包起来的粉面或是菜饭,卡尔没吃过这种这种感觉脏脏的快餐,二三块钱,大概是工业区特有的,这小山东今天吃的是一份好一点的盒饭!
这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卡尔与小山东来往渐密,引起了下铺阿肖的关注。阿肖江西人,瘦小单弱,现在也向卡尔靠拢了。
“有个单想跟你合作……”阿肖说。卡尔想他快成小群体了,反正其他业务员也不发薪,也不怎么管理。两人一起去谈了那个单,项目在航都大厦,是个证券公司,卡尔有些心虚,经办人杨经理,像个云南农民——不像金融人士,杨很实在,两人谈得很好。
“四川人跟湖南人一定要小心,湖北人还行!”杨经理告诫卡尔,显然已经把他当朋友,卡尔是打算自己做掉这项目的,感概自己是否对得起杨经理这份信任。
卡尔报了五万多块,共有十五个卡位,这批货交得还算顺利,阿云负责供货,第二批货是五个经理室的班台班椅,迟迟到不了货,班台这些油漆产品,生产周期要长,工厂是在竹子林路边的一家油漆作坊……也亏得阿云能找到这地方,路边十里树木葱珑,一片荒芜,老板是个暴脾气的中年人,他女儿负责跟单售后。
“现在工人一不开心就都跑了,人也不好找!”老板一脸忧愁,那几张油漆桌子放在外面,尚未完工。又过几天,杨经理催货,卡尔催阿云,阿云说,做好了,老板叫过去验了货再发,这有点不合常规。
两人到了那个作坊,桌子做好了,应该还行,卡尔细看一下,不得了——其中一张桌子上竟然有个明显的手印!沿桌子边沿,几个指印印在抽屉上!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卡尔看了一下,另外一张桌子上也有手印,他看向老板,那老板开始大骂员工:“那个屌毛,工资拿了就跑了……你看要不先拉过去?”
这真叫人难受,卡尔进退两难,证券公司那里没法再拖了,这边油漆厂已没有油漆师傅,况且再做又得一个星期!权與之计先拉过去再说……
货拉过去装了两天,杨经理才提出问题,油漆上的手印当然是其中之一,“要求做实木油漆的,但你做的是贴纸皮的!”
杨坚决要退货,即班台与班前椅,卡尔本来想那个手印问题,杨不满意可重新做,无非时间问题,现在杨要退货,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卡尔算了下那这单就没什么钱赚了,可能还有一点亏损。他跟杨沟通……卡尔自己也判断不了木皮与纸皮的区别,“我一个朋友说了,这个是贴纸的。”杨说。那个“朋友”,原来就是做家具的同行,现在卡尔不得不接受退货的现实。他跟阿云讲,叫那老板把货拖回去,老板不拖,最后阿云找地方把货暂时放起来——看以后能否处理掉。
这事基本上劳而无功了,卡尔拿定金时给了阿肖五百,也算勉勉强强,油漆厂还差不多的钱,这算是落了点货在手里了!
卡尔心生郁闷,现实如此不如意,也只能自己找原因,经验不足,供应商掉链子都是原因……总结一下还是在自己积累不够,实力不够。这个影响也是严重的,他的口袋又空空如也,公司的工资长期拖欠,难以指望。
卡尔备受打击,如果顺当的话,他带着两个业务员做单,也是条进取之道,现在看来这条路还不太通达。他躺在床上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想着身上剩的几块钱怎么熬下去,工资要过几天,可是也不一定……
白织灯嘶嘶叫着,比较木然的照着宿舍,正是休闲时光,大家有一些轻松,有两人在下棋,小山东有个做广告的朋友在这玩——这种情况难得,那朋友老于世故的样子,滔滔阔论,小山东沉默寡言。忽然,小山东激奋起来,这很少见——
“说谁是傻逼呢,谁是傻逼呢,说好几次了……”那朋友一脸尴尬,不过这人老脸皮厚,过一会自己圆了场,又开始卖弄自己阅历,社会不平。
突然一帮保安涌起来。
“查暂住证查暂住证,没暂住证都出来!”
里面的人都有些懵,有人正睡觉,从床上爬起来,像没睡醒似的往外走。
“我们都有公司的——要给老板打个电话——”
“到派出所再打吧,叫你们老板去接你们。”
卡尔从床上下来,小山东那朋友在跟保安说什么,他有暂住证,还认识那保安。屋子里空荡荡的,卡尔慢慢走在最后。走廊里全是人,外面闹哄哄的。卡尔心情紧张,这是三楼走廊,那些业务员被几个保安错杂跟着正下楼,最后那保安在卡尔侧前面,还在跟小山东朋友聊天……卡尔看着那保安,在楼梯那放慢脚步,现在两人有二三米距离,卡尔屏住气,慢慢向四楼楼梯转上去,轻轻地猛跨几步,他一下子上了四楼,他相信上面是查过的,栏杆前站了不少人,他确信保安没跟上来,可能他发现了倏忽之间怎么少一人——也许他根本就忘了后面一个人,前面有八九个呢。卡尔想了一下,一口气上到六楼,这是顶层了,栏杆边站的人少了些,现在应该安全了。卡尔站在栏杆边,下面满是人,有五六台车一条线排在下面,没暂住证的人一个个像木偶一样上了车,大约有半小时,那些车都走完了,院子里一片沉寂,人员散去。卡尔走下来,宿舍空无一人,有些拧乱,还保持着人员仓促离去的那种原始状态。卡尔呆呆地坐在床边,应该告诉老板,他想。也许他已知道,毕竟被带走的还有他弟他姐夫……
“你怎么在这?”门口一个人大叫起来,正是小山东那朋友。听了卡尔的话,那人深觉佩服。
十点半了,卡尔走到公司,没有人,工业区商用电话很少,现在应该也没什么用了。他回到宿舍,呆坐了很久才关灯睡觉。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躲过眼前的劫难,能说得上幸运?肚子里咕咕叫起来,正所谓饥肠愁颜,忧心如焚。这么大的房间就躺了他一人,那些平日漠然的舍友正在颠沛流离,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又想起那些伟大理想,精神上的求索,这里似有一点点的安慰,像沙漠中的水滴,弥足珍贵,剩下的是一点点的本能。
他在混乱的思绪中睡着了。夜气侵袭,他打了个喷嚏,一下受了凉,睡得不踏实,他像是飘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黎明唤醒了他,他觉得沉重疲倦。他在下面买根油条,慢慢咀嚼。
“你你——你怎么还在?”公司里,那老板娘大叫起来,这让他很不满意,他又没死。
“唉,都被抓走了——现在人都找不到,还要拿钱去赎!”老板娘尖着嗓子,没有对她亲弟的那种狠劲,脸像弥勒佛的老板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尽管他在发愁。
卡尔又回到宿舍——不知到哪里去,他了无情绪,一直躺到下午,午饭也没得吃:当年在内地,有记者采访下岗工人,那工人躺在家里,也不出去干活。
“别的活干不了又丢人——躺在这里耐饿呀!”那工人说。
到下午时,虽然思绪撩乱,他还是出了门——又怕出来晚了,他一路走到禅宝公司——是想来混晚饭的。走进宿舍,没什么人,阿云在,果然没晚饭了,他觉得沉重,打了几个喷嚏,阿云问他吃饭了没,他说吃了,阿云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说是的。
“这有感冒药——我等下要出去。”
阿云出去了,桌子上有盒999感冒胶囊,卡尔感冒基本不吃药。正是周末,宿舍都没人了,并且入夜都没人回来。卡尔就睡在铁架床上,脑袋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呼吸不过来。半夜醒来,他十分难受,折腾好久,他爬起来,决定吃药——这想法让他不快,他把两颗胶囊放在喉咙口,咽下去,因为他找不到水,又觉得自己吞得下去,谁知胶囊粘在喉咙口,粘住了,并且让他一阵干噎,再不喝水可能会噎死呢,他不停咳嗽干噎,脸都憋红了——深深的挫败感笼罩着他,他现在屈服了,到处找水,可惜,连瓶矿泉水都没有,宿舍乱槽槽的,卡尔猛烈地咳嗽,他快步走到卫生间,干呕着,那胶囊好似在往外爬,却又爬不动——无可奈何,他拧开自来水笼头,一面想象这水有多脏!他喝了一口水,终于那胶囊不情不愿地下去了,他揉了揉眼睛,刚才憋了好些眼泪。
他平静下来,忍着喉咙中的铁锈味,躺到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又累又饿又乏,思绪也很杂乱——这难道就是昏聩?好不容易天亮了,宿舍依然冷清落寞。他走下山来,回到公司宿舍,又买了一根油条,宿舍依然空荡荡,可外面很喧闹呀!他坐卧难安,想来想去,怎么办?他想到也许可以把call机当掉,兴华路有个当铺——他觉得也许不用,应该挺得过去,他不相信会饿死,这不可能,他得考验下自己,于是他有了点信心,他不想找人去借钱,也许可以去卖血……但是不知道哪有卖血的,街上倒是有献血车的。
他在外面走了走,饥饿像根绳子一样捆着他,世界也扭曲了,不正常了。
夜幕重新降临,他有点高兴,但是一旦躺在床上,就会不舒服,肚子咕咕叫,肠子也扭来扭去,难道它们不属于自己?他有些怀疑,一面竭力让自己平静,但是身体中某个地方总像在燃烧,在折腾。《人性的枷锁》中有个叫普里斯的女艺术家,因为追求艺术长期挨饿,最后上吊自杀,这事实在让人想不通,有点自寻死地之感,难道她不会变通?现在卡尔才饿了一两天……
子夜,一切都归于寂静,卡尔似乎听见身体内的声音。当年高三下半年,他常期夜晚入静,借以催眠,唯有一次真正入静,他忽觉内心崩溃,赶紧停止,现在他又找到那种入静之感。他听到夜鸟的鸣叫,转瞬即逝,难道是鬼叫?他听到风的叹息,又似乎清楚听到姐姐在轻声喊他的名字,于是他随着轻风回到故乡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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