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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班马鸣萧萧->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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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 天光大亮之后,老韩渐渐转醒,他把自己两个儿子又重新郑重的掩埋,当日便南下返回建邺,这其中奇冤惨酷,老韩如何不知正是楚公一派在一一翦除天子可用之人!
一到建邺老韩就想直接入宫面见陛下,谁知竟然不能!守城禁军竟不知老韩是谁。都城之内能接触到的大小官员一派冷漠,面上答应帮忙运作,告辞之后便再无下文,老韩赫然发现,天子实际上竟已被隔绝中外!要不是这一日皇帝点名召见,自己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够见到圣人。
陈演原本故作姿态的慰问了老韩几句以示轻松和皇家不忘旧人的宽和,不曾想居然听到的是韩家父子这样一番难以置信的遭遇,震惊之后便是深深的恐惧,朝廷望族林立,如今大事不妙之际,原本自以为把控朝局于股掌之间的皇帝发觉自己能支配的不过是一批依附于自己又只会摇唇鼓舌的寒门文官而已,真正有头有脸的士族统统都得罪的差不多了。
陈演心神激荡颤巍巍的走上前捧住老泪纵横的老韩双手道:“韩卿!当年朕误信小人挑唆,竟然屏退忠良!如今我大陈如风中残烛,强臣林立,尾大不掉,十二年来朕错尽错绝,死不足惜!
....只是想请你重回朕的身边在缓急之际护住太子!为我大陈留一血脉!建邺凶险,虎狼窥伺于旁,一旦贼子发难!韩卿保着太子到交州去!”
“交州刺史黎泰去岁来建邺朝觐,朕观此人,耿直忠介,对朝廷绝无贰心!你护着太子前去,如天幸贼子无德,不能长久,交州地僻人朴,兵士悍勇,你们可在交州起兵复国!但若贼子势大,便让孝嗣托庇于黎氏,你们韩家仍世代护持着颍川陈氏的宗庙子嗣!”
陈演说完这些话后如虚脱般的身形晃了一下,老韩急忙扶住泪如雨下道:“官家何出此言?!倘若是担忧姜氏欲行不轨,老臣可伪装庖厨潜入姜府,伺机刺死了姜峤!”
“不可!此刻姜氏未露反迹,且姜峤待朕表面亦属恭敬,国之重臣倘若被你刺死,再加上外敌环伺,江左必然大乱,更何况如事不成,你徒然送命而已!朕只是想让你回来。”
陈演虽被老韩扶住,但老韩毕竟淮泗到建邺来回千里奔波,而且心神大受激荡,年近六旬几日间已经昏迷过去两次了。皇帝明显感觉面前这老侍卫脚下虚浮,此刻也不过强撑而已。
“当年是臣狂悖,理应被官家驱逐!只十余年来臣泡在酒中消解,早已不复当年!加之臣连丧两子,实是心力交瘁,臣的三子又被调到宁州深山之中平定西南夷,此刻死生难料,微臣老朽之人不堪再用!
但官家与太子的安危重于泰山!臣家世代侍奉天家,旦有所命,万死不辞!今臣仅剩一个幼子,功夫虽不及他的三个兄长,但也是臣一手调教的,且已弱冠有余,正好可以侍奉在太子殿下左右!”老韩还是并不犹豫的将四子韩延陈举荐给陈演。
陈演也是此刻方才惊觉,如此亲信子弟竟然其名不彰,只是一个无法面君的外围禁军。多年来自己被那些只会摇唇鼓舌的寒门文臣给蒙蔽的只知道四处树敌,又轻贱武人,是多么的大错特错?!
“韩卿!即刻把你儿子带来见朕!”
韩延陈跃过两柄架起的长戈后,双脚刚一落地便发足急奔,在台阶之上和围着拱辰殿一周的职守金甲武士,得有五成人马惊动起来,数十个金甲武士赶到阶梯上摆出军阵之势,排列严整的挡在韩延陈的面前不远,韩延陈手握用惯了的禁军制式长刀,精神一振,这禁军将韩延陈层层围困,就此僵持住了。
殿中的形势也自不同,陈孝嗣身边虽然同样围着不少的禁军兵士,但毕竟是在大殿正中,这些低阶禁军平时甚至连这拱辰殿的阶梯都没有资格踏上半步,此刻居然当着天子和百官的面,手持钢刀与太子对峙!大部分人还是满手大汗,铁甲里的玄色内衬长衣无不湿透,但一些领头的积极低层军官所想又自不同,自己已然领着禁军兵士公然冲进这万机决于顷刻的拱辰殿中,如事不成,必是死罪。
如果李都统一声令下,自己不妨亲手斩杀几名大臣,为楚公立下从龙之功!这般想着,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狞笑,已然成了亡命之徒。但饶是如此,也并没有哪个冲进殿里的禁军,意欲伤到太子殿下,所有人都在静候李茂的动作。
王松之虽然号称剑术独步海内,以一人独斗区区数十名禁军自不在话下,但李茂的背后是姜峤,自己已决意相助楚公,当下仍是双目微闭含笑不语的坐在最靠近御阶的那几个蒲团当中的一个。
皇帝陈演眼见禁军如此行径不由得急怒攻心,几次呢喃着想要开口呵斥,但每次将要张口之际,脑中都想到不久之前在徽音殿中姜峤仰头干笑时的那副嘴脸,不由得哑然,这一声呵斥竟始终没能出口。
孝嗣看到为首的几名禁军突然目露凶光,脸上狞笑,心里不禁一阵发毛,他从未注意过宫城里这些像木桩子一样立在墙根的军士们,平时一贯没有正眼瞧过这些人,谁能想到,今日对线,竟然如狼似虎,似乎随时便要一拥而上将自己撕碎。
看甲胄便知军阶稍高的那几人,膀大腰实,那粗厚手掌死死攥着一柄柄钢刀,已经勒的手掌通红。方才那前线军士还可以说是以利刃攻其不备,才将之杀死,此刻当面僵持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了。
韩延陈心中也自焦急,他脚步错乱,手中钢刀急舞,接连抢了几次都没能冲过去,那数十根长戈是错落有致攻守兼备,隐隐然有独特章法,自己虽也久在禁军,但这拱辰殿上的金甲武士,自己从没机会与之接近,加上近些年来始终备受排挤,早已被安置在外围,韩父虽然知道这金甲武士的底细,但这是天子的亲军精锐,没有旨意,韩父也绝不会跟幼子多说什么,谁又能想到,不知从何时起,天子已经操控不了这金甲武士了。
延陈这般想着,陡然间长戈寒茫闪动,三把钢枪横刃直冲面门,延陈下身凝立不动,向后仰头避开这迅疾一刺。但听身后劲风疾动,四柄长戈冲背心猛刺,延陈顺势一跳,整个身子一跃而起,躺倒在了身后黑漆漆的四根长杆之上,恰好在横刃之后。
四名金甲武士手中顿感兵刃一沉,急忙想抖动长戈,合四人之力把韩延陈挑飞然后生擒。延陈虽然右手握刀,但仍是双手握住外侧的两根黑木杆,双腿用力夹住里面的两根长戈木杆,四肢同时使力,立时便如同粘在了这四柄武器之上,无论金甲武士如何抖动,延陈就是躺在这四根韧性极佳的木棍之上随之高低起伏。
但众武士也是见机甚快,左右两侧各有四名武士挥舞长戈,八柄横刃高举对着延陈直劈下来,眼见就要把他钉死在地上!延陈在千钧之际双腿一松,臂上使劲,突的倒立起来,双臂再用力一撑,两脚向后分别踢中了中间两名刚刚担着自己的武士,那二人胸口被飞踹猛击,向后一仰,就从殿前的阶梯上直滚下去,八根横刃已经钉在御阶的青砖之上,火星四溅。
韩延陈当此时机,一个空翻跃过了地上的一团兵器,面前又是四柄长戈,四名武士空档之间又插进四柄长戈,此起彼进,左右也同时挺戈攒刺,延陈身后虽然滚下去两人,但随即就有武士补上,延陈在前后左右或攒刺或钩砍的一片长戈中把一柄钢刀舞的密不透风。
所有兵戈碰到延陈沉着的刀力都必被荡开,但金甲武士并不散乱,他们心里无不清楚,眼前这叛贼虽然刀势沉重,无可与抗,但此人并非彪形大汉,就这样毫不间歇的挥舞劈砍下去,焉能长久?!
包围韩延陈的前排武士大开大合的又砍又刺,后排的武士开始蹲下身来从前排的武士腿脚之间用长戈直刺延陈的下盘,延陈刀法沉重,全仗下盘沉稳,一步一步坚实的踏在青砖之上支撑着上身挥刀劈砍,这时他眼观六路自然早已察觉,脚步立时从凝重转为飘忽,但虽然还能尽数闪避,终究分了一半的心神在脚下。
韩延陈只感这无数长戈逐渐难砍起来,他百忙之中,突然眼神一瞟左手疾伸,抓住了身后刺来的一根长戈,那兵器被抓的金甲武士急忙用力向上挑动,长戈太长只能向上用力无法回夺,而且后面也有同僚,韩延陈便用力一跃又借这上挑之力,飞身连踢数脚,每一脚都正中一名面前武士的胸口,被踢中的武士向后便倒,后排蹲在地上用戈刃直刺的武士正好无可闪避,七八名金甲武士倒成一片,更后的武士急忙后退,在大殿前的石阶上让出了一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