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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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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陈抗照例在睡梦中惊醒,那日大槐树下,姜峤的那张瘦脸凝望着自己的那副阴鸷神色又一次入梦。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枯黄的落叶,理一下虽然残破但也算洗净了的衣衫。韩延陈带着吴潮已经找好了摆渡的船家,此时正好回来接上了陈抗,一行六人走出密林。

那船家看着倒挺本分,花白的头发总得有六旬了。老者打量了一下六人道:“诸位客人请上船吧,瞧诸位衣衫褴褛,个个倒挺精神,尤是这位小哥,好大的做派呀。”说着把六人让进他那不大不小的木船里,陈抗坐在船舱中的胡床上呆呆的望着水道里粼粼的河水,一想到自己要几日几夜只需待在这船中不日便可到达长沙,不必再奔波赶路,穿林踏山的几近崩溃,此刻心头不免一松。

六个人在船中,虽然不显局促,但也不能有太大的行动,除了划船的老者之外,韩延陈分配船头船尾要分别站一个人放哨,五人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夜间便每一个时辰轮一次。

这日酉初时分,已近黄昏,水面上金光粼粼,青山划过两侧,一片祥和。陈抗正在船舱中饮罢一杯浊酒,韩延陈和张襄、吴潮在两侧陪坐着,卫良掀开了竹帘钻了进来,陈抗端起一碗浊酒递给了他。卫良恭身接过,站着仰头喝了,这个时辰该轮到韩延陈接替他。

韩延陈站起身来,猛觉头上一晕,他晃了晃脑袋,走上船舱的木质台阶,掀开了帘子,水上迎面的寒风依然阴冷,韩延陈不禁打了个冷颤,便觉心头一凉,眼前一片昏暗,仰面直挺挺的摔进了船舱里。

陈抗猛然一惊,嚯得一下站了起来,还没坐下的卫良急忙抢过去抱起失去意识的韩延陈,只觉他身子滚烫。转身道:“少主!韩大哥染了伤寒!”陈抗急忙连跨两大步赶到韩延陈身前,众人也都围了上来。陈抗一惊非小,忙问左右道:“咱们得靠岸了,这是怎么了?”

张襄蹲下一搭延陈脉搏,闭目等了一会道:“这绝非单是伤寒,病发到如此地步,已是十分凶险!难道是各处伤口有变吗?”众人七手八脚的检查伤处,韩延陈一路连战,大多受得是不深的刀伤。包扎处理过后并无大碍。各人均是朝廷禁军的精锐,处理这些伤患,无足轻重。

直到卫良解开韩延陈右腿上绑紧的麻布,大腿外侧的箭伤一露出来,众人都闻到一股恶臭,伤口已经溃烂化脓,看上去是经过了几次处理,但箭伤深重,一路以来都无暇根本救治。韩延陈又始终隐忍不言,熬到此刻终于伤发!

众人翻弄韩延陈的一阵察看,倒使他渐渐有了知觉,张开眼沉声道:“少主.....!臣这是不治之伤,你们只有速去长沙,不可有丝毫耽搁,臣死后,尸身投入水中即可,臣家世代忠于大陈,如今与少主做个全始全终,臣绝无他憾....!”如此说罢,韩延陈闭目待死。

陈抗道:“国朝未复,你我皆是有用之身,更何况此刻我如此惨法,你绝不能舍我不顾!”韩延陈听了这话,只感一阵凄凉,心中一急,又晕了过去。陈抗快步走出船舱,吩咐那船夫老者道:“老人家,我们有个兄弟突发急症,您赶紧靠岸给我们寻个大夫吧!”

那老者反而住桨不划,把木桨收上了船摆在一边道:“小娃娃,船舱就这么大,你们的话,老夫都听到了。”陈抗心中一懔,不由的退后两步道:“那便请老人家速速靠岸吧!”老者道:“此处是何地?四面青山,就靠了岸也只有猿猴罢了。”

陈抗不由得越来越心惊,攥紧了拳头咬牙道:“真人不露相,老先生如是听出了什么,意欲何为,不妨明言,只是船舱里的兄弟病的很重,请老先生援手救命!”说罢陈抗一躬到地,身体不禁有些发抖,他强行克制住了。

那老者听了这话不禁一愣,说道:“呵呵,你这小娃子倒会求人!你必是从哪潜逃出来的人物,本想绑了你细细拷问,如是要人,倒不妨赚上一笔高价把你卖了,不想你倒先求上了我!”那老者说着便从一副低眉顺目,老态龙钟的样子,变得神情狂傲,目光如炬的豪杰姿态。

船舱里的众人听到动静,除了卫良在里面看护失去意识的韩延陈,张襄、吴潮、蒋义一起抢出舱门,手提从公差那里抢来的钢刀挡在陈抗身前。那老者哈哈大笑,手指放进嘴边一声呼哨,四面八方的河水里翻滚起来,不少人头钻了出来,人人扒着船身就要翻将上来,这不算大的船被扒的左右微微摇晃。

众人眼看着只要这伙人一爬上了船,陈抗六人必然要吃大亏,张襄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到那老者身后,伸左臂一把勒住老者的脖颈,右手钢刀刀刃向内,抵在老者的皱巴巴的咽喉上。转瞬之间,十来人也已经登上了船,还有不少人头漂在水里,看情势是随时能把这船给掀翻了。那老者如是水性极佳,这船掀翻之后,众人落水,就算杀了这老者,陈抗一行人依然免不了被擒。

这老者并不焦急,仍旧泰然自若,一双锐利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陈抗。双方一言不发,相互对峙。张襄能依仗的便是这老者怕死,能把自己一行放归陆地。老者打量陈抗良久开口道:“你和你祖父长得还真是像啊.....!”陈抗一惊更甚道:“你放肆!你这贼子究竟是何人?你不过区区水贼怎会识得我祖父?!”

“哈哈哈哈!你祖父又是什么光彩的人了?一般的乱臣贼子!今日这江山又让别家给篡了,那才真正是报应不爽!”这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不屑道。

陈抗忍不住怒气勃发虽在强敌环伺之下仍然大喝道:“混账!混账!住口!张襄!立刻杀了这老贼!你听不见他诋毁我皇祖父吗?!”陈抗怒气抑制不住,转身抢过一旁吴潮手中的钢刀,就想冲上去一刀削掉对方的脑袋。

“小子!这般沉不住气,还谈什么复国?你爹是个软蛋,你又是个莽夫,哈哈哈哈,陈日燮这奸贼一生狡诈,想不到他的子孙竟全是窝囊废?哈哈哈哈哈!”刚从水中上船的一众水匪,立刻挡在陈抗面前。那老者又用嘲弄的语气,旁若无人的大声叫嚷。张襄钢刀一紧,刀锋入肉,浅浅的割出一道血痕:“老贼还不住口!你侮辱我老主人,今日就是拼着被乱刀分尸,也要教你身首异处!”

“哈哈!你这小侍卫倒还像些样子,比你主子强上十倍!”老者斜眼瞥着张襄道。陈抗怒视着老者,肺都要气炸了。咬牙道:“你这老贼究竟是谁?是什么大逆案的漏网之鱼吗?!”

“我是谁?!哼哼!我是大陈成宗毅皇帝嫡长子,陈伯懋!”那老者这句话一出口,张襄全身一震,如遭雷击,一把钢刀不禁跌落在船板上,忙退后两步。陈抗也是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你....你是昭靖太子?!这绝无可能!”

“哈哈哈哈!小娃娃!亏你还识得这个名字!你祖父赶尽杀绝,做的阴狠毒辣,你也想不到我还能活在人世吧?”那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张襄一眼,转头仍是斜觑着陈抗狞笑着说道。

陈抗手中长刀也是再也拿捏不住扔在地上,他暗想:“陈伯懋这个名字,四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朝廷刻意回避抹杀了!皇祖父的名讳,更是禁忌.....这深山密林间的河道水匪不可能知道。看来.....此人七成是真!当务之急是要救韩延陈的性命,真假并不重要!”

陈抗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在船板上道:“皇伯父.....!祖父当年纵有千般不是,如今也已作古十二年啦!小侄这一脉对你不起!不敢求您原宥,但我大陈已国破家亡!”说到此处,这少年触动心肠,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十余天来积压的痛苦也借机倾泻而出!

那老者万料不到他竟会如此!看着眼前这虽然英挺但一脸饱经风霜之色,又满脸稚气的少年,再加上不久前得到消息,大陈已被姜氏所篡,这数十年来刻骨铭心的怨毒竟也消了一半,不由得双目紧闭,也是两颗老泪淌了下来。张襄吴潮他们见此情状纷纷跪倒,各自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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