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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鬓上折花-> 第二章 百日宴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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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百日宴 中
- 子瑾扶了下髻头的灵芝竹节纹玉簪未言语，不远处她瞥见一位英俊的少年郎——着墨色印花圆领锦袍，脸庞轮廓分明，带着丝稚气，一双眼眸干净明亮，纯真透彻。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转头看向宇文瑾。
宇文瑾有种干坏事被发现的感觉，遂快步走去内仪门，子黛没反应过来，待身边的人走去好几步了她才紧赶慢赶地小跑跟上去：“你突然走那么快做甚？”子瑾不说话，目不斜视往前走。
老远她们便看见大姐姐在和许家表姐聊天，许家表姐许如昭年十六，刚过及笄礼。穿着挑丝双窠云燕装，衬上她浓眉大眼显得十分英气。子黛子瑾行了个礼：“表姐好。”
许如昭说话也爽快大气：“我们之间就莫搞这些虚礼了。还有一个呢？叫那个、那个子沁？”宇文沁整日自恃清高，看不惯许如昭的性子，说她“莽夫一样”，因为这事子黛没少和她掐架。两人玩得少，所以许如昭自然是记不得她的名字。
宇文婵轻笑一声：“母亲去请她了。”
“请？”许如昭奇怪道。
还未等接话，宇文夫人就将人请来了，宇文沁跟在后面表情明显不服，白如初雪的脸上有几道淡淡的泪痕，子黛翻了个白眼，不用问就是子沁又不值钱的掉眼泪了。宇文夫人看见许如昭便拉着她到一边说话，旁人都不在，子黛便发力了，她上下打量一下子沁，语气讥讽：“哟，你还会来这？我以为你要待宴席结束了再来呢。”
子婵子瑾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劝阻子黛。子沁忿忿地看着她：“你这话好像你便比我勤快到哪去了似的。”
“那我确实没大姐姐起得那般早，但我不像某些人，好像百日宴为她摆的一般，没脸没皮地要等人去请。”子黛毫不客气地还嘴。
“你！”子沁愤怒地说道，“你说谁没脸没皮呢？”
“谁应是谁呗。”子黛笑眯眯道。
子沁气得说不出话，但她突然眼珠子转了一圈，语气挑衅：“这里都是长辈，口出妄言要被责罚，你敢不敢与我去湖心亭？”
“为何去湖心亭？”子瑾觉察出不对劲来，在子黛开口前抢先问道。
“自然是因为那边没人，也方便三妹妹与我理论。”子沁一副周到的微笑。
子婵悠悠开口：“你难道不知道湖心亭是公子少爷们玩乐的地方吗？”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一般宴请时女眷都在内仪门过去的内院里听曲赏花嗑瓜子，男人们都在前院聊家国大事，而那些未及冠的公子都在湖心亭玩。姑娘们不是不能去湖心亭，只是去了难免名声不好听，更别说这次宇文岳和几乎把整个京城的名门都请来了，宇文沁的这个行为无非是让宇文家成为众人的笑柄。
子黛嘴巴微张，忘了要顾及大家闺秀的教养，要不是子婵子瑾说这两句话，她差点就傻乎乎的和子沁去了。反应过来后，她伸手要去扯宇文沁的衣袖，被子瑾眼疾手快拉住，子瑾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么多人呢，你是不是想让母亲在这些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听闻这话，子黛渐渐冷静下来，子婵慢慢走到子沁身边，语气平静：“你要记住，你姓宇文，我们都姓宇文，一根绳上的蚂蚱。子黛要是污名漫天飞，你能好过到哪里去？”
说完，前院一声鼓响，宴席正式开始了。夫人姑娘们纷纷落座，子沁也撇着嘴坐到了子婵旁边。那边莫姨娘也一身绢纱金丝绣花长裙，怀里抱着骏儿和宇文夫人站在一起，脸上自豪得意的笑掩也掩不住。她们身后一桌上，有个不大的嗓门道：“还真是奇了，一个姨娘生个公子就能和正房夫人站在一起。”
有人截她话头：“可不能这样说，宇文府上好不容易有个公子，自然是珍贵的，连带着公子生母也高贵了。”
一阵不小的哄笑声，明眼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嘲讽，对宇文府的嘲讽。子黛有些按耐不住，子瑾伸手拿了一块糯米凉糕递到她嘴边：“我尝着凉糕滋味不错，三姐姐你也尝尝。”
子黛愣了一下，见子瑾笑中带别意，便张嘴咬了一口，随即接过糕点。有些黏嘴，她想。
宇文岳和在前院开始主持，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无非是有了儿子如何如何开心，数年之后他便可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这些话说完，众人便可动筷了，菜肴也一道道摆上来。宇文夫人为了今天的百日宴可谓是费尽心思，一月前便开始准备，在她最擅长的吃食上面也是尽心尽力，糕点是御膳级的糯米凉糕、什果马蹄冻糕、梅花香饼、墨子酥；前菜是芝麻鱼腰果芹心，麻麻辣辣的炸鹌鹑，鲜脆可口的羊蹄笋；热菜是五味焙鸡、三鲜荠菜汤，煮得十分软烂的咸菜焖猪肉、豆瓣鲫鱼、蟹肉羹。
这些菜品把客人吃得嘴冒油光，大饱口福。众人吃饱喝足，前院的男人们已经开始划拳，吆五喝六的声音都传到了内院，女眷们也开始走动八卦起来，比如谁家的新媳又和婆婆闹起来啦，谁家老爷又纳了几个姨娘，谁家的姑娘又搞出几桩丑事，这些夫人们乐此不疲。
未出阁的姑娘们也都聚在一起谈闲天，无非是当下京城时兴的衣服料子款式，谁家的少年郎俊了几分，这些话子瑾并不感兴趣，她悄悄挪开脚步，穿过长长的廊子往二院去了，那边安静些，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听够了。路过一间厢房时，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她心一惊想走，却在转身的刹那间又听见一声女子的娇笑，她呆住了，又马上反应过来躲在一旁。厢房的窗子半阖，子瑾透过缝隙悄悄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跑了，她慌慌张张地再没有往日的镇定。
跑着跑着她撞上了正好出来寻她的子婵，子婵疑惑道：“出什么事了，跑的这样急？”
“西厢房有人。”子瑾短短的一句话，说完便闭着口看大姐姐。
子婵听出其中别的味道，轻声道：“看清是谁了吗？”
“子沁…….”
子婵心中警铃大作，她回首对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道：“你们都在这站着，谁都不许过来。”然后拉着子瑾往二院西厢房走去。
子瑾生平第一次那样担心，她看了一眼姐姐，对方一向温和的面孔变得严肃，她也没有多说话，两人就这么闯进厢房。房里只有子沁，她似乎料到她们会来，波澜不惊的翻着手里的书：“大姐姐三妹妹怎么气势汹汹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子婵怔了一下，随即笑笑：“刚刚路过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二妹妹可看见过旁人？”
“旁人？没有啊，这儿只我一人。”子沁站起身，拿着手绢掩面打了个哈欠，“我有些乏了，你们若没事，我便先回去歇息了。”说罢，她向门外走去。
“二妹妹。”子婵叫住她，敛起笑，肃声道，“别做让宇文府蒙羞的事。”
子沁背身对着她们，看不见神情：“大姐姐指的什么，子沁不懂。”遂抬步走出去。
子瑾扭头看见子婵担忧的目光，为使其开心道：“大姐姐你放心，我今日看见的等下就忘了，谁也不告诉。”子婵点点头，不知是听没听进，仍是满面愁容。
内院热闹未减，子黛寻不着另外两个，就坐回席上吃瓜果点心。哪知宇文夫人聊着聊着就走过来拉她，向几位王公贵族的夫人介绍：“这是小女，姐妹里排老三。子黛这是高老夫人和高家二太太。”
子黛脸颊里塞满了糕点，出声还在喷渣子呢，她匆忙咽下去，拍着胸脯顺气：“子黛见过高老夫人、二太太。”
高家二太太吕氏长相貌美，子黛乍以为是高老夫人有两子，吕氏是高家二老爷的正房。但她突然想起有日她们姐妹三个窝一起说闲话时有提过这个高家。高家是一脉单传，可偏偏到了这个高老爷那儿就停了，原本有一位高太太，却因为嫁与高老爷十年之久未有生育，羞愤病逝在床榻。过了二三月，三十多岁的高老爷竟从外头带回一温婉的江南女子，肚里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这江南女子便是现如今的高家二太太吕氏。
这事当初是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感叹原配高太太的贤良淑德，把香火传衍看得比自身性命还重，有人阴谋论是高老爷和吕氏合起伙来欺瞒高太太，让这样一个好女子在自责悔恨中离世。当时她们姐妹三个讲这件事时，都在为这个原配高太太不值，何苦为了香火将自己的身子愁垮了。
子黛一面回忆着一面接过竹沥端给她的茶，顺着嗓子里的糕点，她偷偷观察吕氏。已是二十余年过去了，这个关于高家的故事如何了呢，哦好像是那个温婉的江南女子生下了一个儿子，总算是把高家香火续上了，高老太太才留下了她作为高老爷的继室，否则古板严厉的高老太太是绝不会允许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进高家的门。
吕氏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转头对她莞尔一笑，眼角几丝细细的纹，却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清丽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