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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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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怀章虽然与李进显见上了面,但是摆在面前的仍是困难重重,敌后工作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着不慎,可能后果不堪设想。根据李进显的描述,张亚东这个人面善心狠,在家里男丁中行三,还有三个姐姐,大哥二哥相继去世,因此备受宠爱,从小娇纵,横行霸道,但是唯一的一点,他人比较孝顺,特别是对自己的母亲,唯命是从。张亚东这个人自知仇家太多,平日里总是躲在警察厅宿舍里,很少回济安门外的老家张家峪居住。

“事不宜迟,树声,我们赶紧分头行动,你也回去筹下钱。我回药材铺看一下筹款情况。进显,你利用下在警察厅的关系,再去打点打点,但是要把握好一点,不要和张亚东直接来往,以免暴露身份。”说完起身便往外走。

“佟先生,现在已经戒严了,你们这样走不方便,我给你们开一个通行证,方便行动。”说着把两个特别通行证递到了两人手中。

佟怀章和两人临别之前安排徐树声尽快将受伤的同志转移到三里铺刘家大院安置,然后通过从李进显那里拿到的地址,找到了那个被打死警察的家。连年战事不断,普通人的生与死在早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更别论警察了,这个职业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是不屑于做的,这家人倒也开明,或者说无奈,逝者已矣,生着如斯,好好活着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告慰了。

料理完警察的后事,佟怀章回到曲水亭街的药材铺,这时候天已经放亮了,佟二保在门口候着,远远地看见佟怀章,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人见到了吗?”

“怕引人注意,没有看人,不过听进显说,用了刑,但是两位同志顽强的很,一口咬定是做生意的,来济南投靠亲戚,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这样,一会城门一开,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张家峪。”佟怀章边往店里走边说道:“对了,你再去取十块,不,二十块大洋,尽快去给那个警察的家里人送去。”

“佟先生,去张家峪干什么?”佟二保不解的问道。

“我们去探一探这个张黑三的底。对了,我们上次收的老山参还有没有,带上一棵。把上次去东阿收的阿胶也带上一斤。”

“这些可都是名贵药材,给这种人?”

“二保,如果能够保证革命成功,一切在外条件都是我们可利用的因素,不要被这些物质的东西所累,而淡忘了我们的初心。”

张家峪原叫平安峪,是济安门外的一个大村子,虽叫张家峪,张姓却是小姓,但是张家人善于经营,村子三分之二的地都属于张家,后来改名张家峪。虽然地多,却总是受人欺负,张老太爷三代单传,到他这里才开始开枝散叶,张老太太也是争气,一口气给张家生了三个儿子三个闺女。张家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老大爱嫖,老二嗜毒,早早的把身子掏虚了,没成家就相继死于非命。可是张家的闺女却出落得一个比一个好看,人长的秀美,又知书达礼,张家三娇的名声在济南四里八乡尽人皆知。上门提亲的人踏烂了张家的门槛,张家的两个闺女分别嫁给了省财政厅次长田翠山和警察厅长向怀庆。

冷月西沉,寒风呼啸,初冬的济南郊区清晨寒意清笼。等着宵禁的城门开放,佟怀章带着二保快步出城往张家峪方向奔去。

张家大宅经营多年,占地一万多平方米,光房间就有360多间,几进几出,纵横交错,结构为三组六院,各组一至三院不等,均呈四合院结构,房舍雕梁画栋,明柱花窗,特别气派。张家还豢养了一群壮丁组成团练,专门保家护院,有快枪十多枝,土炮五十多枝。这群壮丁都是从周边村落选拔的青壮劳力,平时白天在一起训练,晚上轮流在张家大院和张家峪值夜。

“什么人?”两个人刚刚走进张家峪,就听到碉楼上有人用枪指着问话。

“在下济南城济世堂的佟怀章,特来拜会张老爷子,这是拜贴,麻烦兄弟通禀一声!”佟怀章仰头回答道。

一会功夫团丁从碉楼上走下来,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拿了拜贴。佟怀章摸出一枚大洋,塞给团丁:“小兄弟保家护院不辞劳苦,还请行个方便!”团丁一看来人出手阔绰,不敢怠慢,说到:“两位贵客随我到门房稍候,我就去通禀!”团丁把二人领到门房,便转身到宅子里禀报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团丁出来,跟佟怀章说到:“让二位贵客久候了,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张宅,别看姓张,实际上是老太太管事,张老爷子只是个摆设,通报完了老爷,又去给老太太通禀,所以耽搁了些。”

听了团丁的话,佟怀章心里多少又明了一些,他随着团丁穿大门门楼,过二堂屋,到了第三道院的正厅。二保跟佟怀章轻声说道:“好家伙,真是开了眼了,我们赣南老家最大的财主也没有这么排场的院落。这济南城里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一个宅子来。”团丁看了看两人,喜道:“我们这张家,也说是阴盛阳衰,说来也是该着沾女人的风水,托两位姑爷的福,两位爷都是省城里当差的大官儿,光些个像你赶着这样来送礼了。”

话音未落,听见正厅里咳嗽一声,团丁说道:“得嘞,这是老太太招呼进去呢。里边请吧,二位。”

佟怀章和二保随着团丁进入正厅,正厅家具全是一水的花梨木,中堂是一张条几,上边摆设:左边放一尊青花缠枝花卉纹梅瓶,中间一口西洋报时座钟,右边一面紫檀木框的镜子。中堂正上方挂一幅松鹤图,松树苍健挺拔,仙鹤呼之欲出,画两侧挂一幅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中堂画下方的八仙桌两侧各放了一张明式官帽椅,椅子背板阳刻的莲花鹭鸟和牙板上镂雕的蝙蝠都栩栩如生。正厅东西两侧各摆放两对禅椅茶几,在条几两侧屏风遮挡还各有一个偏门。

刚才佟怀章听到的咳嗽声是一个老妇的声音,而此刻在八仙桌东侧官帽椅上端坐的却是一位须发花白的男性长者。“二位,这就是我家老爷。”团丁跟二人说道。老翁看了看二人转头跟屏风后说道:“给二位客人看茶。”又摆摆手示意团丁下去,转向二人:“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我张宅到访,所谓何事?所托是长女婿还是小女婿?”佟怀章见老翁开门见山,向二保使了一个眼色,二保把匣子放到八仙桌上,把锁鼻打开来,匣子里用红纸包着一封五十块,一共四封银元。

佟怀章对着老翁说道:“今日前来打扰,却有事相托,却不是为两位姑爷,是为求你家公子高抬贵手网开一面。”于是把事情来龙去脉跟张老太爷细说了一番。

张老太爷听完以后也不搭话,只是催促让二人用茶,这时听到屏风后咳嗽两声,老太爷起身道:“两位贵客稍后,远道而来,我去吩咐下人准备早饭。”二保刚要起身,被佟怀章拦下。

张老太爷走后,佟怀章对二保示意不要多话,看他眼色行事。

片刻功夫,张老太爷满脸堆笑得走进前厅,说到:“二位贵客,张某招待不周,略备饭食,请随我到后堂用餐。”

后堂又是一个套院,中间庭院全部用青石板铺贴,四周屋檐水注汇聚到庭院四角,铜钱状的水漏被青苔覆盖,北边一排瓦房,东西两排厢房。门厅三阶花岗岩条石踏步,经过长时间的踩踏都被磨的圆滑。三个人穿庭而过,来到中间正房,房梁上扎了顶棚,房屋并不像前厅那般挑高,但也不矮,顶棚的四周全是花梨木的龙骨,四角雕刻着蝙蝠祥云栩栩如生,寓意“四季来福”。

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太端坐在正堂八仙桌左侧的太师椅上,手捻佛珠,面色红润,听见三人进屋,并未起身,只是招手说到:“坐吧。”

张老太爷招呼两人落座,佟怀章二人并未入座,欠身面向老太说到:“张老太太,我们兄弟二人今天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再说哪有主人还未用膳,我们先行取用的道理。”张老太太放下手中茶盏,说到:“贵客远道而来不必相让,老身吃斋念佛,清晨只需一盏清茶、糕点即可。坐。”八仙桌前圆形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都是些济南吃食:芝麻牛肉饼,甜沫,清粥,几碟酱菜。佟怀章二人心里急切,并无食欲,正欲和张老太爷搭话,不料老太太“嗯”了一声,张老太爷连忙说到:“佟先生,我们张家的规矩,用食不语。”

早饭用罢。张老太爷示意前厅叙话。一行人穿过宅院来到前厅落座,依旧是茶盏妥当,二保刚要开口,张老太爷说到:“二位贤侄,不必多说,老朽自有分寸,请回去听信吧,不要耽误了买卖。送客。”依然是那位团丁进来。跟佟怀章他们说道:“请吧,二位。”佟怀章欲言又止,又不好多说什么。

走出前厅,张老太爷并未起身,欠身相送。团丁跟他们二人说道:“您二位回去就等信儿吧。肯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二保说道:“这位兄弟,此话怎讲,我们什么话都没讲啊!”团丁:“你们不知道这张家规矩,如果老太爷送客时杯盖是敞着的,这就叫开口。刚才过去请你们二位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那盖碗是放在旁边的!”佟怀章说道:“多谢兄弟指点迷津。”团丁:“嗨,这都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说着就去摸口袋里的银元,发出哗哗的声响。佟怀章给二保使了个眼色,二保摸了摸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块银元。佟怀章说道:“感谢兄弟相助,今后少不了叨扰,出门也没带多少,您别嫌弃。”二保把银元递上去。团丁一脸堆笑,拱拱手:“哎哟,这是咋说的,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办的,您情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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