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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树叶上的露华-> 第九章水鬼,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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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水鬼,第一节
- 陈远山,陈家老三,极不情愿地去了物回公司上班。他不提是废品收购站,物回公司好听些。心情低落不到一个月,像发现新大陆,又行动起来。
公司虽然离他家不远,他仍要帅气地骑着一辆新买的自行车来来回回。他弓着腰,像骑马一样,可惜没有皮鞭抽他的马快跑,不停地拨弄铃铛,很远就知道他来了。
有天我在家听到丁零当啷声,响了几声,我才到门口。跟他打招呼,看他跨在自行车上,然后我拍他马屁。嗬!新凤凰自行车,威风啊!能不能让我尝尝鲜,骑一下你的骏马呀。他说没有看你骑过自行车,你会不会。伸出手指头,180块钱,崭新的,弄坏了,你赔不起,还是借旧车试试吧。
我继续给他戴高帽子,你这么神气,让我沾沾光嘛。他转开话题:“看看,这是什么?”很神秘地从车后拎出一个麻袋,来到我们家。里面有发霉的线装书、书画卷轴和旧唱片。
我很纳闷这陈老三虽然喜欢炫耀,但是并不喜欢这些老传统的东西,怎么搞些垃圾给我看。他看出我的疑虑,说你别瞧不上这些废品,有朝一日极有可能成了宝贝,值钱得很。
他知道我父亲有个电唱机,叫我拿出来放一放这些旧唱片。我说你这些破乱东西别把唱针弄坏了。他说别小气,刚才没有让你骑自行车,就这样子。他特意挑了几张完整的,你看看这都是民国时期的。你和你爸都喜欢音乐,你看上了就送你一张,怎么样。
他知道我会上当。我打开电唱机,还真能放出声音,是谭派京戏,声音老辣,伴奏太单薄。不像现代样板戏,加了西洋乐器那么大气。另一张是民国金嗓子周璇唱《马路天使》,原生嗓子,像小女孩,娇滴滴撒娇的声音,在房间里飘忽不定。
大多数唱片断断续续,还不断跳针。书画有清代山水花鸟、郭沫若的字、林风眠的仕女、张大千的观音菩萨,都有些残破。我明白他好的东西从不拿出来,都藏在他们家的书房。
那个混乱年代,有钱的和有点家底的人害怕,战战兢兢先偷偷把这些东西当废品卖了,胆子更小的干脆一把火烧了。从这些人的角度想来真是无奈。
好在有陈老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抢救了一些。不过像陈远山可能是无知者无畏,他体会不到那些年纪大的人手里捏着这些烫手山芋,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现在能碰到这些东西,能弄到手,在今天的文物市场就叫捡大漏,有些人可以一夜暴富。可当时极少有人有这眼光,即使有也不敢收。
陈老三与他大哥有小情调不同,与二哥一样有商人的嗅觉。他当时的表现就像个冒险家,他二哥在文物店是重灾区,专家几乎都被打倒了,他这个临时工帮着守店子。我说你二哥在夏口文物店,让他看看有没有用,他说不用看这些东西若干年后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别看是些破烂玩意,一些高手修复好了就值钱了。
其实他二哥肯定鉴定过,我猜他在公司收到好东西,就放在某个角落,肯定会暗中让他二哥看一眼。
陈远山认为这些大多是抗战时期的旧物。当时兵荒马乱,很多文化名人从上海南京撤退到夏口,这里是进出的门户,有时会在这晴川镇歇一晚上。上了码头到红石街散步,在小山头面对长江浩浩荡荡的流水,发一顿感慨,苦吟诗词以解家仇国恨并在小酒馆喝壶酒,趁兴作画是极有可能的。
有些本地人久闻他们的大名,碰到他们,一堵尊容,不说三生有幸,也正好向他们求字画。他把破唱片留了几张给我,说好好保存,我将信将疑,不收着也不好。
过了两年,陈远山觉得废品站已没什么油水了。成天无所事事,隔三岔五找我借书报看。埋怨邮局老头蒋兴不让白看,非要你出钱买,抠门!看国家政策看出来门道,他又打起了新主意。
跟我说在废品站听人说,现在形势有了点小变化,原来投机倒把是要被抓的,现在居然有人闻风而动倒钢材,很来钱,可惜没门路。有些人要运输,这也是个好买卖。我说你到哪里买车,哪有钱买车啊,国营铁饭碗身份不要了吗?他说你没闻到味吗?当年那些被打倒的一批人又复活了。用收音机听国外的广播,说大陆要变天了,这话有点反动,你可别对外说,就说这叫务实,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
我感觉这家伙有时胆子特别小,有时又特别大。不管怎么说,他那鼻子像狗一样灵敏,或者有狼一样的直觉。其实大家都有这个感觉,只不过处在麻木状态。
因为社会自始至终在不停变化,所以人们没有了行动力。他不甘心只上了个初中,生命就像大多数晴川镇的人一样活一辈子。不甘心工资加上以前捡废铁的钱存在银行睡大觉,声称不如拿出来租交通工具。单位里的位置可先挂起来。我调侃还有古籍、唱片、字画也可以倒卖。他不置可否。
他二哥已成古董珠宝方面的半个专家,回家听了他的想法。劝他玩古董,说这几年,邮票市场火爆,他看到好多人钱包鼓起来了。
陈远山一听,莫名的兴奋,跃跃欲试。和他二哥坐轮船到夏口,船上有人卖报纸,顺便倒卖邮票。他心里痒痒的,在一边观察。2分钱、4分钱、8分钱的邮票,有的可以卖到几毛钱。确实利润高。
他二哥带他认识了一个丰满的姑娘,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总之全身都很圆。做生意也很圆滑,像个老江湖。原来是临时工做营业员,这时出来单干,经营珠宝字画。在门面里租了一平米的地方,支上一个柜子。摆设着玉石,老瓷瓶、磁盘、瓷碗和转轴字画。
那姑娘笑眯眯看了陈远山一眼,跟二哥说,这是你弟弟,哎呀呀,一表人才。什么属相,噢,子鼠。拿出一块玉石,是块笑嘻嘻,很喜庆的猪头。放在陈远山的手里,喜气洋洋的说,我是姐姐,这是见面礼。陈老三没有见过这么人见熟的女子,闹了个大红脸。
啧啧啧,听你二哥说了,晴川镇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想不到都是容易害羞的人。二哥跟她说,别逗了,我弟弟真是个人物,他要整你,我可不会保护你。陈老三马上恢复正常,一激灵,谢谢姐姐,今后请多关照,我真的羡慕别人有姐姐。
二哥他说:“怎么样,我弟弟来劲了吧。”“好了,谈正事,你们俩商量,卖点货,供你做本钱吧”。那女孩叫慧珠,又喜气地对哥俩一笑说:“二哥要把把关啰”,“自然”。他二哥建议他们,古玩这个行当就靠眼力和耐心。考验人的就是时间,这行当干的时间越长,收获越大。特别是现在,为千载难逢入市的好时机。好好把握,瞅准机会多收点旧货。好东西千万别随便出手,要等大买主。
陈远山一听,不十分对他的胃口,这猴年马月才能挖一个大金娃娃呢?像慧珠弄了两年,还是门面一平米,小打小闹。再比如,邮票交易,几分钱、几毛钱的赚。他轻描淡写的对慧珠说,我回去翻一翻我的藏品。哇,年轻的收藏家,了不起,我们一定要合作。你不会瞧不起我这个小生意吧。陈老三一下子被她看出了心思,有点不爽。哪里,哪里,瞧不起我自己,你起步比我早,你是大姐大。他又头一昂,自负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志存高远,被碰的头破血流才风流。
陈远山就真干起了运输,在长江上跑船。后来租了两条船,停在码头自然有人接洽,生意不错。重要的货物他要跟着押船,风餐露宿还是很辛苦的,不久就被晒得黑黑的,眼珠子却更亮了。
刚开始很新鲜,长江两岸的景色随行船每天都在变,每到一地风土人情也不一样。跑多了就变得枯燥乏味,船上就那么几个人,每天听到的就是哗哗啦啦的江水,不时鸣一声笛。
船到九江,听到脆脆爽爽的少女声,见一个苗条结实的身影风风火火地上了船,原来是船老大的侄女。那姑娘看样子对跑船不生疏,帮着做饭打杂。她天生活泼、大大咧咧,晒得黑黑的,配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打量着周围,观察江面,是船老大的好帮手。
船上气氛立刻不一样了。她在陈老三面前显得像个老江湖。陈老三心想,女孩怎么都成熟的早。与慧珠比,她别有一番风味。慧珠做生意,有点老谋深算的样子,而这一个,有点江湖女侠的豪爽。她在这船上成了陈老三的焦点,听船上人都叫她黑珍珠。陈老三一见如故,心里想她确实是水里的珍宝,人间尤物,放在哪里都闪闪发亮。
张大嘴巴,端起架子,也装得豪爽地大声说“女侠大名早闻,初次见面,多多包涵”。那女侠前些日子不在船上,是因为她妈生病,照顾她妈一些日子。
黑珍珠回应这个年青的小老板:“掌门大名如雷贯耳,久仰”。“既久仰,何不结为夫妻”。她惊愕失色,说“当真!”老三坚定地说“当然,小生当然当真”。黑珍珠把他全身一打量:“君无戏言”。“驷马难追”。这一对真的就这样私定终身,扯了结婚证,在船上喝了交杯酒就过在了一起。
老伴编辑大人说我瞎编,不合常情。我说一见钟情的爱情你见得少,你不能否认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