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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带上她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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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一个梦想,有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都是流浪。

······

炎光乍起。

来自地狱的烈火点燃苍穹,将滚滚烟云汇聚穹顶中央,如同一只蔽日巨手,把天地压成一片刺目的昏红。

少年站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之上,任由那猩红的焰火炙烤单薄的身躯。

熏风裹挟热浪拂面,有如地狱深处长久的哀鸣。

少年的视线洞穿层层交叠的火光,试图在这残破的世界里找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火焰呼啸翻涌,在少年面前拼凑成一张又一张模糊的面孔,想看却又看不真切。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不断质问着少年为何伸手将他们推进深渊,却不曾看见自己脚下踏足的具具尸骸。

漫天的烟云在那声声的哀嚎声中落下,连同燎原的火光一同将少年吞没殆尽。空余一声冰冷的质询,停留在少年耳中——“白秋然,你,当真无悔?”

······

新纪2023年 6月9日天气:晴,惠风和畅

初晨的微风中夹杂着水气拂面的清爽,穿过树影交叠的林地,打湿少年长长的睫毛,好似刚刚哭过一般。

少年被这风中的凉意叫醒,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四周,直到粗糙的手掌触碰到一只雪白的玉茧,那如含秋水的红眸才得以恢复原有的澄明。

此刻朝阳未升,晨雾尚没漫过山头,少年将身侧的玉茧摆正,这才起身,抬脚迈过身下那只体态健硕的斑斓猛虎,一瘸一拐地向着林地间流淌的小溪走去。

行至溪边蹲下,任由甘冽的泉水一遍又一遍打在脸上,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少年那复杂的心里才能得到片刻清醒的宁静。

直到薄雾渐密,水花渐息,山间有鸟鸣声起。少年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溪水中自己明晰的倒影,久久不语。

披肩的秀发;似水的红眸;修长的睫毛;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以及左眼眶下印着的那一串神秘代码——Y--Zero。

光看脸蛋儿已经显得有些雌雄难辨了,即使说是怪物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白秋然淡淡的想,正欲从河边起身,忽觉腹间一阵痉挛,想来定是饿了,便随手折下身旁一棵松树的树枝,修剪作鱼叉状,返回到溪边扎鱼去了。

······

彼时阳光正好,山间晨雾已散。

少年披着湿漉漉的病号服回到营地,手中什么也没有。

低头四下环顾一周,发现先前摆正的玉茧此刻正安然无恙地躺在熟睡的猛虎怀里,于是迈步上前,将玉茧轻轻捞起,同时胎脚对着老虎的尾巴猛踩了一下。

“吼啊!!!”

山间的第一道虎啸声响起,昭示着天断山中新一天的开始。

“何人!尔敢!”一道粗犷男声响起。

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原本沉溺于梦乡中的老虎已是紧张地抱起了自己的尾巴。一双虎眼环顾四周,锐利之余还夹杂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直到看见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方才十分人性化的松了一口气。

“哎呀妈呀,吓老子一跳,干啥呀,一大早滴。”

老虎开口,带着一股浓厚的东北味儿。

白秋然对他口吐人言这一逆天行为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抬手指了指早已穿过林隙的暖阳,淡淡开口:“天亮了,你该去打猎了。”

“啊?”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延年益寿。”

“还有这讲究?”

“没有,我胡说的。”

“那你踩我尾巴干啥?”

“因为我饿了。所以,能请你去打个猎吗,山尊。”

山尊:······

一人一虎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是不是错觉,山尊总觉得自己从这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清澈的愚蠢。

“妈的,饿了你就直说啊,又是踩尾巴又是胡说的,老子还寻思是真的呢。”

“因为我在试着从你身上找乐子。”白秋然十分坦诚的解释道。

“这几天我一直在做各种尝试,讲笑话,顽梗,恶作剧。但无一例外的,都没法让我真正笑出来。我好像不会笑了,山尊。”

“啪!”

山尊一把将爪子糊在了自己脸上。

“行了,别说了奥,我知道你可怜,你再这么说下去我都觉着自己该死了。”

说完,再次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雌雄难辨的类人生物,一时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说真的,他现在非常非常的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在雨夜去追赶那只可恶的傻狍子,那么自己就不会遇上那该死的‘地龙翻身’,更不会因此一头砸在豪猪身上,就不会···就不会···呜呜呜······就不会被这么个瘸腿的孽畜给救了!

孽缘!孽缘啊!!!

山尊心底声泪俱下,一边感慨着命运的不公,一边扭着屁股挪到了营地中央的大石头后面,抬起后腿儿打算留个记号再走。

“山尊。”

白秋然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响起,吓得山尊一个哆嗦,直接断了流儿。

“我滴妈!活爹!你还想干啥!”

“打猎的时候要小心狐狸。”

“为,为啥?”看着少年那副认真的表情,山尊一时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因为,它们很容易摔倒。”

山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白秋然一脸的淡然。

“没听懂吗?因为它脚滑······就是说······”

山尊:······

造孽啊!!!

······

山尊与白秋然的孽缘,还要追溯到六天以前。

犹记得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雨夜。

山尊如同往日一样,盯上了他在山林里的宿敌——那头通体雪白的傻狍子。

一周中的第八次偷袭,山尊用尽了平生最大的潜能。

他拼命迈动四肢,企图追赶上她前进的脚步。

奈何命运多舛,他与她,终究只能成为这芸芸众生中两条相互平行的线,哪怕他堵上所有,也无法触及她半分。

于是她逃,他追,她没有翅膀也可以飞。

纵身跃过一道狭长的裂谷,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雨夜的尽头。

而他,只能于崖边驻足,孤独的,哀叹着自己的无力。

他就这样在雨夜中站了好久好久,作为一头老虎,他第一次意识到,恐高,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顽疾。

而也正是在他决定就此转身,一去不回之时,命运的齿轮,却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轰!”

似乎是地下传来了一声巨响,原本平静的山体忽然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这强烈的震感来的迅速,来的猝不及防。即便山尊已尽可能快的往山下赶去,却还是没能及时从滑落的崖边躲开。

自由落体的感觉一瞬间遍布虎脑,有那么一瞬间,山尊觉得自己死定了。

但正所谓所有的本能,都出自对生死的领悟,下落的山尊也在这自由落体的“快感”中战胜了困扰他多时的恐高。

对啊,猫科动物一般都是摔不死的啊。

他这样想着,四肢稳稳落在了一块随着山体不断滑坡的版块儿上。

成功了!

山尊很激动,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上跳下来,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只是为啥肚子有点儿火辣辣的疼呢?

低头向腹间看去,山尊一时傻了眼,只见一只受了惊的豪猪正躲在他身下的草丛间,竖起背上的尖刺,狠狠拱着他山尊的腹部。

豪猪有毒吧,有吧有吧?

万一是假的呢?这刺插得好像挺深的吧,不确定,再看一眼?

山尊低头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于是一巴掌把这个灵智未开的傻缺送上了西天。

不出意外的,这么一整,身上又多了不少豪猪刺。

世上为啥会有这么反人类,啊不,反兽类的动物?它有啥用啊?对生态环境有啥大贡献吗?

山尊尽力用它那为数不多的知识,试图狠狠羞辱这个家伙一番。

可惜直到他被毒素麻翻,也没能把那家伙重新骂活过来。

眼皮越来越重,山尊趴在那早已停泊的版块儿上,一边尽可能拔掉身上的豪猪刺,一边琢磨着自己死后应该埋到哪儿。

他想啊想,想啊想,逛遍了整个天断山,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反而把自己累的挺渴。

“水~”

他好想喝水啊。

“啊?”

“水~我渴了。”

“······老虎,在说话?”

“咳咳咳,谁啊,没看见老子在做梦······啊?”

山尊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懵逼。

而坐在他对面那个抱着“蛋蛋”的人类同样如此,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并几乎同时在心里敲定了一个想法——这人(虎)好像有点蠢。

“你谁啊?”

沉默半天后,山尊率先开口问。

“真的会说话啊。”

那少年呆愣了半天,似乎在努力平复心里震惊的情绪,虽然山尊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哪里惊讶来。

“说话那还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不对,你到底谁啊,坐我旁边干啥?”

“我?嗯……你可以叫我睚,刚从那边的山上下来,然后就撞见了你。我以为你死了,正打算把你做成野味充饥,但你又突然醒了。”

这孩子实诚的有些可怕。

山尊用那储量不多的CPU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玩意儿竟然想弄死自己。于是慌忙地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一点儿。

完了。

可能一头东北虎的一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吧,山尊觉得自己已经看开了。

“你发烧了,伤口过重有些发炎,最好安静休息。”

“然后呢?闭上眼睛等着被你吃了吗?”

不这么说其实还好,听这个自称是睚的人说完,山尊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虚弱。

这下好像真的要死了,这应该就是那什么来着?对,回光反照吧。

“不了,吃成精的东西不吉利,我听爷爷说你们这些山中的精怪最擅长的就是报恩,如果我救了你,你会怎么报答我?”

“啊?”

山尊一时以为自己幻听了,但他现在真的是太难受了,又疼又痒的,于是赶忙道:“让我干啥都行!”

“成交。”

山尊听到那句话后便又眼皮一沉睡了过去,一切的经历仿佛都有些恍惚,记不真切。

他又梦到了那个雨夜,梦到了那头该死的傻狍子,梦到了那个灵智未开的臭猪,同时又懊悔为啥自己光顾着自由落体的嗨皮而忘记了观察周围的情况。

奥对,还有那个很邪性的人类,他······

“哗啦。”

似乎是水的声音。

我焯!水!

山尊下意识地张嘴猛灌。同时又一次睁开了略显沉重的眼皮。

此时天色已暗,空气中夹杂着丝丝水气,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倒霉的雨夜,不过这一次,他的身旁多了一个抱着“蛋蛋”的人类。

“你醒了?”

白秋然开口淡声问,同时伸手将串着豪猪肉的木签在火堆上又转了一圈。

“要来一口吗?你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啊?奥,行。”

少年于是很大方地将豪猪肉递到了山尊嘴边。

山尊迷迷糊糊地在上面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咋滴,没有直接吃那么过瘾。

他边想,边趴在地上找了个合适的姿势,低下头的一瞬间才发现身下铺满了干燥的草垫,连带着受伤的地方也被一堆绿色的糊状物盖住了。

妈的,好像不是梦,这个邪性的人类,他真的在救自己啊。

“你就不怕我吗?”

山尊很是疑惑的问。

白秋然对这个问题不是很理解。

“难道不应该是你怕我吗?”

他反问。

“那是为啥呀?”

“因为你现在打不过我,而我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死你。”

少年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甚至于平淡的有些吓人。

但不得不说,他说的很有道理。山尊只得将对话中的那份违和感归结于——这人的脑子有问题。

“奥,对了,你为啥一个人出现在山里?是和族群走散了吗?”

在山尊的印象中,人类这一生物应该都是群居的才对。

白秋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只装水木槽子推到了山尊面前。

“喝点儿水吧。”

“这槽子哪来的?”

“看见一块儿被水冲断的木头,然后用手掏的。”

少年说着,亮出那双只看上去千疮百孔的手。

山尊心里有些感动,但也只有一丝。

他是个实诚的虎,说到做到。面前这人确确实实救了他,不出意外的画面,他后半辈子可能都得给这人打工了,还是没工资的那种,有点儿心酸。

“老虎,你有名字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白秋然想了半天,决定确实该问问,总不能张口就叫人家老虎吧,太冒昧了,不合适。

“山尊,老头子给我起的名字。”山尊没有丝毫隐瞒的说

“老头子是谁?”

“是山里的护林员儿,不过几十年前就死了,现在这山里没有护林员儿,非要说的话,我算一个。你呢?你是来山里干啥的。”

“我?嗯······要说干什么的话,我想先把这孩子埋了。”白秋然说着,举起了抱在怀里的“蛋蛋”。

“这是啥玩意。”

“是个睡着了的孩子,没有她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不提这些,你知道什么是‘九龙盘杨’吗?我答应过一个人,他有东西留在了那里,我得找到它们。”

“九龙盘杨?光说名字谁知道啊,有没有具体一点儿的特征?”

“只说了造型像是有九龙盘桓的杨树,其余我也不知道。”

“啊······那还有点儿印象,造型奇怪的杨树呗,好找。”

“那正好,你来帮我找树,我负责照顾到你伤病痊愈,恩怨两消。”

“那样你不就亏了吗?确定没点儿更过分的想法?”

“想不到,这样就挺好的。”

“奥······”

一人一虎没了动静,只有篝火里的木柴在噼啪作响。

“那个···睚是吧?告诉你个事儿,其实这山里面是有一个赤脚医生的,半个月前刚刚从我这片儿山头过去,她之前帮我拔蛀牙的时候提到过要去什么龙门,大概就在东边。你腿脚不是不利索吗?找她的话,应该能帮你接上。”

“你怎么知道我腿有问题的?”

“老子是虎又不是虾!当然是看出来的啊!反正我告诉你了,你之前说的也别反悔奥!”

“嗯,不反悔。”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但白秋然还是挺谢谢这头老虎的。

是谁说畜生不如人的?

“那个……睚!还有肉吗?我饿了。”

“没有了,最后那一块刚刚被你吃完了。”

“啊?吃完了?那咱俩明天吃啥啊?”

“不知道,要不我去试着抓两条鱼?”

“你行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学。”

“奥……那我知道哪里鱼多。”

“哦……”

四下无声,唯有跳动的营火闪烁;夜风微凉,无所及,无所不及。

故而纵一往情深,终不过沧海桑田。

少年于夜色中仰首,红眸映澄月,一如故人的模样。

此去经年,便是春风两不沾,风月不相关。

此后盛世好景,万水千山,他都会代她去看。

“想什么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在想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啊?”

“你说的那个鱼多的地方是哪?”

“奥,就从这儿往南走个几百步吧,有条还算大的河……”

山,又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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