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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心者,不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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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陷入僵局。

苍负雪闷声不答,只戍子颖开口:“如此,即知晓,我们便不过多责问。先上殿吧,如此躲着,无济于事,我想凌殿主也还担心着。”

凌限无听到“上殿”二字,浑身不适,卖力推脱:“先尝尝我酿的酒,明日,明日我自请罪。”

“求你们。”

他面露诚恳,但心里应当如一个心如槁灰的老人般忧郁。苍负雪并没有摇头,只称有事离开了。

戍子颖有意不顾他,便自顾自的。空中氤氲着醇酒之香,引人痴醉,戍子颖亦难抗拒。

她只倏然严肃开口:“凌限无,你觉得自己的名字听得如何?”

“还算中听,酒力无限。”

“那听起来是不是很会玩术,比如限术?”戍子颖带着诡异的眼神问,像只欲吃人的狐狸。

她手里摩挲着药瓶,瓶上写的奇痒散。凌限无低眼琢磨,终于反应过来,向戍子颖求饶。

“子颖姐,姐,我,闹着玩的,我只是想让雪兄关心一下姐姐你,真的,我怕痒。”

“是吗?我也怕累。”戍子颖冷漠回应。

“姐,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戍子颖听此,面色倏然松弛,难掩高兴。

“我可以原谅你。”

“我姐就是爽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什么金子、银子、首饰都可以。”

“不不不,我都不要,”戍子颖摇摇头,又态度坚决地伸出手,指向凌限无的酒罐,“我要这个。”

“给你,”凌限无恍然大悟,面带笑容,老实把酒罐送到戍子颖面前,“都给你。”

“浅尝二三,绝不多饮。”戍子颖倒出酒来,浅尝辄止,遂留下品酒,坚定开口。

可那染在指尖的香气,自然将戍子颖吸引,她最终喝醉,便在酒楼留宿。

酒楼醉生梦死,掘师赴汤蹈火。

下殿非凡的热闹与殿下酝酿许久的衰败成对比,山那边的暗色隔离殿内通天的白,几乎黯淡无光。

夜色降临,天空染上一层墨黑,乌鸦在远山之间悲鸣,苍负雪像一个单刀匹马的战士,孤身前往霜城以西的废弃屋院——千家旧室。

他攀过杂乱的芦苇丛,从芦苇尖处开辟出一条光明之路,他猜测,光明的尽头便是真相。

四周寂寥,晚风吹拂。

院前倒塌的门悬挂在泥墙一旁,发出嘎吱的声响。他没管,径直进院。几近同时,屋内黑压压、凄冷、兵临城下的氛围被打破。

有人点亮了一盏灯光细绵却暗淡的油灯。

苍负雪并未对此感到吃惊,神情沉稳得可怕,好像一切都得到先知。

他掀开弱不禁风的大门,瞧见充作楼顶和房檐的茅草,它们绝望且无力地将身躯耷拉在布满丝网的石墙上,由此露出一个酒罐般的窟窿。

苍负雪轻轻抬头,望着天上的光景,觉得自己像小只不见天日的青蛙,心情复杂。

他的面前则是一张桌子、靠着墙边是茅草铺陈的床,它们发出强烈且潮湿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实在恶劣。

氤氲着血腥味,更是一番压抑和不适。

他盯了屋上垂挂的蜘蛛网,没深想,只怀望完四周,他是靠猜测到这里来的,又沿路闻到血腥味,自然有自己想要的目标。

这小院靠着泥扶起身来,居然有三间内室,格局几乎相同,他移步到内室。

灰尘肆意堆积,在空气里飞来飞去,有的攀附在苍负雪的头上,惹他皱起眉头。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破败比得上十年未住人,就是住了人,也过得极其清苦。

苍负雪思忖至此,脑海里自然浮现千少温自信飞扬的脸,心跟着云树发痛。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最深处的内室,最隐蔽、最适合屈身躲藏。那是整院最昏暗处,苍负雪敏锐地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喘息声和极其痛苦的呻吟。

他已想象出那人的脸,她或许刚从痛苦中醒来,或许几经转折又返回故里,亦或刚刚才包扎伤口,竭力避免失血过多。

苍负雪踏进去的一刻,泥墙边倏然杀出一把尖刀,尽显锋利和残忍,刀身弯着,最后死死定在墙上。屋室仿受震慑,几乎就要倒塌的感觉。

苍负雪冷冷对上淹没在昏暗中的那张脸——千久的脸,鄙视开口:“你师父都白教你了,杀人要除根,你竟把余地留给他,你非死不可。”

“你没资格教训我,她的话,你不也一句没有听进去,”她冷不丁地回答,却能知道她满怀恶意,“你这么想让我把他杀了?”

屋里只有二人锋利的对话。千久语气尖酸,何况口中的“他”是凌隗,苍负雪便觉得异常刺耳。

但他没管,只走过去,到千久身旁蹲下。

千久的双眼难得松弛下来,她盯着那高大的身影向自己走近,便追随着他的脚步停下双眸。

最后落到自己的肚子上,那旱干的伤口被一块粗糙的布粗鲁地包裹着,实在不算处理好了。

苍负雪蹲下身,盯着她的伤口扫了扫眼睫。他的眼睫细长,下边垂着一双瞧不透的美人眼,露出半张冷漠无情的脸和部分凸起的鼻尖,有一种魅惑之感。

千久想,若是蠢女子,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你干什么?”她狠狠质问道,虽然动气,伤口发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苍负雪换了严肃冷漠的脸色,温和说道:“你瞧得出他的本事,你们不相上下。云娘要你趁早离开,可免麻烦。”

说完,他出手紧捏她的腰,大拇指放在千久裹着血布的伤口上,冷漠且有力地按了下去,动作相当熟练。

那力度堪比凿石碎金,千久的脸还未合成吃惊的表情,全数化作痛苦。

“啊!”她嘴巴微微张开,脸色却糊成一团。

霎时,汗水从头上着急滚落下来,她内心极速翻滚出一种仇恨和厌恶情绪,想将此人推开,可理智压制着她,情绪也随即化为平静。

她脑海翻滚,回忆起此前受的非人训练,竟生出无比感激的情感。若是没有那些痛苦,不会造就如今不服输、有仇必报的她。

千久痛得呼吸困难,无力挣扎,只任由苍负雪动手处理自己的伤口,待他鲁莽地将药洒上,她痛得直闭眼,面容属实憔悴。

她蜷缩着身子,左右翻转,苍负雪死死控制住她,对她苍白无力视而不见,许过半刻,她孱弱发问:“师父她,真让我离开吗?”苍负雪沉重地点点头。

千久张开眼,像动容了一般笑了出来,那声音回荡在室内,像急骤的琴声铺开,洋洋洒洒,却顿地如气球一般断了弦、泄了气。

“云娘不会责怪你,尽快离去。”苍负雪淡淡开口,却是警告的语气。

“我辱她师门,自弃道独往。”她顾不得伤口,面带决然,眼睛里泛起泪光,以往的回忆涌上心头。

苍负雪亦知道大半。

她在一个冬日出生,刚落地,算命老者便亲自上门,与父亲交谈,她的父亲一直垂着脸,心事重重。仿佛她是一个累赘,是不祥之兆。

她受着饥寒交迫的凄苦日子,却坚强地活了下来。而时间流淌,一直过了八年。

她刚满八岁,便被父亲送到一个山上拜师学术,只阴差阳错被云娘收留,在云娘手下学武功,以至健全成人。她觉得除了训练苦,其他一切都甜。

包括对父母的情感,她知晓父母不得已而为之,记得父母相搀扶着,流着泪对她表示万分不舍,她都理解。

云娘对此事也不反感。云娘将其父母写的信纸,一张不落的交给她,虽从未对她说有关的任何安慰或残忍的话。

她只希望有一日,自己学成,能成父母和师父的骄傲。

可她一切美好的幻想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一夜成孤,她亲眼瞧见。

她再也不能漠视,况骨肉相连,父母死亡之噩耗一直打击着她,她便带着偏激前来复仇,而这些,苍负雪从她慷慨悲哀的语气就可以听懂。

可怜又可恨。

“师父对我亲至骨肉,可她又教我大义。我爹曾上山千尺见我一面,我娘三千血字亦以表思情。如今尸身难寻,却无处安葬,我如何能忍?”

她咬牙切齿,不经意激烈地咳嗽,喉咙干涩,耐着伤口拉扯,交叉在浅淡的动作里,倍感痛楚。

她霎时分不清何处在痛。

“云娘会理解。”苍负雪心里奇怪地起了共鸣,他再次忆起苍老和上官娓,那苍山妄雪是否至今还神采飞扬?那后山墓冢可杂草丛声、青色一片?

他自然瞥过眼,避开千久的脸,继续冷静回答:“否则不可能让你独自离去。”

话尽,她才得到些许平静。表情由愤恨变为惭愧,却交织着坚定,卒而化成冷漠的尘土。

“师父肯定会理解,但她不会知道我也会这么言出必行、心狠手辣。真可笑啊,我这是,未入掘师列,却成掘师行啊。”她最后一句,还带着自嘲之意。

“你错了。掘师无情。”苍负雪冷漠回答。

“哼,罢了,我今日没法离去,你走吧。”苍负雪闻之,犹豫二三,站起身来,冷冷撂下一句,“即往之,自取灭亡。”

他起身离去,衣袂扫过灰尘地,倚靠在茅草堆后的女子才真正变得模糊和陌生。

“师兄。”女子突然张口。

苍负雪侧耳闻之,内心倏然堵上了一块巨石,那是从未燃起过的欣慰之感,以至他踟蹰不前。

“怎么了?”他转身轻问,脸色温和。

“谢谢你。”千久说,她话落,苍负雪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一路思绪万千,让他心生恼怒。

他回到上殿,大殿殿士肃穆站立,一如既往。却能听见杂乱紧张的脚步声。

迎面迅速走来一位端着水盆的下女,盆中的水掺着一些稀薄的红色,可看出来的不净,他着急向前打听。

“出了什么事?”

那下女脚步稳当,水只微微颤动着,显然是被苍负雪的贸然出现所惊,她努力维持端庄,小声说道:“下女失礼了,是殿主受了伤。”

“现在,现在如何了?”

“刚刚处理好伤口,还没有醒过来。”

他听此,心才从不可见的深渊挣扎起来。他直奔凌隗的内室,瞥见更多面色凝重的下女从凌隗内室退出来。

药师最后退出来,他叹了一句,“还好送得早,殿主真是善人有幸啊。”

苍负雪还没拉住药师,药师便急匆匆出去熬药了,他只好进屋,顺着木桌敲过去,自然看见凌隗平和地躺在床榻上。

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可见负伤严重。

白画生在一旁无神地守着,神色紧张,见到苍负雪,只深深叹气,将他去霜城看到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他怎么样了?”苍负雪听了所有,只轻问一句。

“毒已经排出来了,淬了剧毒却不难解,没下死手,药师去熬药了。但我想,要快速除根,还得麻烦雾师。”

白画生轻声回答,继而抬头环视一圈,却没瞧见其他人,心生困惑:“雾师在何处?”

“她?此时应当醉了。”苍负雪冷淡回应。

“醉?”

“喝了口好酒。罢了,她明日自会归来。”

他刻意抬眸问:“好酒,可是酒需人之作?”

苍负雪闷声点头,他最近总觉得提不起情绪,也能明显知晓云树对他的影响。

云树出自云娘之手,却是千古稀缺之物所改造,为重筑情根之意,却不能过分动情。那情似真如假,对人反复折磨。

云树第一次种下,便是在苍负雪身上。对于出现的其他状况,云娘琢磨许久,也依旧云里雾里。

苍负雪每次情绪翻滚,心都在隐隐发痛。有时有如冰雪冻骨般痛、大火烧燎般灼痛,又时如重石发堵,或被针尖穿透,剥离之痛。

此刻,他便甚觉疲惫和不适,但没让白画生发现。

白画生只憋着笑,想到凌限无听见苍负雪夸他的酒好,必反复琢磨,激动得无法安睡。

“你守着吧。”苍负雪卸下防备,脑海里幻想出自己回到内室、全身冒着虚汗的画面。

“好,雪角操劳,定然累了,早些休息。”白画生笑着回答,将苍负雪从幻想中剥离出来。

二人相视一眼,苍负雪便迈步离开。随着苍负雪的背影渐渐消失,白画生才收回神。

他将目光抛向墨黑的天空。远卒山绵显出惆怅形状,只需静待佛晓,二日天明。

第二日刚天蒙蒙亮,戍子颖酒醒后,气定神闲。

她果然在早时归来,得知凌隗中毒,懊悔不已,速然为其送去了雾丸,使他服下。

大概过了两时,她与白画生一同走到凌隗内室外,便发生了此前述过的对话。

“凌殿主还没醒吗?我的药用上去,也该醒了。”

“刚才服下几刻,或许还没那么快醒吧。”

“你这是质疑我的医术?”戍子颖敏感问。

“这绝然没有,不过是怕雾师心急了些,毕竟此毒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根除。”

“但不是不能,麻烦些罢了。依我看,绝公子更心急,殿主醒没醒,进去一看,便知道。”

继而他们推开门,瞧见坐起身来的凌隗,他的确刚从恶魇中醒来。几人几句闲谈后,屋室便剩凌隗与白画生独自交谈。

谈了几句,凌隗就急急忙忙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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