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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霜城纪-> 第一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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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
- 当江柳郎背着沉重的药筐,快要走到那座破败小庙的时候,脚步不禁加快了些,今天老头子破天荒出诊,按老规矩,等他回来的时候必须有酒菜在桌上,否则又是自己要被老头赶走的戏码,再次上演。
但是今天老头子让采的药材必须要走到深山里面去,不能像往常回去的那般早,这老头子怕是故意要赶他走,越想越气,又不能奈何。
唉,寄人篱下,自己不过是个穷小子,自是不敢有太多怨言,而且这几天老头子被卖酒的卢寡妇整的很闹心,说不定就把气撒自己头上呢,还是抓紧回去吧,他心里想着,脚上便又快了些。
往常小破庙总是阴森森的,自己早些年也是绝不敢独自走这条路的,如今生活所迫,胆子也随着身子长大了些,便觉得有些无所谓了,走便走吧,反正自己一穷二白,怕个锤子。
破庙与往常的阴森一样,在夕阳远遁之后会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听镇上人说,这庙有些来头,庙之前是朝廷修的,为了纪念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早年间香火鼎盛,但是后来将军不知怎的就身败名裂,金身塑成的神像也在香火稀薄中变成了山野淫祠那般的破败惨淡光景。
天色逐渐变暗,江柳郎拂去心头那些思绪,来到了破败小庙门前,刚要疾步走过,江柳郎听到了庙内传来一阵莫名的响动。
江柳郎有些慌张,心想莫不是碰上了什么山野精怪鬼魂之类的吧,还是快走,虽说自己贱命一条,但好歹也是自己仅存的金贵物件不是,犯不着便宜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脏东西,抓紧跑路。
但就在这时,他看了一眼庙门,此时暮色中能看到破败的庙门上有一只血手印,江柳郎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庙里的不是鬼怪,极有可能是个受伤的人,自己还是应该进去看看,这些年跟着老头子也学了些医术,也别耽误了一条性命。
但是也害怕里面是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于是从筐里面拿出那把平时采药开路的菜刀,轻轻用刀尖推门,只听老旧的庙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黑洞洞阴森森的。
此时月出东山,借着月色,江柳郎看到了门槛以内的一枚血脚印,他轻轻喊到:“屋内有人吗”?没人回应,此时他也没有多做犹豫,用火石引着火把,踏入庙门。
他刚要环顾庙内状况,却发现自己脖子下面多了一把锋利长剑,顿时双腿有些打颤。
他顺着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眼神坚毅,脸上以及身上有着骇人的伤势。
那人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跟着我”?说完手中的长剑又往江柳郎的脖子又近了几分。
江柳郎带着哭腔说:“这位大侠,我实在是冤枉啊,我只是看到门口有血迹,觉着里面有伤者需要救治,便进来了,哪敢私自跟着大侠呀”!
那满身是血的男人哼了一声,“且不论你我素不相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你看到我的脸了,那我就送你一程,早去往生之路,下辈子莫再遇到我了。”说完便要动手。
江柳郎干脆闭上眼睛,连忙说:“大侠您那英俊的脸上都是血,神仙也认不出来您是谁啊。”
江柳郎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但是只听得咣当一声,是铁器掉落在地的响动,他睁眼一看,那人好像伤重倒地,昏过去了。劫后余生,他也差点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看着地上的那人,打扮也不像那歹人,但是心肝却是一等一的歹毒,自己好心救他,他却要杀了自己,这种人活该在这破庙里流血死翘翘。哼,还想杀我江柳郎,你当小爷我这十来年白活的,马上就要翘辫子了吧,小样,我干脆拿柴刀给你个干脆的,也送您去往生之路上走一遭,下辈子莫再遇到我了。
但是想归想,耽误了这些时间,老头子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家了,自己要不给个说法,怕是真会被赶出家门,唉,只好把这人,带回去充当个说辞,就说自己学老头救人,医者仁心,这才没能给他老人家做好饭食。
想到这里,江柳郎打定主意,将这人的长剑扔到背篓里,背篓背起,把这要死的王八蛋身子放平,抓紧往家里面赶。
等江柳郎赶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看到有灯光,看来老头子回来了,自己一定要演好戏,争取别被赶走。于是叫喊起来,“医圣大老爷。医圣大老爷,快救人命啊!”
屋内人只说了一个字——滚。
江柳郎依旧屁颠屁颠的走到屋内,然后趴在地上呼天抢地起来,说自己原本是要回来给大老爷买酒做饭的,但是路上遇到了这么一个满身是血的病人,一想到医圣大老爷的谆谆教诲,自己万不能冷眼旁观,否则不就是草菅人命了嘛,就对不起医圣大老爷的耳提面命了嘛。说着说着还抹起了眼泪,擤起了鼻涕。
老头子一听,看了看那混小子,直接一脚将他踢开,说我去救人,你滚去做饭。那少年便如得了圣旨一般,麻溜的跑去厨房,还顺手把自己手中的辣椒丢到了角落里。
原来刚刚那些“真情实意”的鼻涕眼泪是拜辣椒所赐。
少年在厨房里一通忙活,终于做好了饭菜,又出门去街角那卢氏酒铺,给那老头子打上一壶顶便宜的水酒。少年其实也喝过酒,偷偷喝那老头子的,只喝了一口,便连昨夜的饭食全都吐出来了,他娘的跟猫尿一个滋味儿。老头子每次喝的那么享受,嘴里还咬文嚼字,口吐莲花,仿佛自己还真成了医圣。
诸位看官还就真别奇怪这江柳郎为何知道猫尿的滋味儿,话说江柳郎小时候,有一次患了疾病,全身上下奇痒无比,老头子说喝猫尿能治,当时自己痒的死去活来,那里知道老头子是在捉弄自己,便去满大街抓猫,临行之前还不忘问问老头子公猫尿母猫尿,哪个更管用?
反正后来很是丢人,当自己千辛万苦抓到一只母猫准备喝尿的时候,正巧被那个多事的卢寡妇给看到了,闲巷妇人,口舌如剑,一来二去整个小镇差不多都知道了,还给自己取了个“猫尿郎”的诨名,害的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没敢上街。
街角并不远,江柳郎没一会儿便到了卢寡妇的酒铺子,那俏寡妇看到江柳郎来了,便打趣道:“哟,这不是咱们柳叶巷鼎鼎大名的‘猫尿郎’嘛,咋的今天有空来我这小铺子耍?”
这些年没少跟这婆娘打交道,江柳郎知道这是头顺毛驴,得哄着来,于是脸上便笑出了一朵花,嘴里说道:“哟,卢姐姐,好久不见,您近来可是又漂亮了,咱俩站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我妹妹呢。”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恨不能把卢氏变成个草人,扎上她个几万遍,给丫扎成个麻子脸,反正老头子那里有很多针灸用的银针。
卢氏听闻此话,笑的合不拢嘴:“哎呀,你小子是越来越有眼光了,是不是又来打酒了,来来来,上好的弋江酒只收你普通酒水的价钱。”
江柳郎接过酒,付过账,然后嘿嘿一笑,对那妇人来了一句谢谢您嘞卢奶奶,便逃之夭夭,留下妇人在那里暴跳如雷。
回到家里,老头子已经将那人带了回来,并且处理好了伤口,正准备吃饭。
夜色凉如水,老人喜欢在院内的石台上吃饭,举杯邀明月嘛,显得自己很有高人风范。
江柳郎拿起饭碗,给老头子盛满饭,又拿出自己刚刚诳来的一壶好酒,给老头子满上,又恭敬地递上筷子,这才给自己盛饭。
一大勺,不够;两大勺,还不够;干脆就把盛满米饭的碗和盆换了一下,拿盆吃多得劲儿,反正老头一碗就够了。老人也不去管他,在那里自斟自酌,今天这酒貌似不错,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
但是下一幕老人直接一巴掌拍在少年脑袋上,让他滚出去,原来少年开始把盘里的菜往自己盆里倒。
江柳郎讪讪一笑,屁颠屁颠地端着盆去门槛上蹲着吃,临走还不忘往自己盆里再加了点咸菜,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哎呀,医圣大老爷,我还小,正长身体呢,多吃点费不了多少银子,再说您无儿无女的,将来不还得指望咱给您养老送终嘛,您这么小气,小心以后我不管你。”
老人也不去搭理他,继续喝酒。
少年蹲在门槛上大快朵颐,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便是此刻,晨起入山采药,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天就这么一顿热乎饭,还不让人吃饱,找谁说理去?
“嘿,江柳郎,又在门口喂猪呢?天天喂这么多,怎么也没见猪长膘啊?”
江柳郎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郑屠户家那个二傻子又在那里嚷嚷,两家是邻居,平日里这厮经常来他这里耍混蛋,但是自己从不跟他计较,谁让这小子有个好姐姐呢,嘿嘿。
江柳郎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郑经,热情地打招呼道:“呀,这莫不是我那‘不正经’的小舅子,吃了吗?没吃的话,来来来跟姐夫一起吃点猪食,你看看最近你都瘦了。”
郑经一听便恼了,这王八蛋还想当自己的姐夫,马上回嘴道:
“我原以为是头猪,没想到是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哩,我看你这猪食,给我家猪都不吃。”
“呀,你这咋连块肉都没有,连猪肉都吃不起还想当我姐夫,呸,做梦去吧你!”
江柳郎也不恼,低头继续与盆内的米山奋战。
郑经一看这厮不敢与自己接话,看来自己的唇枪舌剑,武功大成,打的江柳郎无话可说,便得意洋洋地学那学塾里的王夫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回家去了。
“米山”终于消灭完了,江柳郎打了个饱嗝,回头看老头子,已经醉倒在石台上了。唉,反正每次都是三杯倒,自己还得把他拖回屋里去,没天理呀。
洗洗刷刷,再将老人拖回屋内,还要去把今天采到的药材收拾一下。
终于,江柳郎做完了所有事情,但是天色尚早,自己也无睡意,忽然想到自己屋里还躺着个王八蛋呢。我要救他,他要杀我,我还让老头子救了他,还得把自己的床让给他,没天理呀。
少年索性捶胸顿足,指着老天爷破口大骂......骂累了,便扯了张席,在地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