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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桃花杀-> 006别跟我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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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别跟我耍花样
- 落水镇位于海边，距离皇城有三十几里，村民们沿海岸而居，捕鱼为生，把海神当做守护神，每年二月开春，都选取一个妙龄女子献给海神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很不巧的是，救回沈江月的这户人家的女儿就被选中做了海神新娘。
那女儿看上去倒是初显美人模样，年迈的渔夫觉得这是别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当即在族会上领了所谓的“彩礼”后兴冲冲回家，就要幼小的女儿赶紧洗漱一番，迫不及待想要送女儿出嫁。
“爹，俺不要，不要穿新衣，穿了新衣就要被送给海神了，俺不想死，不想死。”
“胡闹，能被海神选中是你几辈子修来得服气，嫁与不嫁这可由不得你。”
“我不……”
啪
巴掌声过后，隔壁的屋子在没有了动静。
沈江月本不愿多管闲事，可她一想到那女儿不过十一二岁左右又于心不忍，想着出去看看她，刚一开门，就碰见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的渔夫儿子，他看见她的瞬间脸上立马浮现笑意，温声道：“是小妹吵到姑娘休息了吗？实在抱歉啊，小妹不懂事，不知道被选中献给海神是莫大的荣幸，一时接受不了才哭哭啼啼的，你别介意，对了阿蛮姑娘，你伤还没好，大夫说了短时间内不要走动，快回床上歇着吧。”
他说话间，始终挡在门口，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根本受算不了什么，可渔夫一家却对她格外关照，她来这个村子半个月，连院子都不曾出过，她朝木文青笑了笑，点头道：“哦，好。”
见她温顺应和，木文青这才放心离去。
沈江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一下暗了下去，她突发意外坠河，原本计划和她碰面的阿巳在约定地点找不到人，很有可能会误以为是她倒戈到了谢酒这边，到时候他自知走投无路，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和她鱼死网破，一旦被他找上谢酒那对她来说可就大事不妙了，毕竟练远致的死，到底和她脱不了关系。她不能再拖了，得尽快想办法放出消息，至少让阿巳知道她没有倒戈谢酒，出声叫住了木文青：“对了木大哥，最近的驿站离这儿有多远呀？”
木文青听到她的话时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后转身说道：“挺远的，你是要回去了吗？”
他语气平和，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半点不快，但看向她的眼神又说明了一切。
他不希望她离开。
沈江月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脸上露出微笑，然后抬手摸了摸伤口，说道：“我怕家里人担心，想托人带封信回家。”
木文青听到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旋即回屋拿了纸笔给她，说道：“我们这儿的人几乎不外出，但每月十五都会有脚夫来送货，明日就是十五了，姑娘可以把信写好托脚夫送到驿站。”
沈江月接过纸笔，也不避讳他，将纸在桌上铺开，然后开始写信。
木文青坐在她对面，虽然他刻意避开了目光，表现出一副不在意书信内容的样子，但从他不经意间视线就会落到纸上表现来看，她大概猜到了些什么，稍一凝神，不动声色改了笔，写好后又将书信折好放进信封里，直接递给了木文青，“有劳木大哥。”
“不碍事，你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他说完就拿着书信转身出去了，轻手轻脚合上了门。
不一会儿，好几天没见过人影的木文雪才怯生生推开了房门，见她坐在桌前，习惯性出声讨好道：“阿蛮姐姐，你还没睡呢。”
沈江月轻轻点了点头，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眼底闪过嘲讽，渔夫一儿一女，对儿子有多宠爱，就对女儿有多厌恶。木文青并不像村里其他同龄人一样需要出海打鱼补贴家用，相反只是日日坐在房中苦读，就连厨房都不曾踏进半步。他父母如此，不过是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好带他们一家子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渔村。
而木文雪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她一早就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却没想到她连及笄之日都等不到就要被断送一生。
“我那拿完东西就走，很快的。”她说着，一路小跑到梳妆台面前，拉开抽屉翻找起来，最后只见她将一根桃木钗紧紧握在手中。
沈江月从她脸上看到了深深地绝望，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未知事物的害怕，而是她清晰地认识到，没人能救得了自己的绝望。
“你今晚，还要睡客柴房吗？”木文雪听到声音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错愕，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柴房？”
沈江月见她这副样子，面上笑着，却不由攥紧了拳头，渔夫家一共就三间屋子，自从她来后木文雪就没住过卧室，她不去柴房还能去哪？
她不忍心看着木文雪连人生最后的一个晚上还要住在那脏兮兮的柴房，就说道：“明天就要当新娘子了，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这…”或许是顾及她身上的伤，又或许是早就被家里人命令过不许回房打扰客人，她神情犹豫，迟迟不肯回答。
“我的伤已经好了，再说了，床很大，够我们两个一起睡的，你不必有顾虑，今晚在这里歇吧。”
沈江月说完，起身锁了门，然后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刻意放低了声音：“我知道这并非你本意，是家里人逼你，我有法子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木文雪听了之后一脸不敢相信，她苦苦哀求爹娘许久，爹娘都不曾答应她放她一条生路，本已心如死灰，结果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却告诉她可以救她，这对她来说，一时之间很难从这种落差中走出来。
“姐姐，你当真…有法子救我？”
沈江月点点头，随后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将闭息丸放到她手中，“这是闭息丸，服下可在水中停留一个时辰，你明天出发之前把它服下，只要能停到祭祀结束，就尚有一线生机。”
木文雪呆呆望着手中那颗红色药丸，小小一粒，似乎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奇效，她如获至宝般药丸收好，整个人顿时恢复了生气，问道：“姐姐，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这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沈江月无奈一笑，就又听得木文雪说道：“其实，姐姐，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实话，我们村子是不容许有外人进入的，一旦有人进入这里，就会被拖到祭坛处死。所以这些天，爹娘才会不然你离开院子，你别怪我他们，他们也会不得已才会这样做的。”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对了，姐姐，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沈江月的确不知道这个村子有这样的习俗，更加确定了必须利用木文雪这个念头，便将从归鹤居带出来的盒子递给她，嘱咐道：“你出去以后，去镇上，把盒子交给清音坊一个会弹琵琶的人，告诉她，我受了风寒，花朝节的宴会，可能无法赴宴了，这个就当作赔礼，望她莫要生气。”
“我记下了阿蛮姐姐，我一定把东西交到她手上。”
她点了点头，没在说话。其实她明白，就算木文雪真的能活下来，也不一定就能绕过守村人离开村子，族规既然不允许外人进入，那村里的人自然也出不了村，不然这个族规就毫无意义。
虽然她把信交给木文青的那一刻起就料到事情棘手，却没想过会是这般险境，收留她的渔夫也绝不是个普通人，他虽刻意隐藏了内力，但从他看人的目光就能发现，他会武，而且武功不低。
第二日，她一早就被木文雪叫醒了，然后被她带到了地窖，临走前，她突然将手中那支桃木钗放到沈江月手中，说道：“阿蛮姐姐，若是我没有活下去，你能带上它替我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吗？”
沈江月看着手中的木钗，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可眼下这个关头，她若是被发现，也自身难保，就点了点头，然后鼓励她道：“说什么傻话，你会没事的。”
木文雪朝她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了，地窖的门被盖上，里面一片漆黑，她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开始很热闹，但在一声摔碗声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地窖的被打开，木文青才让她出去。
“阿蛮姑娘，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木文青红着眼眶，面上虽笑着，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是惊悸犹存。
她扶着梯子爬回院中，就看到一地的血迹，那刺鼻的血腥味，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木文青见状，赶紧擦了擦手，随即将她拉进了屋中，说道：“畜牲凶猛，杀的时候溅了一地的血，姑娘别见怪，我等会拿水冲干净，你快回屋里歇着吧。”
畜牲？
沈江月杀过的人比他吃过的饭还多，她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血，当时已经大概猜到木文雪怕是什么下场了，握着木钗的手背青筋暴起，却什么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回了屋子中。她在桌前中坐了许久，很清楚自己若是继续无动于衷，那下一个遭殃就是自己。
木老头夫妇是随送亲队伍离开的，快到酉时三刻还是没有回来，她知道木文青不会下厨，便提主动煮了饭菜，然后端到了木文青房中。
“阿蛮姑娘，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木文青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清蒸鱼后忍不住出声赞叹，虽然他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可夹菜时那微微发抖的手还是被沈江月看在了眼里。
她理了理情绪，然后脸上又恢复笑意，动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他碗中，将酒斟满，说道：“木大哥，这些日子多亏得你照顾，我才能死里逃生，这一杯，我敬你。”
“阿蛮姑娘言重了，我其实也没能为你做什么，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木大哥不必过谦。”沈江月说话间，又满了一杯递给他。
木文青犹豫片刻，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许是烈酒入喉，驱散了白天目睹妹妹死去的恐惧，他开始一杯接一杯喝起来，很快就生了醉意。
“阿蛮，我……我。”他醉眼惺忪地看着她，话还没说完又开始苦笑起来，“他们杀……杀了妹妹，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江月眸光一冷，想起白天那摔碗声后就在也没听到过任何一点动静，估计木文雪就是那时被杀的，当时外面的情况很明显有很多人，难道他们就全部眼睁睁看着木文雪被杀死么，这个村子，到底什么来头，她握紧了拳头，道：“不是送给海神当新娘吗，怎么……。”
木文青怒极反笑，大骂道：“什么狗屁海神，不过他们自欺欺人的话罢了，阿蛮，我……我送你离开吧，就现在。”
沈江月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意，坐着不动，就又听得他说道：“他们连自己人都能下此毒手，若是你被发现，只怕下场会更惨。”
木文青说完就踉踉跄跄起身回了屋子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将包裹塞到她怀中，拉着她就往后山溜了出去，“进山之后你只用一路往北直走就可以出去了，包裹里有水和干粮，你记住，白天找地方躲起来，等晚上在赶路，三天就能出去了。”
“为何不是白天赶路？”她不理解，晚上山里有猛兽，不是更危险么？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总之白天不要出来，等到了晚上，拼命赶路就是了。”
沈江月见他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的，便不在多说什么。
木文青将她送到山前，就转身离开了，她看着他离去得背影，突然有些心神不安，总感觉他这样匆匆放自己离去别有目的。可事到如今，她想再多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走了没多久，天就亮了，只好找地方躲了起来，等到了晚上，才继续赶路。
第三天傍晚，她见天色不早了，便准备上路，刚走出去没几步，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内力从身后头袭来，她手疾眼快避了过去，却还是被掌风击飞出去好一段距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一口血当即喷了出来。
那人见她如此不堪一击，随即停下了脚步，在她面前站定，说道：“看来传言不假，堂堂皇城司指挥使果真成了废人。”
沈江月捂着肚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听声音，是木老头。
“你……”
“好奇我怎么会知道你？沈大人贵人多忘事，可老朽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夜你带人抄木家满门时，可曾有想过会有今天？”
“木家？”
沈江月搜遍所有记忆也找不出她何时带人抄过木家满门，刚想开口，木老头一个健步又冲了过来。
“在村里我不能动你，可在这里，多的是财狼虎豹，你若死了，死无全尸，我也没什么不好交代的。受死吧，沈江月。”
他说话间，旋即将全身内力汇聚到右掌，大吼一声，就拍了过去。
沈江月虽然武功被废，可轻功还在，在掌风劈过来时用闲云步轻松避开了木老头的攻击，可她到底是没了内力之人，这闲云步虽不耗内力，但没了内力支撑她体力也大不如从前，只几招下来，她便觉得十分乏力。
“就算你有闲云步，也招架不了多久，沈江月，我要你给我妻儿偿命。”木老头说话间又是一掌，那掌风带着落叶直扫沈江月面门而去。
“木，住手。”祈止架着马车朝两人赶来，见状勒住马车，拔剑挡在了沈江月面前，“殿下叫你保护好沈姑娘，你就是这样执行命令的？”
见到祈止的瞬间，沈江月这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在这里遇见谢酒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目光从马车上离开，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趁着现场混乱赶紧溜之大吉。
木老头见到眼前的青盖马车时，就知道是谢酒来了，可他苦等多年，怎么会愿意放弃近在眼前的复仇机会，当下一脚踹飞祈止，快速抽出身朝沈江月打去，准备和来个她鱼死网破。
就在他快靠近沈江月的瞬间，一股极强的内力自马车内冲出，硬生生将木老头打飞出去十几米，沈江月不忍心去看米老头的惨样，就听见身后传来谢酒阴阳怪气的说话声，“本王要是在来迟一步，有人可就要小命不保喽。”
木老头捂着胸口跪在地上，语气满是不甘：“老奴参见殿下。”
谢酒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而是走到沈江月旁边，一把拍在她肩膀上，笑道：“怎么，你见到本王好像很不开心呐？”
沈江月朝他笑了笑，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才能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表里不一，就被那人大手一挥提回了马车内。
“你能耐不小啊，一身功力尽废，那么高的悬崖说跳就跳，是真不怕死还是怎么着，嗯？”
沈江月被他丢回车内，腰磕到桌子边上顿时疼得直冒冷汗，还是笑着说道：“殿下误会小人了，小人坠河纯属意外，意外……”
“是吗？”谢酒说着，又将人拽道跟前，“别跟本王耍花样，沈江月，你应该清楚，本王现在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小人以后一定注意。”沈江月连连应和，见他不说话，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刚想起身，就被他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随后腰带一松，就被他拿到了手中。
沈江月脸上的笑容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长腿一勾，整个人就往他怀中倒去。
他垂眸瞥见她后背布满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腰间颤着绷带，上面还有丝丝血迹，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出声问道：“怎么伤的？”
“坠河时撞上了崖边的树枝，昏了过去。”她忍着痛回道。
她此话，已经足以说明她真的是被水流卷入了峡谷中，然后随水流一路飘到落水镇附近，才被木老头捡了回去。
谢酒嗯了一声，没在说话，只是将人往怀中前拉了拉。
微风渐起，将树叶吹得起起落落，打在马车旁，发出阵阵簌簌声。
“怎么今年的初春，竟还有些冷？”祈止伸手抓住随风飞舞的落叶，看着剧烈晃动的马车脸色一红，随即拖着木老头又走远了些。
“你总忍着不出声会让本王觉得自己不行。”
沈江月趴在谢酒怀中，对他这话哭笑不得，却还是死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怎么不说话？”他将她湿漉漉的碎发别到耳后，眸中倒映出那具洁白无瑕的躯体，眼底情愫翻涌，又靠近了些。
“殿下何出此言？”沈江月闷声回道。
“好奇，问问你而已。”听到她开口说话，谢酒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话间不住笑意，又低头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副极为满意的佳作，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桌上有药，你自己换吧。”
沈江月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伸手去拿药时就又听得身边的人说道：“看来以后都得寻个安静的地方，否则本王真担心你把自己憋死。”
沈江月拿药的动作顿了顿，脸色通红，愣是一句话没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