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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李绍落入敌人的包围/对方意外的弱;他随即将他们通通降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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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绍察觉手掌下的通道壁越来越具有弹性。他手一撑,壁膜便像胶衣那般,包裹着他的整条胳膊。他试着翻滚身体去移动,可壁膜则又如一坨被嚼过的口香糖,卷住他全身,使他动弹不得。原来,不知从何时起,通道的墙壁一直在变薄,此时估计只剩几毫米的厚度了。即使看不见外面,他也可以幻想:他正形如一块肉瘤那样,从通道本体伸出。

他逐渐沉入这个被他拉扯出的深坑——更形象的说法是“口袋”——里。塑胶般的壁膜涌上来,捂住他的口鼻,令他无法呼吸。他慌张地摆动四肢,但貌似没用。这个如水做的胶衣仿佛量身定制,完美贴合他的身体,容许着他的所有出格的动作。绝望之下,他急中生智,运用起牙齿。他张大嘴,努力将壁膜塞入一侧的犬齿,来回撕扯。

终于,随着“呲啦”一声,壁膜被他咬开了一个小口。他赶紧拱向这个来之不易的缺口,把嘴巴、鼻子都伸了出去。但他觉得还不够,拼命挺着脖子,呼吸。他的四肢伸直了往后,好让头部能更靠前。外面那处不明空间里的空气潮湿,有股发霉了的气味,但总比没有好。

“被束缚的感觉怪难受的。”李绍想。然后,或许是刚才挣扎时的环境太高压了,此刻的他不假思索,甚至没有去考虑自己与地面的距离,突然猛地一用力,结果“破壳”而出。所幸,通道的位置并不高,但他依然摔得头晕目眩,浑身疼痛。

恍惚间,他听到附近响起一阵呼声。那可不是什么悦耳的声音啊。那声音的质感无比粘稠,仿佛发出它的人士的喉咙,正被一团绿枣糕般的老痰堵塞。有时候,他刷抖音,会刷到一些模仿得十分恶劣的夹子音视频;但即使它们,也没能像现在这样,瞬间激起他全身的鸡皮疙瘩。

“Attack! We are under attack!”

“Take him down as soon as possible! No mercy, we can’t afford it!”这是那些人发出的叫喊。

紧接着,李绍感觉背部被人高频率地按摩,不仅舒服地长呼一口气。几分钟后,“按摩师”停止服务,而他肉体上的疲惫也被扫去大半。“如果能再吃点东西就完美了。”他感慨。于是,他转过身,打算靠手势把自己的这一愿望传达给对方。

揉揉眼睛,眼帘映满了发着白色或淡绿色的光的旗帜,有的竖在地上,有的则是被这里的人握着。长久在彻底的黑暗中摸爬滚打,如今置身于即使是浅薄的光明里,也算得上是遇到意外之喜了。他还没等真正辨识清楚眼前的食物,便露出惊喜之色。

他说:“嗯嗯,吧唧吧唧,好吃,好吃。”同时,手上做出拿筷子扒拉碗里米饭的动作。“啧啧,簌簌簌……”这时,他嘬着嘴,假装在吸溜面条。

“What’s he doing? He is doing something with his mouth.”

“I don’t know. He is enjoying himself, that’s for sure……Wait, is he making fun of us?”

“Well, it might as well look like it.”

“……

“Get him!!”

李绍正表演着,忽然间听闻周围的人群中,异口同声地响起几声怒喝。他急忙抬头。只见浅绿的灯光下,几块果冻状的物体朝自己奔来。不过,尽管它们气势昂扬——这也是他为什么以为,它们正在朝他飞奔的原因——行动起来却一点也不威风。它们就跟鼻涕虫一样,卯足了劲,也只有比肩老奶奶散步的速度。

“呃,你们这是……想干我吗?”李绍一根手指点向蠕动得最靠前的那只生物,迟疑道。他看到对方这个状态和实力,有点不忍心用武力解决问题,或许,只要他展现出两者的实力差距,对方就会降服。

“吼,吼!看我动得有多快!”他蹦蹦跳跳的,两脚不停地交替,模仿之前在地球上看到的某拳击手的蝴蝶步。“瞧这,你跟得上吗?还不立刻投降?吼,吼!”他一会儿跑到其中一只果冻生物的面前,随即又在对方能做出反应前,迅速窜到另一侧的一员前,每次都贴着对方的面孔,摆个鬼脸,显弄自己相对来说,犹如闪电的敏捷与速度。

“可惜,我不会街舞……我当初怎么就没坚持练习鬼步舞呢?那玩意放现在这副场景,肯定非常唬人,——唬啫喱。”他一边跳,一边观察周围生物的表情,可他尽管捞获了些许怯意,却始终没能捕捉到屈服的意思,不仅纳闷地想。

两分钟后,他在胡乱舞步与饥渴的夹击下,实在无法这么继续运动下去了。且这时候,果冻生物的包围圈也缩小到两扇门的直径了。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幸好,除了口舌上的功夫,本座还略懂一些拳脚。”李绍捏捏自己鼻梁,刚刚那般激情的表演,让他有点头痛。他随后挽起袖子,歪歪脖子,关节处隐约传出“咔哒、咔哒”。

不过,当他真正要动手的时刻,对方那被浅绿色的微弱光线所映照出的油腻、半透明肤质却让他不知如何下手。他有些怀疑,自己使劲挥出的拳头,会像陷入沼泽那般,不受多少阻力地进入对方的身体。那样的话,对方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呢?

“管它那么多呢,我快要饿死了!”李绍驱逐这个无足轻重的顾虑,强大的原始欲望随即控制住他,将文明传播给果冻生物的行动也就此开启了。

大多数情况下,身体本身是知道事态之紧急的,因此,你并没有费多大劲,就使虚弱的精神暂时支棱了起来。

先前的许多铺垫,包括那些差不多可以被纳入“圣母”心思范畴的怜悯,还不足以平复你内心对自身不安的忐忑。甚至,它们其实只是你为了避免感受到自己不够勇敢和高尚,而营造出的掩护罢了。毕竟,你还没达到能够完全以谎言取代自己的常识和记忆的境界。

“这些果冻生物的体液,会不会有毒啊?或许,它们如硫酸一样,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你不由想到,踌躇不前。

可时间不容你多虑。

在不少时候,人的思维与行为是割离的。你的那些可怕的顾虑,在真正行动时,仿佛被一层薄却坚实的护壁给挡在心外,虽然它们确切地存在,而你也清楚它们的意义,可此时,它们却对你没有一丝影响力。

领头的那只果冻生物逼近你的同时,你举起一只手指伸直且并拢的手,将其从耳边掷向那家伙的面庞,势如一条被逼急了而先发制人的眼镜蛇。

手掌在空中滑行的过程中,你的心怦怦跳,赌徒的心跳恐怕都赛不过你。你连遭受剧痛的心理准备都作好了。中指指尖接触到对方油腻的黏液的那一刹那,你的脑袋是眩晕的。

“噗叽。”传来一声毫无仪式感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响不够隆重,你顿时感觉空气变得粘稠,一点也不畅快。来自敌人的响声似乎也黯然了不少。它们难道也产生了与你相同的感受?时间的流动,减缓得近乎停止了。

被那么多双眼睛包围着,你被观众的期待挤压着,觉得自己有必要迅速开展下一项表演的节目(时间或许确实停滞了,但那只是暂时的,天知道“下一秒”,它会不会就继续了)。

你决定剜去它的一部分肉,这肯定会给它带来极大的创伤,并且对其他敌人造成深刻的威慑。至于为什么是以这样的方式?很难说……恐怕,是因为它早就等在赛道的起步线上?哦,还有,你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是如何刺入对方的脸颊里的,现在,你因为在对方脸肉里搅动所传来的柔软触感,心思重返,琢磨着当时是不是也如同此时这样,只遇到了可悲的阻力,导致印象全无。

如此与现实脱离的体验,扭曲了你的感观。而被剥夺了毕生之所习,你还能保持以往作决定时的自信吗?或许,即使是平常,你都不能相信自己作出的大多数决定是正确的,又或者,其正确性几乎从没出现在你考虑的范围内。

总之,此刻的你,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不那么高大威猛了。然而,你却又是那么轻易地将一个同你一样说着语言、具备独立思想的生命体给击垮。这种反差把你割裂成两半,好似在这一连串事件展开的过程中,你的意识都处于另一具血肉包裹里,攀着其裂口,艰难地向外观察。

当你真正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已经以最具震慑性的方式,宣告了敌人的野蛮行径是多么的错误,而它们也已经匍匐在地,看上去十分愿意聆听你智慧的教诲,从此文明地按照你的指示过活。

你瞄了眼手下败将的残躯。那块长方形的物体摆在你的正前方,身下肚子处压着一面光旗,光束借着它半透明的血肉,把半周半米的面积都点亮了。那可比单个的、状态正常的旗帜有效得多,实在没办法不去注意到它(们)。而它尽管引人注目,却是安详的。

出于感慨与好奇,你凑上去,伸出手,意图翻动它。感慨很容易理解:亲手将一名同类,一个本质上与自己相同的个体给消灭,除了少数天赋异禀的人类(为了严谨,我们姑且只说人类),都会觉得自己做了件可怕的事,犯下了罪孽。这样的罪的定义不需要法律的禀告。生活、他人的态度,乃至自己的本性,都无刻不在进行着相关的教育。

……屠刀落在他人脖颈上时,自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脖颈在某一刻,也会落入他人的考量之中。

至于好奇是从哪来的,这是个好问题。起初,我以为那是出于对陌生事物——尸体,的本能。但很快,我便发现这一推测并不能完善地解释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你随即调动你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撇开,宛如霸王龙的前爪那样,在尸体上捅出两个洞。

霎时间,在你还未将手指拔出来之际,散发着柠檬味的汁水汩汩流出。这股清香,这终于巧遇到的熟悉的味道,令你食欲大作。你一屁股坐下来,在周围众多万分惊恐的眼神之下,以手为调羹、菜碟,大快朵颐起来。

你陶醉地进食着,环境中充斥着的各种倒人胃口的惊呼、哭泣、谩骂,等等,你都置若罔闻,不予理睬。你大概是真的没有听见吧。这个不怪你。饥饿,对生的渴望,牢牢攫住了你;而谁若是称自己能在它们的影响下,挣脱它们的束缚,那他恐怕是在夸下海口。

我已经越过了我想仔细探讨的那个点。

所以你为什么要凑到尸体前,在其上戳两个孔呢?不要以“试图寻找填饱肚子的机会”来狡辩!果冻生物的汁水,难道没有在你第一次伤害它时,便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吗?

不可否认,好奇心肯定有参与其中,而不愿承认的是,多出来的那部分堪称罪魁祸首的东西,嗯……源于人类最为特殊的本质。据我片面的认知,这部分本质的统治力越强,那个生命体就越“人类”。你自称是(人族的)绝世天才,如此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并非谬言。

好啦,看得出来,你已经很困了。我把你强行拉入这番谈话中,倒是我的不好了,不仅没有给你带来任何乐趣,反而徒增苦恼。希望以后,我能有机会补偿你。再见!

p.s. You might want to attend to your new slaves soon. They are becoming restless, and there are no lack of opportunists among th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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