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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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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社会时的惶恐与羞涩,随着时间的流逝已荡然无存。一晃十年已过。

在不得不面对的生活洪流的裹挟中,随波逐流着,慢慢地越来越习惯,渐渐地越来越游刃有余。

何泠何未也完成了由女孩向女人的蜕变。

十年的时间,她们经历了爱情、婚姻,并都已为人父母。

十年里,各种人生中的许多个第一次,让人应接不暇。

十年时间,让人想起来时,会觉得是一段很长的时光;真正过起来时,却发现只是弹指一挥间。

二十岁前,何泠是迷茫和苦煎苦熬的人生;二十岁后,何泠的人生就像是被规划好的那样,井然有序。

该谈恋爱的时候,谈了;该结婚的时候,结了;该有孩子的时候,有了;该入职场的时候,入了。一切是那样的按部就班,一切是那样的顺畅自然。

何未有了儿子之后,她的日子依然没盼来改善。

周小强丝毫没有舔犊之情,也没有一点点的家庭责任感。依旧是日复一日的酗酒无度,嗜酒如命,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赚钱很简单,分分钟就可以赚多少多少万,也成了一句终日挂在他嘴边的空话,估计每天说一遍这话,便可以满足他的心理需求,在想象中赚得到钱,可以起到自我安慰的作用。

家里日常的开销都成了严重问题。

何未,为了生计,迫不得已学着开垦农田,养鸡喂猪,像千千万万的农村妇女一样,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村妇生活。

岁月是把杀猪刀,一个女大学生,日渐演变成一位真正的农妇。

时光匆匆,何未的人生在忙着演变,何泠也同样忙碌着她自己的人生。

何泠结婚之后买房安家,新婚生活,很多都是新事物。辟如说,过了多年的单身集体生活之后,崭新的两人小家庭,谁做饭谁洗衣服都会变成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何泠和夏筠住进了刚买的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空荡荡的,完全属于他俩的新家,那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里,有着很踏实很安全的感觉,稍带着,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那时在市里无安身之所,何泠长期寄居在哥哥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出于刚性需求,正好也赶上商品房的浪潮,刚刚开始在整个中国崭露头脚,何泠出于本能有了要买房的念头。

那时,房地产行业还是新生事物,绝大多数老百姓不懂也不能明白,更不用谈去买房了。房价便宜得惊人,尤其是在房价飞奔十年后,何泠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第一套房,便不由得万分佩服自己,当初极具智慧的灵光一现和极其敢想敢做的勇气,还有超凡脱俗的执行能力,竟然在无意之中,牢牢地抓住了房地产发展的起步阶段。

当何泠结婚之初便在市里,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是两证齐全的三居室。而哥哥一家还窝居在单位的单身宿舍改建的小平房里,极大的落差,在很长一段时间,何泠的嫂嫂,心理是不平衡的。

从小至今,但凡是何泠真心想要的,她便一定要得到。有时候她只是凭感觉单纯地想要,而从不会去想凭什么能得到?更不想为什么?于是,很多的不可能,有些竟也能美梦成真!

当时何泠要买房这一举措,惊到了家中所有人,除了她老爸一个人极力支持。当然,也只需要这一个关键人物支持她,也就绰绰有余了。

这里不得不交待一下,何泠爸爸这人的思想里,始终认为住房是家庭稳健的头等大事,无论身处何种阶层,一个家就必须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住,那样日子才能过得踏实。这一观念极有可能随着他的血液,深刻地遗传给了何泠。

所有家人都持反对意见,因为当时何泠哥哥有单位有学历有实力,并在市里混迹了多年都没有产生这个买房的念头。而各方面条件完全不敌哥哥的何泠,她初到社会不久,立足不稳,且一无工作二无钱财的,竟不自量力的想买房,想法一出,无异于天方夜谈、痴人说梦。

果然,当何泠把买房想法,第一个讲给她哥听时,哥哥便露出了极其不屑的一笑之后,接着就是一大堆不可能的说辞,更交待何泠,千万不可在外说此等胡话,以免被别人笑话。

何泠想起来念高中的时候,当年何泠对弥市中学绝望透顶时,她想转学,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努力学习。

也是遭到哥哥的极力反对,哥哥的那番说辞,无外乎就是要尊重事实,不要想入非非,切不可做出贻笑大方之事。

说到底,也就是不敢尝试创新,害怕因为改变会带来一系列麻烦。

面对哥哥的不屑与否定,何泠淡定从容。

高中时代的她年纪尚小,完全不能坚持自己的主见,只能顺从家长。而读过了大学之后,何泠从高中岁月的痛定思痛之中,学会了认真的反省和总结。何泠最大的结论就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我不要再听从任何人任何正确的建议。

何泠跟老爸商谈过后达成协议:她用老爸给她准备的嫁妆钱一万元,付房子的首付,然后有关结婚的其他任何事情都不用家里再操办。

当何泠的三个亲姑姑得知实情之后,苦口婆心的劝导她说:“哪里有结婚还要女方买房的?我们农村里的人都知道,房子这类事情应该是男方出的,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成?还是嫁不出去了?”

何泠看着她们为了自己买房结婚的事,着急上火的样子,一笑而过。

那种为了结婚而讲究诸多条件的行为,不是何泠的性格。

何泠相信任何的结婚形式和物资条件都无法保证日后婚姻的安全。有的人结婚时,场面盛况空前,耗费巨资,短短一年或几年之后,反目成仇,劳燕分飞的大有人在。也有的人,两情相悦,婚礼简约,平凡朴实的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了。所以,婚礼的繁简程度,并不能保证婚姻的幸福程度。

老爸对何泠的百依百顺,除了她的高中时代没有满足她求学的要求以外,到了何泠要嫁人时,又和何泠小时候一样,开始父爱泛滥。对于众亲友都认为,买房的要求是不正确不合理时,他却坚持己见给了钱,满足了何泠的买房要求。

何泠又想起小时候,那是物资还相当馈乏的年代,冰棍这种夏天特有的食物,在当时要算奢侈品。而何泠一看见骑着自行车,穿乡走户卖冰棍的人经过家门口时,就闹着要买,若家人不给买的时候,她就开始一贯的出招,她赖在地上一哭闹,她老爸必然会掏钱买给她。若老爸不在家时,家中任何一成员,都有义务随机代替老爸完成这一要务。后来好多年里,这一要务成了何泠家兄弟姐妹的一种约定成俗。

小时候的何泠,被她老爸宠得自学成材,学会了:用眼泪可以解决的问题,尽量用眼泪解决。

估计小时候的何泠美滋滋坐在门槛上吃冰棍的样子,让她自家的哥哥姐姐们无比的仇恨,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无比的艳羡。

上了小学后,何泠的这一恶习愈演愈烈。

只要学校来了卖冰棍的,她瞅准时机,势必第一时间,跑到同一学校高年级姐姐的班上,立在教室门口,不管不顾讲台上的老师和姐姐的同学们,在怎么样的上着课;也不管她的大姐是如何尴尬地,因为她这种行为而感到万分丢脸,小何泠便会自顾自又挺神气地大声喊着:“大姐,出来给我买冰棒,我要吃。”

小何泠做这种行为时,自我感觉蛮良好,满脑子里闪烁的全是冰棍的清凉滋爽,其他什么都不存在,小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也许正是长期在这种我行我素中成长,因此,何泠总会有很多想法是与众不同的,而且养成了习惯:想要的,就要得到。简单而任性。

何泠要买房的欲望就像小时候要买冰棍一样的强烈。

何泠全然不顾这件大事情,要花上一大笔钱,而她根本就身无分文;她也管不了什么房产证地产证能否如期到手,她只是很想很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何泠那老实本分的老公,根本不相信她能办成此事,无数次央求她:先租个房子结了婚,攒了钱再说。她定然不会依他,最后他不得不在她的带有威胁性的设想中妥协了。

何泠好言好语地把她的设想讲给他听:“如果我们租房,我心里就特没有安全感,那样就会感觉我们的感情,会在租住的房子里飘飘荡荡不能扎根;若我长时间没有安全感,说不定哪天我就飘到别人的房子里去了,去寻求内心的安全了。你看如何办呢?”

时值五月,柳花絮絮,漫天飞舞。

何泠老公看着空气中无所不在的,随意飘飞着白色絮丝儿,有的细若尘埃,有的大若雪花,不凑巧的会被吸入鼻中,有一小朵甚至会沾到自己的眼睫毛上。夏筠心中被这些恣意飘浮,无根无定的杨花柳絮,弄得心情很有些不爽。

再仔细想想何泠刚才所说的话,尤其不愿意想象,她飘到别人的房子里去了的后果,加上对她执着的性格有着深深的了解,随即便明确表明了态度:要一切行动听她指挥!她指哪儿,他就打哪儿,买房是他俩共同的作战计划!

何泠把她跟她老爸谈判的方法,如法炮制,再次对她的公公,夏筠的父亲使用了一次。

公公见她要求如此之低,眼瞅着只用花一万元,如此之低的结婚成本就能娶个有模有样还有学历的儿媳妇回家,内心一通狂喜,老头儿一生精于算计,强力忍住才没在何泠面前形喜于色,内心深处却狂喊了一万遍:太!划!算!了!

结果,何泠大获成功,双方都皆大欢喜。

何泠省掉了一切的繁文缛节,很便宜的就这样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当时农村取媳妇的花费可不便宜,仅购置三金(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就要花一万多,更不用说准备房子、电器,婚宴等等开支,比起何泠提出来的只要一万元,然后所有费用全免的要求,何泠婆家实在是赚大发了。

何泠当时提出的条件,一度让她公公怀疑这位他的儿媳妇,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仔细观察后神思正常,稍稍把心落了一落。

老人家苦思冥想了一阵儿,经过仔细分析,终于找到了自认为很正确的原因:因为他自己的儿子太优秀,媳妇当然乐意倒贴!所以那老头儿的得意之情便油然而生。

何泠筹到了一笔巨款,一边老爸给了一万,加起来共两万元。

前面说到当时市区的房地产刚起步,房价也是起点位置,大概价格行情是:八九十平米左右的两房,只要五万元,位置楼层稍差一点的,四万,还可以稍微砍一点价格下来。也就是说一套两房或三房,无论地段或楼层,在4~6万元之间,均可以买到手。

几处看房之后,何泠在市里西区一山头上的小区里,看中了一套一楼的三居室。因为在山上,所以视线和空气特别好;因为是一楼,所以很有些潮湿。几经选择,何泠还是定下了它,因为性价比较高,最终谈成价格三万九仟元,使用面积103平米,两证齐全。

何泠拿着从两边父母那里谈来的结婚经费,付了房款的一半,她便轻轻松松的在1997年便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何泠毕业后没有赶上去南方下海的大潮,但她抓住了房地产开始之初的机遇,而且第一批开发房地产的老板们,因为政策宽松,行事都特别灵活机动:她付了一半房款后,就入住,后面好几年没再还款,直到五年之后,两证全办下来后,何泠和老公用了两个人三个月的工资便把尾款全部付清了,至今想想那个开发商,还真是个好人!一分钱利息都没有多收他们的。这一事实证明:有时一个简单的欲望,歪打正着就能成就一件大事。

后来十年时间,何泠的房子随着整个房地产业界的如火如荼的发展,价格翻了快接近十倍。

买房之初,家里人那些怀疑的声音,都消失了。换成了另外一种说法:何泠那小妮子就是运气好!

何泠独具慧眼、极具胆识的战略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好运气。话到这里,得再次感谢何泠她那与众不同的老爸。没有他的全力支持,她再伟大的战略也是白搭;没有他从小就满足了她的那无数根冰棒,就不会有何泠长大后的敢想敢要并敢做的思维。

何泠的小屋坐落在市西郊的一座小山头上,那座小山头有个很有想像力的名字叫营盘山。山势高缓且颇有容量,小山就在世界久负盛名的水利工程坝区的正北端,离中心城区也非常近。

便利的地理位置,让很有容量的营盘山,在商品房爆发之初,吸引了不少开发商的眼球,大小开发商扎堆的抢占地盘,于是,大中小型各色小区楼盘,在几年之内,营盘山的山底、山腰、山巅,但凡稍有平整的地域,便有了好多形形色色的楼盘。

何泠喜欢站在窗前,俯瞰窗外,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的东山大道,蜿蜒旖旎的长江,气势恢弘的大坝坝头,尽收眼底。尤其是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点亮了远近各处的星火,一幅繁荣的人间万象便在眼前奔腾。

每逢春节,能燃放烟火的季节,何泠的窗外,更是各种绝美的奇异绽放。那种尽收眼底的繁华,常常让何泠身在简陋的家中,也能生出一种坐拥一切的帝王般的感觉来。每每此时,何泠想想便觉得自己很好笑。

从有了房子的满足中安静下来后,何泠开始计划要一个小宝贝。

这是一个相对而言更容易实现的计划,也是人生中的另一件重要的大事。用心想事成这词来形容何泠的怀孕,一点也不为过。

一切按计划进行,当预期如约而至时,何泠还是按奈不住内心的狂喜,到医院证明之后,何泠踏实而充满激情的成了一名幸福的孕妇。

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一种无比神奇的感觉,攫取了何泠的整个身心。

何泠每天都要感叹一遍:生命真是一种太神奇的力量!

每天想着自己即将创造一个新的生命时,何泠便觉得自己很伟大!一种期盼夹杂着喜悦的心情,每时每刻,让她想想都会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何泠的老公,更是对她呵护有加。

何泠和夏筠,前不多久还是单身的男女,在同一时刻即将为人父母,她和他都充满了幸福的期盼,还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人哪,一生中各种时刻,都在不自觉地寻找着各种不同的成就感。这可能就是生活得已继续和生命得已发展的必要条件。

怀孕期间,何泠科学地进行了全方面调养。每天除了饮食严格按照书上要求执行,而且天天保持愉快的心情。更为科学的胎教也不能忽视,为了希望这个未来的小宝贝以后能全面发展,何泠在胎教方式的选择上狠下了一番功夫。

参考过许多胎教方法之后,何泠经过系统筛选,制定出适合自己要求的方法。尤为重要的,那就是何泠非常希望自己的小宝贝,在长大上学时,能有很好的数学成绩。何泠突发奇想的要进行数学胎教。

苦于买不到也无从考证有关数学胎教的具体方法,不得已何泠便自创了一种方法:那就是她要自学高等数学,来进行胎教。

高等数学,何泠大学时代一直学得不太好的一门功课。于是,何泠就地取材,找出了自己大学时的所有数学课本,整个怀孕期间,天天拿着高等数学书做习题。有不会解的题,就等老公下班回家,两个人共同探讨解题方法。何泠想通过自己学习数学的实际行动,来影响腹中胎儿,虽然效果暂无法考证,但她的想法是:做,总强过于不做,学习对胎儿有益无害。

十月怀胎,何泠是极其愉快幸福的渡过的。那时夏筠工作稳定,对她照顾得也好。再次证明:夫妻双方,要有共同的成长经历、共同的社会背景、共同的生活理念,才能创造和谐的家庭新生活。

女儿如期而至,健康可爱。

面对刚出生的小宝宝,何泠和老公有了一种比怀孕更为激动的心情。一个真实的小人儿就摆在他俩面前,他们俩如获珍宝,爱惜得都不敢去碰她的小手,生怕弄痛了她。

老公在洗着小宝宝的尿布时,都感觉是无比的享受,每次看着那么小的一个人儿,作为一个人类最为普通的吃喝拉撒,何泠夫妇俩都觉得是一种神奇的行为。一种神迹。

因为怀孕期间各方面都做得很科学,所以,女儿一生下来,非常健康,接生的医生说看她的小眼神儿就很精灵,第一次来到人世,用的第一顿餐:吃库奶,也比别的婴儿厉害。

也难怪那位美丽的接生医生,会如此关注何泠所生的小宝。

因为临产前,何泠的产兆和阵痛那是最为健康正常的典型。医生一天几遍带着实习学生临床为她们这些产妇,一边做检查一边给实习生做医学讲解,何泠常常被举例为最正常顺产的典型。

不曾想,当何泠的阵痛发作了一天一夜之后,本以为第二天早早的就要生的,结果到了傍晚才被推进候产房。

何泠被越来越频繁的阵痛折磨得受不了了,无数次强烈要求医生给她剖腹产,以减轻难以忍受的阵痛。她那美丽的负责医生严厉的说:“生孩子是一个生理过程,剖腹产是一个病理过程,你们为什么要求把一个正常的生理过程变成病理过程呢?”

何泠和老公也是有知识的人,在医生的义正言辞下,他们只好继续等待着,顺其自然的生产。每当阵痛来临时,何泠就按照从书上学来的方法,不是大声喊叫,那样会消耗体力,影响孩子出生,而是默默地数着数,来分散注意力以减轻痛感。

她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数,以分散精力消耗掉那难熬的痛。那位女医生长得很美,她见何泠忍着阵痛不喊不叫,而是不停地数数,笑着说:“你的孩子,以后肯定数学很厉害,看你生她前不停地在数着数!”多么英明又有远见的医生啊。

后来,那医生也觉得等我太慢,提建议帮我转一下胎位,以便快速催生。结果,她好心办了坏事,她一转动把孩子转成了臀下位,也就是说本来是头朝下出生的孩子,被她转得屁股朝下了,成了典型难产案例。

于是,她组织人马迅速上手术台,改用助产手段,听着慌成一团的医生护士边忙边讨论,还要门外的何泠老公签手术风险协议,另一帮人马还在又按又推地助产。

何泠忍着疼痛实在着急,但头脑异常清晰,生怕她的宝贝有闪失。幸亏何泠平日里研习透彻了所有孕产知识,当她感觉到医生们的无用功时,情急之下大喊到要她们动用产钳。

慌乱中,医护人员竟也听从了何泠这外行的指挥,何泠其他感觉已麻木,疼痛加上心急如焚,只有一个最真实的愿望:愿宝贝能平安降生,所有的痛都不值一提。

何泠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听她们说:“夹到了,噢,滑了,再来一次.....终于出来了....快拍屁股.....好的,哭了,好了。”

当她听到那一声哭声响起时,一颗心才踏实着陆。看到被护士抱到面前的小人儿时,何泠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顺利了!

直到后来,一切平定之后,那位美女医生不止一遍地问何泠,是不是学医的。何泠说:“我不是学医的,我是从书上学来的医学知识。”

等医生把何泠和女儿收拾停当之后,就先后送她们到产房。何泠和老公怀着无比自豪的成就感,仔细从头到脚的端详,并欣赏着他俩共同完成的伟大杰作:小小的粉粉的脸蛋上,眼睛里散发着初识世界的目光,还不能聚焦起来,在忐忑中首先确认了五官是端正的,然后他们立马检查了她的小手小脚,当看到都是各五个指头时,心里又是一阵落定之声,最后全身翻个遍儿的检查完后,欢天喜地的心情溢满了整个世界。

孩子没出生之前,每个父母都只会有一个念想:只要孩子是健全健康的,其他别无所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动用产钳之后,宝宝的额头上、太阳穴上有两道深深的夹痕,尤其是太阳穴上,硬生生被夹得凹进去了,看着很明显的伤痕。看得何泠和老公实在心疼至极。好在,一切安好。

还没有等他俩欣赏个够,护士便来抱孩子去喂她人生中的第一餐:库奶。等到孩子被还回房间来时,那位给何泠接生的主任医生,亲自抱着宝宝进来的。当何泠正在内心里感叹这位医生的敬业精神,准备给她一百个赞时,这位长得极美丽的女医生开腔就道:“这小家伙厉害,一口气吃了40ml库奶。”

何泠听后当然高兴,正准备感谢她时,又听她接着说:“这么能吃,真是谢天谢地,我还一直担心被产钳夹得是否会有颅内出血,这可是用产钳助产最易发生的事故了。”何泠听得开始有些后怕。

这位美女医生越说越激动:“你这位妈妈也是,我在帮你人工剥离胎盘时,你的鲜血迸溅,喷得我头发上,浑身上下全是血,我还从没这么惨过!还真是幸运,你没有出现产妇常发生的那种大出血,否则真麻烦了!”听到她说到这里时,何泠的心情已经不是后怕了,何泠真心里要感谢上帝的厚爱了,万幸万幸!美女医生口中的两起事件,差一点都有可能演变成严重的事故了。

后来想想,那位医生也是在事后确认何泠母女平安无事之后,才敢讲出这些话来。同时何泠坚信,她和女儿如此幸运的共渡了这一难关,今后的人生里,她们一定会是最强母女搭档。

女人,只有在成为了母亲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其实具备很多未被挖掘的潜能。以前的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刁蛮小姐,何泠,在晋级为母亲之后,便变成了一位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母亲。

瞬间顿悟的,不仅是生活的信念,还有各种具体的生活技能。

比如以前一睡一整夜都不会醒的日子,谁扰了清梦就跟谁急的何泠,有了女儿之后,夜里每两小时一次必须醒过来喂奶换尿布,一个完整的夜晚要分成四、五个时段来睡。最让何泠想不通的是,她自己居然乐此不疲,从来没烦过小宝贝打扰了自己的睡眠。

有时候何泠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转变之大。以前很多事情从没有做过,甚至认为自己学不会去做的,现在无师自通,全部都变得容易很多。那种做了母亲的豪情,让她的人生观里不再有难事。学生时代常用来自勉的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在初为人母之后,何泠觉得这话更适用于这生活万象之中。

三个月后,何泠常常背着一包尿布,抱着一个奶娃娃到处闲逛,想让她的孩子尽可能早地认知这个世界。幸福的感觉充盈着每一天的生活。

何泠这时仿佛能理解,何未在有了儿子之后,为何安于在家种田了,想必她在看到自己儿子时,也会和自己一样,有一种无穷的动力。

是啊,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向她们展示了生命中最美好、最纯真的一面。这种美好,会让女人们在不自觉中,凭添许多面对生活的勇气;这种纯真,会让女人们变得勇敢,且无惧于艰难的生活。

年复一年,在那个广阔的渔塘边的小房子里,何未守着儿子慢慢长大,从小小的婴儿到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学会了上学。

何未的老公,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从开始到熟人家蹭酒喝,发展到一些不入流的风月场所喝花酒,从以前的一天醉上大半天,变化到从白天到夜里,整天整宿地醉。

何未也在这种生活里变化着,原本曾想拯救这个人回归正途,希望能共建幸福家庭的想法,终归在岁月的见证下,理想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黄粱美梦。

一场理想主义的拯救,活生生被年复一年的时间,变成了沉沦。周小强的生活态度就像一片面积硕大、腐物滋生的沼泽地,何未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有一段时间的某些个早晨,周小强会被熟人发现在离他家不是很远的万槐路边的酒馆的门口坐着,不知是否醉醒、是否正常。

那时不知从哪里兴起的风气,一些国家级公路两边的住户,无论是哪个路段,路边的人家似乎都特别早致富,家家都盖起了门脸开阔的两三层的小楼房,而且家家都流行经营饭馆。

可能是经济发展的加快,运输行业的迅猛突起,让那些跑长途的司机们不得不在路上解决吃住问题。路边酒楼的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而来之时,那些被财富冲昏了头脑的小老板们,在无限膨胀的私欲中,经营思维日益精进。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中国经济开始高速增长。

经济的高速发展,为了更好满足顾客的消费体验,这些酒馆老板引进一些迫于谋生或急于发财,却又不甘勤苦的女子,到酒店为客人提供服务。如同沈从文在《边城》里所写的那些吊角楼里的女子,随了商务发达而产生的某种寄食者。因为长途司机的需要,亦或当地食客的需要,在小小万槐的街边,居然也有这么一群人,聚集在这尘土飞扬的大路两边,脏乱不堪的酒馆里。

这些女人,大多妙龄,姿色各异,平日里一律浓妆艳抹,猩色红唇配上硕大的耳环,穿着各种款式时尚的紧身上衣,配上超短的裙,半露酥胸全露大腿的闲坐在酒馆门前,有的嗑着瓜子有的闲聊天,眼睛却不时瞟望着对面路上来往的人或车,像一只只搜寻猎物的鹰隼,看似迷散的眼神里透露全是机警。

她们会尽量吸引猎物的注意,一旦目标出现,她们会各尽所能的招引接待,不仅让客人吃饱喝好,而且还要消费得尽兴。这样酒馆老板、食客、女人三方人马,各取所需,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利益链,真可谓是互帮互助,颇有大家共赢的团队精神。

记得沈从文笔下的吊角楼里的女子,都是浑厚淳朴的,重义轻利、守信自约。有一段描写,何泠何未在大学时共同读过,那里面的描写极为风雅:她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和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人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

他笔下的这些女子都是重情义的,不会让人觉得下流可耻,可能是那个时期那个小地方的民风所致。但在如今的现代社会里,物欲横流,人人都把金钱当作信仰的时代里,不再有像沈老这样的大家,会去考究这些现代女子的内心世界。

周小强若干个清晨出现在这种酒馆门口的闲坐,便很容易解释了。一个天天靠买醉度日并引以为豪的人,这种场所的出现,无异于最理想的天堂。那些酒馆兴起之初,周小强便成了那里的常客。他仍旧无心劳作,一心只想喝个痛快,在醉酒的醺晕中,追求虚幻的满足感。

何未对他的许多个彻夜不归,也习以为常,常常以为他是醉了,倒在路边过了一夜,因无人发现所以未归。带孩子的何未,一边忙着孩子一边还要忙着田里的事情,她不可能天天晚上去寻找,没了精力、没了勇气再与他争执,因为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的改善。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严重不适。到医院检查之后,方知自己得了那种羞于出口的男女间特有的传染病。很明显的,传染源来源于她那个天天喝花酒的夫君。

何未原本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别人告诉她周小强经常出入那种场合时,她不愿意相信,她认为他除了好酒,本质上还是对她好的。毕竟结婚没几年,他无数次对她说他虽好酒,但是还是有节操的。她从内心里是相信他的话的。

然而,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一败涂地的何未实在是痛苦得无以复加!在她竭斯底里的狂躁中,在狂风暴雨般的追问中,无耻的周小强承认他自己确已染病在身,但已经泯灭了良知的周小强,说谎欺骗已驾轻就熟,他说那纯属是个意外。

如此苍白的解释,已难掩事实真相。她再次选择了相信他的谎言。也许除了相信,她再也找不到支撑下去的理由;如若不相信,她同样也是走投无路、无法突破这种生活。何未的婚后十年就是在这种逼仄的生活里,麻木的苟活着。

治疗这种特殊的传染病是一个漫长而且痛苦的过程。据何未说,那种输液所用的药水,不同一般药品,注入血管后一直会钻心的疼,点滴输入多久,这种疼痛就会持续多久。每天都要输,一个月一个疗程,至少要三个疗程并要能保持洁身自好方可治愈。

那个治疗的过程,何未终身不想再提及。

好消息是在历经苦痛之后,她被成功治愈了。

虽然说身体的疾病被医治好了,但终究还是在精神上,深深留下了痕迹,犹如一面整洁的墙,被剜过一个大洞后,又填进新的砖,表面抹上新的水泥,看似整修得完好无损了,但毕竟,不再是当初原本的那面原始的墙了。

日子依然在安静的不紧不慢地流逝,时常想到曾经被剜过的这个洞,何未心中的不平衡及愤恨,就会不受控制地疯狂躁动,自然也免不了一通暴风骤雨般的发泄。

一切都稍纵即逝,一切又都亘古长存。

已然发生了的事件,在漫长的生活中,虽然很快就算过去了,但又会永远长存于心中,成为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槛儿。

何未儿子的性格极为安静。常常,她在家里做家务时,小小的他就挨着她坐在旁边,无声无息地玩着自己的小玩意儿。她挪动到厨房,他就像个小尾巴似的,随她到厨房。那是一种相依为命的生活,母与子、心与心的互相陪伴。

不知道是他天生内向,还是自从出生,就经历了父母无休止争吵的洗礼,产生了儿童期的心理阴影,那种出奇的安静,总是让人感觉不安。

可是,他的父亲,总掂记着每天的醉酒之事,而他的母亲,总是记挂着生活中种种的不如人意,父母二人均没有时间、精力和心情来管理他的心理成长,幼小的他也只能在自己的孤独中,慢慢安静地长大。

没有人会懂他,小小的脑袋里在想着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不懂,他的脑袋里会想些什么。

婚后第九年的某一天。

何未突然出现在何泠工作的学校的门口。何泠颇感意外的带着何未到学校自己的宿舍里。

何未的状态一如既往的差,看到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何泠便可以想见。

“你要帮帮我,我要提交材料,我要向上级单位反映情况,我单位的领导,他们滥用职权,竟然取消了我职称考试的报名资格。我们兽医站的另外两名职工都报考了,唯独我没被报上去。太欺负人了!”何未对何泠说,满脸愤懑扭曲的表情。

在她控制不住的满腔愤慨的诉说中,何泠好像弄明白了一点点状况。

何未因为她那个名存实亡的单位里的一次职称考试,报名没报上,要来畜牧局上访。

“我材料都准备好了,你陪我去找你堂姐,帮我出这口恶气!”说着,她拿出了一迭厚厚的白纸,纸上写的是,她所有的委屈与不公平的遭遇。

何未满脸求助的望着何泠。

何泠则是满脸茫然的回望着何未。

这种情况,何泠还真没经验。

在何泠的人生里,除了忍受,除了适应不能适应的各种情况,她还真心没有胆量去干上访这种事儿,想都不敢想,更别提怎样去帮何未了。

那天,何未来访当时,何泠马上要组织全校学生的开学典礼。本想安置好她,让她在宿舍休息,何泠就去干活的,哪里知道,她一开口竟是这种石破惊天的大事。

何泠几经思考后,诚恳的劝说何未:“在现如今这社会,你所遭遇的这种不公平,基本上算不上什么事儿,如若真为这事儿上访,别人只怕会把我们俩当成神经病看待。而且,我现在真有工作在身,我得先去做好眼下我的本职工作,完后再来和你从长计议你的这事儿,行吗?”

何未听完何泠的话,两眼直放冷光:“你变了,你瞧不起我,你对我的事如此不上心,真令人伤心!亏这么多年,我把你当我最知心的朋友,算我白来了!”说完,她夺过何泠手里的她准备好的材料,旋风般地头也不回的走了,扔下何泠在那个房间里错愕.....错愕.....

错愕了好一阵,何泠回过神来,继续投入到自己累得像狗一样的工作中去了。

时间与生活的磨砺,真的可以让人完全走样。

何泠事后不停思忖:“是我真的对朋友变冷漠了,还是她的行为与社会脱离了节奏?到底是她错了还是我错了?”

何未最终也没有成功,有可能是最后想通了放弃了,她自然不会跟何泠说其中的过程。

来自生活中的各种打击,让何未有了出走的念头,不再想熬在那个鱼塘周围了,不想再日复一日过着,那种望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了。

她寻求机会,以期能在菱湖以外的地方找到一份工作,能得到她早就应该得到的事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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