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w.cc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恶之华章-> 十九 追忆 — 朱砂痣
换源:
十九 追忆 — 朱砂痣
- 马车已经上了官道，车内一路熏着上好的白兰花味儿的檀香，我略觉得有些气闷，让玳瑁掀开帘子，打开马车的窗户，好透些气进来。
玳瑁道：“原来如此，竟是何夫人站在了王后这边。本身她凭着娘家的威势，在宫中可以独善其身的。谁知娘家败亡，她不得不也要找个伙伴了。”
我冷笑道：“何夫人何等聪明，一手的好算计。我母后有宠，王夫人有太后撑腰，又有二子在手。何夫人抚养了公孙英，是借我母后的势，却又拿捏了王夫人，使王夫人即便恼怒，却不敢与她翻脸。”
“这厢自己有子抚养，在宫中也不会无依无靠，真是一箭三雕！果真是公侯家的小姐出身，后宫之中无出其右。”
玳瑁陪笑道：“何夫人想要王夫人的儿子作自己的儿子，王夫人肯定是不答应的。这事必得王后出面，当然她便要投靠咱们承恩殿了。”
我趴住窗沿，深深吸了两口外头的新鲜空气，里面微微有一股泥土和青草混合着的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我回身坐好，微笑道：“这事情，最妙的地方是，并不是我母后替何夫人去对父王说的，而是借的容将军夫人的口。”
看玳瑁一脸惊诧，我冷笑道：“你太小看这位何夫人了。这样一来，王夫人也怪不到她和我母妃的头上，宫中更不会跟乌眼鸡一样，闹得不堪。”
那年太后寿宴之后，也许是因为容溶月进宫做了我的伴读的缘故，容夫人进宫的时候也多了起来，母妃、何夫人与容夫人便有机会时不时在宫中小聚。
一日母妃身子有些不适，容夫人与何夫人相约来承恩殿看望她，坐了一会儿，何夫人有事要回宫去处理，便先走了。
容夫人看母妃郁郁不乐，便提议去外间小花园逛逛。时值仲春，日头高爽，大家晒晒太阳，也好补点元气。众人都点头称是。
母亲牵住容夫人的手，脸有戚色，道：“我这病缠绵反复，前日何姐姐来看我，我已拜托她，将来我若有不虞，帮我看顾两个孩子。今日这话，我也要原样对姐姐你说。”
容夫人忙回握住母妃的手，道：“妹妹正值盛年，何出此言，我方才也听何家妹妹说了此事，想来她也劝过你的。”
“我今日也要说这个话，你呀，平日里就是思虑过度，以致气血瘀滞。没事呢，你就多出来走走，心情也好些。”
母妃叹道：“姐姐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在这宫中我何尝有什么去处呢，各宫之间都只是客客气气的，你来了，我才有个能说话的伴！”
看容夫人面露怜惜之色，母妃道：“我近日里有个想法，想听听姐姐的意见。”
“我精神不济，想把弄玉给何家姐姐膝下抚养，不知是否妥当？”
容夫人一惊，半响道：“若这样，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妹妹你只是偶有小病，何谈不能照顾两个孩儿呢，这话说得让人心疼。”
母妃勉强笑道：“姐姐你是知道的，璋儿回来，大王的意思早迟是要放在我宫里抚养的，他既认了我这个母亲，我自是要尽心尽力的。我只怕我能力不及，不能让大王和列位重臣满意。”
“姜姐姐不愿回宫，其实现在这宫里，最有能力、最适合抚养璋儿的，是何姐姐，可惜大王又不同意。”
“是以妹妹我心中忧虑，我想，既然如此，不如把弄玉送给迎春殿抚养，我也放心。也能全身心的照顾璋儿。”母亲说完，以手中手帕拭了拭泪。
容夫人沉吟了一会，道：“此事不妥，首先大王那里就过不去。你们母女是大王的心头肉，把二公主给别人抚养，大王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身子弱，若到时候思念女儿，添了新疾，说不定何夫人还会因此触怒了大王，这事情还得三思。”
母妃看了看四周，老姨奶会意，摒退了众丫鬟。
母妃握住容夫人的手，正色道：“其实我知道，姐姐在大王心中，一直都有很重要的位置。如果当年不是太后收了你做干女儿，只怕你早已入宫受尽万千宠爱了。”
“好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妹妹在这宫中的艰难，替妹妹在大王面前分说分说，大王必会顾念昔日与你的情分，不会与你为难。”
容夫人大惊，愣怔半晌，突然笑道：“难怪刚刚何夫人说另有一事，让我来劝劝你。”
“罢了，我这一生，身上背的艳名也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容夫人随即正色道：“妹妹，你今日和我商议二公主的事是虚，想问大王和我当年的旧事是实，我说得可对？”
“你忧思焦虑，也是因为近日里我进宫进得勤了些，有些嚼舌根的人又在传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可对？”
母妃红了脸，低了头道：“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
容夫人叹口气，牵着母妃的手，走到一株巨大的芭蕉树旁的凉亭坐下，方道：“妹妹你信我，大王与我，没有半分瓜葛，更谈不上什么情分。”
见母亲低头不语，容夫人无奈道：“好吧，今日我就告诉你。你是个心重的，这桩旧事你既存在了心里，少不得我要替你解开。”
容夫人道：“那年我才十四岁，我家老爷还不是现在的镇国大将军，是中军主帅，大王那时是镇远将军，负责接应，先王则坐镇王都三江城。”
“怀安和大王率军打下了九桑城，城中有头有脸的士族都是要去迎接新军的。”
“我阿爹也去了，我调皮，因不能出门，便着人搭了梯子，爬上墙头去看那进城的队伍。”
“我记得大王和怀安并辔走在宽阔的南运大街上，身前身后都跟着整齐的甲兵。二人白袍银甲、年轻英俊、意气风发，大家都在心中啧啧暗赞，好一对翩翩风流少年郎。”
“那一时，整个九桑城的少男少女都对他俩心生仰慕。”
“我阿爹拜见过他二人之后，心中十分满意。当初那北燕王是要想纳我的，他与我年岁相差既大，又残忍好杀，我家为此事忧虑了好久，我阿娘忧思过度，还卧病在床。”
“如今可好，突然峰回路转，我们全家自然喜不自胜。”
“等到先大王带着如今的太后也到了九桑城，我阿爹便将我送进宫去，太后喜欢我，天天将我带在身边，对大家言明，想多留我在她身边几年，至于我的婚事嘛，由我自己选。”
“是以大王虽对我有意，也私下找过先王和太后讨要我，却都被太后挡了回来。”
母妃奇道：“太后为何不让你进宫？以姐姐的容色，又得太后喜爱，岂非可以在宫中独占鳌头，将来前途无量啊！”
容夫人惨然一笑，道：“你有所不知，那时大王的后院之中已经不太平了，太后与大王的嫌隙，便是那时结下的。”
她拉着母妃站起身来，一边往小径花圃走去，一边道：“太后本来想为我择一朝中重臣之子，嫁为正室。因为大王与怀安那时都已婚配，我无论选谁，都是作妾。”
“然而一来没有年岁相当的，二来那些人确也配不上我的人才。是以挑来挑去，最后还是着落在大王和怀安身上。”
母妃吃了一惊，道：“什么，容将军那时也已婚配？”
容夫人点头道：“正是，我是嫁过去四年后，大姐姐病逝，将军才将我扶正的。”
她继续道：“太后见我还是着落在大王和怀安身上，便有一日，带我去见了一个人。”
母亲、姨奶和我都静声屏气，只听容夫人缓缓道：“原来是大王的原配夫人，徐夫人！”
“什么？”一旁的我大吃一惊，不禁轻声叫了起来，“父王的原配夫人！不是姜夫人吗？”
我回头看，母亲和姨奶也是一脸震惊。
容夫人叹道：“你看，这宫中知道她的人，何其稀少。”
“大王不是先王亲生的儿子，你们是知道的。先王无子，想要从族中挑一个好的出来过继，作为嗣子。”
“大王虽英勇神俊，但也不是非挑他不可，是大王娶了太后的表外甥女为妻，得太后助力，方当了先王的嗣子。这位夫人才是大王的原配夫人。”
她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禁又叹了口气。道：“太后带我去拜见这位徐夫人的时候，她已经卧床不起。脸色黄黄的，说话没甚气力，身上瘦得没多少肉了，只能依稀看得出本来也是个美人胚子。哎。”
“太后告诉我，大王当上嗣子后，先王和群臣对他甚是满意，怀安与他识于微时，一相识便拜了兄弟，一心一意的辅佐他。”
“是以大王很快便站稳了脚跟，在先王的带领下立刻便投身到建功立业的洪流之中。”
“后来便是与庐郡田、姜二姓盟约，为得到这二位江南巨富的支持，大王娶了姜氏女儿。”
“这也罢了，谁知大王为了讨好二姓，却逼着徐夫人交出府中管理之权，让与姜氏。”
“徐夫人如何肯依，大王便再也不去徐夫人房中，将过往海誓山盟都抛诸脑后。”
容夫人从路边掐了一朵梨花，道：“大王心可真狠哪，无论徐夫人如何小意挽回，都只要她交出尊严和权力，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正妻，不讲一丝情面。”
“可怜徐夫人忧郁成疾，熬了一年不到便郁郁而终。从此太后便有了心病，既心疼她表外甥女，又恨大王薄情寡恩。”
她转过身来，对母妃道：“后来你进宫了，大王此时已登至尊之位，不需要顾忌姜田二姓，他那时让姜夫人交出管理后宫之权，让与你，便是故伎重施。”
“太后眼看着姜夫人怒气冲冲的离宫回了庐郡，在景福宫里可是开心了好多日子。”
“不过她对大王已有成见，你虽间接替她表外甥女出了气，因你是大王心爱的人，所以太后也不喜欢你。因此她便要扶持王玉仪母子，你懂了吗？”
母妃脸色发白，她问道：“那，姐姐当年没有选择大王，是因为见了徐夫人？”
容夫人看母妃弱不禁风的模样，叹口气，柔声道：“妹妹，我知你对大王情根深种，这世上确也没几个女子能抵抗这般优秀的男子。只是你莫要忘了，这是在宫中，大王爱的，可不只是美人。”
她道：“或许我今日说得有些多了，你也不必去多想，大王对我，或许有得不到的遗憾，可是在你这里都已经弥补了。”
容夫人道：“你放宽心，好好抚养几个孩子，有你的福气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