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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萝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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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若怀孕,十月即生产,妖却不一样,谁知道那一夜的冲动,竟让藤萝怀孕了。

连秦牧也未察觉,树妖沉睡期间,怀里的孩子跟着沉寂,直到藤萝醒来。

“子启呢?”藤萝摸着大大的肚子。

这孩子在肚子里睡了四十年,如今苏醒,生产在即。

秦牧左手握紧,右手里拿着一根琴弦,原本那根琴弦,是让人忘记一段记忆。

“死了。”秦牧默默收回了那根琴弦,“三年前,死在长北雪山下。”

藤萝皱眉,凡人寿命真是脆弱,弱到等不及她醒来。

子启为何会去长北雪山,藤萝原想问,可转念一想还能为何,那封信中不止一次提起长北雪山,子启定然是看到她给梁迟写的那封信了。

“带我去看看。”藤萝说。

秦牧没说话,转身欲走,一根树藤拦在他面前。

若藤萝能动,便不会让秦牧带她去,或许是因为子启是凡人的原因,肚里的孩子几乎吸走了她的精气,让她半点动弹不得。

秦牧转身握紧了拳头,回身时怒气冲冲,“梁迟至今未醒,你肚子的孩子也...你却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要去见那个凡人,你当真爱上他了?”

说爱太过,大抵是一时情动。

藤萝不知秦牧怒从何来,收了拦着他的树藤,“连战佛都没办法,我又能做什么。”

她不担心梁迟,是因为梁迟曾跟她说过那些自杀自残种种,若梁迟会死,早就在当年遇到战佛之前死在火山里了。

那样都没死,又怎会这么轻易就死。

可子启不一样,子启死便是真的死了。

秦牧长长叹了叹气,他不想让藤萝生下这个孩子,唯一的办法,是让藤萝再去见见那个人。

秦牧把化成小树根的藤萝放在怀里,到了长北雪山下,那里有一间竹屋,竹屋里却不像有人居住的痕迹,四周破败不堪。

“咳、咳咳。”有咳嗽声从房里传来。

怀里的小树根动了动,“你不是跟我说子启死了吗?”

秦牧神色未变,轻轻拍了拍小树根,示意她别轻举妄动,房里的人是子启,却又不再是子启。

若子启可杀,秦牧早就动了手。

当年他也是站在这,看着子启一点一点将竹屋修建起来,琴弦已经拉起,有位熟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曾是莲花天神最爱的琴,在天上见过的仙许多,眼前这位,是受许多仙尊敬,让许多人,仙又爱又恨之人。

司命,除了神,司天下命格,秦牧除了在天上见过,还在梁迟的书塾见到过一回。那次她对梁迟恶语相向,说梁迟不是神,却不受她命格辖制,是个未知的命数。

更是因为梁迟将那些原本在命格中的人写进书里,乱了司命的命盘,两人吵了许久,最后司命负气离开。

司命说,子启的命格,不容忍半点意外。

秦牧讥讽司命,早干嘛去了,若子启没有遇到藤萝,哪里会来意外。

“咳咳咳...咳咳...”

秦牧不敢靠得太近,站得远远的,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子启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他双手合十,在求着什么。

藤萝看不见,便动了动,“走近些。”

秦牧没再动,眼眸低垂,“不能再近了。”

未等藤萝问为何,乌云迅速聚拢,雷声响起。

在隐隐的闷雷中,藤萝听到了不同寻常的钟声,丧龙钟。

丧龙钟?!!

“秦牧,放我出来。”

秦牧寻了一个木桩,将藤萝放在地上,藤萝挺着大肚子,望向乌云密布的天,“为何有丧龙钟的声音?”

那一道道钟声,分明就是......

可成翼不过继任天帝几百年,怎么会殒命。

“不可能...不可能...”藤萝想撑起身子,根本做不到。

那一道道钟声响起,肚子就一阵阵作痛,最痛的一次,随着竹屋中闪了一道白光,乌云散开了。

藤萝拉住秦牧的手:“秦牧,那是不是...”

“是。”秦牧说。

是丧龙钟,却不完全是,见房里彻底没动静了,秦牧才带着藤萝进了竹屋。

或许是冥冥中注定,子启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等到藤萝来了之后死。

子启还跪在地上,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头无意识的耷拉着,已经没了气。

“子启。”藤萝被秦牧扶着,慢慢的朝子启走去。

竹屋里,除了一张床,正堂的墙上放着一尊金光渡身的佛,佛身下贴了一张又一张,成翼,成翼,成翼成翼...全是成翼。

藤萝终于触碰到子启的头,只是轻轻一碰,子启就朝藤萝这边倒了下来。

子启长了白发,脸上也有了皱纹和老斑,没了当年的怯弱,那一刻她迫切的想知道,离开子启的四十年里,子启经历了什么。

秦牧原也在猜测,司命亲自保护的人到底会是谁,就在刚刚,子启殒命时那一道道丧龙钟说明了一切。

他轻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好笑。

“藤萝,长北雪山上,若不是他从天而降,救下你的人应该是我。”秦牧说。

这个时候,藤萝不懂秦牧为何说这个,她也不懂,子启为何要在这尊金佛面前写满了成翼。

“他的执念是你。”身后,一位黄裙女人出现,她额间一道红色印记,便是司命。

秦牧皱眉,回头瞪了司命一眼,司命日日操纵别人的命盘,哪里会有闲心来此说废话,想来奉了某人的命而来。

司命眼见藤萝抱着子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是麻木,也不是冷,只是单纯的没有任何表情。

司命挥手,那尊金佛和一张张写满成翼的字便不见了,“天帝大婚在即,需历劫定灵根,在下斗胆,为天帝择了一段不得爱,郁郁而终的命格,他原本遇到的应该是那只祸国狐狸。”

藤萝极为震撼,放下了怀里的子启,看着他躺在地上,怎么也不像是成翼。

随后又嗤笑,当初要收留子启,不就是因为子启的几分像吗。

“你们在妖街定情,若恩爱度过余生,天帝的劫便渡不成,刘长森与狼妖,皆是在下的手笔。”司命毫不隐瞒,坦诚无比。

她也无需隐瞒,古往今来,司命皆是天定,无人能定其生死。

“秦牧...”藤萝叫秦牧的声音极其虚弱。

藤萝此刻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她的肚子里是龙种,一只妖怀了天帝的种,天帝归位,那些灵气会要了藤萝的命。

司命这才注意到藤萝的肚子,毫无表情的脸上也是一震,她伸手探了探藤萝,确实是龙种,但已经生不下来了。

秦牧赶紧上前抱住藤萝,对着肚子施法,却丝毫无用。

“救他...救我的孩子。”藤萝乞求着。

“没用的,妖体承载不了龙子,孩子在她苏醒那一刻便在遭受反噬,若再不拿出,一尸两命。”

司命有话没说完,这情形下本不该说,但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于是司命走到竹屋里唯一的一张床前,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人,小人身上浑身是针,上面挂着一张被刺得千疮百孔的纸,同样写着成翼的名字。

“造化弄人,凡人子启看了那封信,痛恨自己当初没能保护你,见不到你他便把全部的心思拿来恨上了你信中的成翼。”

藤萝在地上痛苦不堪,耳边却不断响起司命的话,就好像一道催命符。

秦牧发了狠,一掌打在司命身上,司命没有躲,却也没有受伤,她继续说:“这世上哪有自己诅咒自己的,何况一介凡人怎能撼动得了天帝的命,天帝归位,命我下来同你讲,不日他便要迎娶莲花天神入宫,你若愿意,可一同入宫为妃,这便是他对你最后的怜悯。”

怜悯二字,深深的刻在了藤萝的脑中。

“啊!!”一声大叫,妖魂离体,孩子出来了。

是个死胎,小小的身体红彤彤,血淋淋的,那一颗小小的头,额头上有两个触角,真龙之身。

刺啦~啪啪~

整个竹屋晃动起来,藤萝的身体不受控制,发狂一般,树藤四处飞扬,将凡人子启和已死的孩子包裹在一起,葬于竹屋之下。

而藤萝,自那日起,化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立于竹屋旁。

“这原本也是他计划好的,是吗?”秦牧双手还在颤抖,刚刚那个孩子就安静的躺在他的手上。

司命垂眼,没否认。

天帝无爱,大道练成之日,必定断情绝性,藤萝便是天帝练成大道的最后一块跳板,天下人皆知,唯独藤萝,还在妄想情爱。

“司命。”秦牧叫了,又久久没说话。

司命望了望天,时候不早了,她拉了拉自己的黄裙子,手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她把瓶子放在栏杆上,“昏迷之症或许是心病,有没有想过带她去薄汶死时的地方看看。”

秦牧双手一直紧紧握着,眉头戾气深重,若司命再多说一句,他大概就控制不住自己动手。

司命走了,在秦牧的表情里确认梁迟还没醒,司命是带着得意的表情离去的。

一边给他治疗昏迷的药,一边又在得意梁迟未醒,他看不懂司命,更看不懂...他望向面前的大树:“我不懂,藤萝,他明明就从未爱过你,为何你次次以命相护?”

天帝历劫失败那些年,怎么就能平安无事的待在沼泽园,众仙寻觅为何会独独不来沼泽园。

天帝因为藤萝吃人而厌弃她,殊不知那些人都是自愿的,你给榕树什么,她便还给你什么,吃掉的人能获得新生,那些人巴不得重新再活一次,藤萝用这样的方式加固沼泽园的结界,妖气弥漫的沼泽园,任谁也猜不到天帝会在那里藏身。

秦牧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便知道。

大树发出的声音不再是藤萝的声音,是沉闷的,男女难辨,“你跟在梁迟身边,我查了许久,却不知你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秦牧抬头,眼泪滑落脸庞,藤萝有此一问,大概是忘了,有一年,莲花天神因他伤了手,殿内仙娥将他扔下凡界,一把破烂不堪的琴,在一棵树下遮风挡雨了几十年。

罢了罢了,秦牧抽出一根琴弦,“执念害人,你爱而不得,我亦是,今日我就把有你的记忆封存在这根琴弦中,藏于你树身,除非你打开心扉,否则我将再也记不起...与你的这段过往。”

一根琴弦刺入了藤萝的树身,护住了妖魂离体的藤萝。

秦牧晕倒在地上,日落又日升,他成了一把琴,一直就在树下。

三年后,有人朝长北雪山而来,三男两女,结伴而行。

“哥,这山里真的有雪树藤吗?”树下的女子大概十二三岁,吃着干粮问一旁的男子。

男子有些年纪了,安慰的摸了摸女子的头,“长森爷爷死前说,榕树落泪,在极寒之地生长出藤蔓,化成雪树藤,雪树藤融入骨血可以救小妹的命,我相信长森爷爷。”

“嗯,小妹一定会有救的。”女子祈祷着。

大树无风自动,仿佛想告诉面前的二人,那雪山中,或许真的有雪树藤。

等几人走后,一道光落下竹屋,金线龙袍,成翼如今越来越像个天帝了。

他负手站在大树面前,眼里不是怜惜,也没有半点怨,琢磨不透。

“莲花是个好女人,她的善良跟你很像,我会娶她。”

大树没动,一丝不动,微风吹来,连树叶都没动一动,誓死不动。

“司命下了一趟凡间,今日刚回,我才知晓你怀了孩子...藤萝,抱歉。”

大树依旧没动。

成翼转身,背对着大树,“你愿意做我的天妃吗?”

“成翼。”花了三年的时间,藤萝靠秦牧的琴弦稳固,得以恢复一点,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天帝眼睛一亮,以为藤萝愿意,转身看向藤萝,“天宫那头雪狼本性恶劣,本帝早就想惩罚他,你若同本帝回宫,我即刻便取了他的胆,让你重新化形。”

大树这回终于动了,摇晃的树叶飘落,落在那把不起眼的琴上。

“最后替萝儿做一件事吧,他是梁迟身边的人,迟早会被战佛找到救回,你伸伸手,便得了战佛的一个人情。”

“梁迟?”天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天界之人时常谈起,一个不死的凡人,却受了战佛庇护。

“你不愿同我去天宫?”天帝又问。

大树又不动了,也不愿再说话,天帝冷哼一声,对着琴一点,消失在了竹屋。

那把琴啊,没了一段记忆,在树下躺了三年,今朝化形,朝天拜了拜,对藤萝拱了拱手,眼里,又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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