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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皇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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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带吃的没?”

虽然中午吃过了泡面,但这个东西不顶饱,胃里还总是有空缺,想吃点有味的。

苏青一愣,从怀中掏出一块包在油纸里的肉干,抬头递给了朱温归。

小口咬下一块,咀嚼肉类的感觉真让人着迷。

朱温归也没想到,幻觉中真能模拟出肉干的味道来。

太幸福了!

上次吃到肉,还是泡面里的肉丁,是那种一年下来牛只是皮外伤的肉。

在现世,她已经把生活成本降到最低了,除了每月的水电费无法规避,就只有吃饭这一项开销了。

自然,吃肉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只有偶尔赚到稿费才会过过瘾。

看着朱文圭眼角的晶莹,苏青不禁有些发愣。

好像只有在这一刻,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公主”才真正像个庶人,吃不上肉的庶人。

咽下最后一口肉干后,朱温归摆摆手,示意苏青接着提问。

她心情非常好,看这个“宫女”也无比顺眼起来,今天无论对方问什么她都会一一解答。

虽然不懂帝王之道,但苏青常年跟在朱棣身旁,自然也耳濡目染下能猜到不少主子的心意。

“公主说皇权是假的,是士大夫编织的谎言。可奴婢听闻,历朝历代便是再昏庸的君王,也能亲自批阅奏章,命令从皇宫发出,控达天下,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呵呵,批阅奏章罢了,且不说命令发出底下人听信几分、办几分事,就说那奏章上面,你知道都写的是些什么吗?”朱温归不屑一笑,这是她最擅长的领域——历史不过是被定格了的政治,而精通明史的她自然对明朝政治了若指掌。

“地方灾患、官员任免、政策实行,大抵是这些。”

“可以,你还知道的不少嘛。

这些看似关乎天下命脉,社稷运转,是皇帝可以轻易改变天下的象征,但实际上,除了一些大事件;皇帝能看到的奏章,都是天下士大夫想让他看到的。”

举起碗舀了一口水喝,润润喉咙,朱温归接着讲解。

“举个例子,比如某个地方的官僚连同地主,侵吞了不少穷人的土地,还和胥吏们合作,将这些土地名义上归到雇农头上,以转移赋税;你觉得,这样的事会有谁报上来吗?”

“...”

“纵是真有某个不怕死的佃农觉得受了委屈,想上报,你觉得主作俑者会让自己被告官吗?别忘了,他们就是官。”

“不是还有知县、知府吗?”

“小小知县罢了,每年意外死亡的知县还少吗?况且,若你是知县,第一天上任地方的豪强大族就宴请你,去还是不去?若不去,便是不给他们面子,以后政令根本难以推行,你只会有政绩不足贬官这一种结果;若去,你就会发现宴席上都是本地的官僚、胥吏,也就是你以后的同事们。

酒过三巡,回到家,你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被塞了一袋金子,从这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和他们在一条船上了。

之后的日子里,你若是敢上奏他们的不法之举,怕是要先被弹劾个受贿,然后满门抄斩了。”

“知县分量是不大,那知府呢?他们对知府大人也敢这样?”

“知府有几个不是他们自己人?”

“每年科举的进士们,不都亲蒙圣恩吗?”

“受了你的恩,就要忠于你了?

好好想想,如果是你,出身名门望族,从小锦衣玉食,科举之路从老师到考官都是族中为你安排好的,你会中个进士就大义灭亲检举亲人吗?”

苏青不明白这些话到底有多少分量,但密室中的朱棣知道,此刻坐立难安,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这番“忠皇之辩”。

“...自古,忠孝难两全。可那些寒门出身的呢?他们可是家世清白,何不上报真相?”

“自然,总会有忠心之人,但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单单靠他们,如何监察整个天下?

更何况,对当今圣上来说,忠心与否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清廉正直也一样不值钱;有本事,能安定这天下两京一十二省,才是真正的可用之才。

四叔公是千古一帝,他不在乎、也无需在乎这些不敢露面的小喽喽们,因为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对皇权构不成威胁。

但这是一个虫蚀树空的事情,十年、二十年可能看起来不严重;只要时间一长,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终会把这个王朝的根都蛀空,让大明倾覆。”

据史料记载:洪武九年,改十二行省为布政使司,改参知政事为布政使。

十五年,增置云南布政司。

永乐朝迁都北平,以北平为北京,以北京所属府州县为北直隶。

永乐十一年,添设贵州布政司,遂成两直隶十三布政司,俗称两京十三省。

“有这么严重吗?”苏青还是不解,不过是侵占两亩田地罢了,何况人有生老病死,这些地方家族也会有盛衰兴亡之变,在朱文圭口中却是如此严重。

“元末太祖为何起家?不就是因为遭了灾后家里卖田,当佃农都没人要,只得出家当和尚;再之后,出家都不得安宁,才不得已举起反元大旗。人们都说元朝失义,但这‘义’到底是什么?不就是那些连土地都丢掉的百姓的民心吗?”

另一边,朱棣脸色大变,他向来不把这些地方上的苟营之辈当回事,觉得不过是群宵小,敢作乱杀了便是。但如今,他却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认为他们不重要,是他们故意让自己看到一个弱小的假象,却把真正致命的刀斧隐藏在幕后,一下一下劈砍着大明朝的根基。

他们没有帝王之术,却有与之抗衡的屠龙之术!

朱文圭不能死,她的学识有用,更重要的是她身后的那个“师傅”。

既晓通帝王之道,又对地方实情如此了解,还肯大费周章潜入广安宫教授建庶人,全天下似乎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朱允炆。

幕后之人没有别的可能了,只会是自己的“好侄儿”,前建文帝朱允炆。

“当然,这些都只是从宏大的方面去讲,具体到你的问题上——那些奏章,可不就是朝堂诸公想让皇帝看到什么便是什么吗?

无论明君昏君,只要这每天堆积如山的奏章里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那皇帝就成了一个被囚禁在皇宫中、被束缚在皇权下的盖章工具,只能下达一些拨款赈灾、任用“贤臣”、推行“善策”的命令来,每日被这处理不完的奏章笼罩,成为个看似大权在握的士大夫傀儡。

即便皇帝有锦衣卫这样的特务组织,也最多是杀要一些比较严重、出格的欺瞒者,最后还是在帮官员内斗;至于肃清朝堂、乃至于肃清天下,干脆想都不要想了。

太祖试图通过杀的手段来还天下一个真正的郎朗太平,但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他杀了过半的朝臣,还制定了严苛的反贪污法,都是治标不治本。执行反贪污法的人就是贪污群体本身,又可能有效?永乐朝不过十一年,贪污成风,更甚于洪武。

杀来杀去,还是要有人来当官,就杀不干净,只会把洪武的名声杀臭,杀得懿文太子与太祖反目;杀得天下士大夫心生不满,受令磨洋工,让大明这台巨大的机器停转。”

“莫非,就没有拯救皇权的办法了吗?”朱文圭的说法简洁易懂,用的也都是人心推易的例子,苏青自然能听明白,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主上也成为苏青口中“假皇帝”。

朱温归走在床边,慵懒地躺下,没有回答,只是下达了逐客令。

“明日再说吧,谢谢你的肉干。”

苏青见朱文圭这副模样,只好告退,不过这次,她明显比昨天要恭敬许多。

这就是苏青,只忠心于朱棣一人,也只在乎朱棣的事。当她意识到朱文圭对朱棣有不小意义时,自然就会认真起来。

回到密室后,朱棣向苏青下了两个命令:

一,下次旁听提前把皇太孙朱瞻基叫来。

二,下密令让姚广孝来凤阳。

这位千古一帝自有自己的安排,也自有自己的算盘。

离开密室前,苏青余光瞥到桌子上放着一些笔录,看墨迹正是朱棣刚刚记下的,标题是三个大字:《皇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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