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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攘熙熙趋之唯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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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生尘翻过屋顶轻轻落下,看着众人掩面而泣,灵堂内陈善跪在一边,陈念月则接待来吊唁的人。

陈善见肖生尘给他打手势,起身往里屋走,肖生尘跟上。

“真死了?”

陈善眉眼未动,略显苍白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不是说做个戏吗?!”肖生尘瞪大眼睛。

“黄祁如今在郊外闲庄安逸得很,本来万花楼的事情已经让他臭名远扬,现在好了,江湖倒同情起他来,竟开始怜爱起黄总典来?”

陈善半睁着眼睛,血丝尽显。

肖生尘一看陈善的样子就知道陈遗情什么都没告诉他。

陈门父女演的戏,骗的不是外人,从来都只针对陈善一个人。

要不是他八卦门消息通广,恐怕现在还和陈善一样蒙在鼓里。

肖生尘冷笑一声,冲着外屋冷啐一口,报应!

“你知道?”肖生尘见陈善的样子,不像被算计了一般,倒像是预料到一切。

“天下掌主……”陈善爆裂的嘴皮撕裂开,圆滚滚的血珠顺着唇蔓延,他脸色多了一丝鬼魅,“真的重要吗?”

肖生尘一甩扇子,他对陈遗情的死亡不能说惋惜,只能说是拍手叫好的程度。

“没人会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足够了,只会觉得永远装不满。”

“值得吗?”陈善唇上的血色越发浓郁,“这样的手足相残……”

“别说手足,就算是亲爹……”肖生尘环顾,“你大师姐她该除还得除。”

次日清晨,天陈门外闹哄哄的,隔着几道厚重的大门传入陈善的耳朵。

及近,人声越发清晰有序。

“陈善滚出天陈门,天陈门滚出江湖!”

“滚出江湖......”

“赶紧去死吧,杀父灭门的狗东西!”

一记烂菜叶朝面中而来,陈善微微闪身躲过,腐臭腥嗅的一场烂菜叶雨冲向他,肖生尘眼疾手快将他揽进大门内,嘭的一声隔绝了门外人的谩骂怒火。

“撑起你的精神来!”肖生尘一拳擂住陈善的肩膀,“那女人来了。”

款款而进,陈念月面色沉静,衣袂被吹起一角,发丝却不动如山。

“师弟,我且只问你一件事。”陈念月神色突然悲痛起来,“你是否如同传闻那样,害了父亲?”

肖生尘冷眼看着陈念月,头冠越发的紧,吊着眉梢越发的冷然。

陈善侧过身,轻拱手,“见过大师姐。”

陈念月静观陈善的举动,虚扶了一把,“如若你还承认我这个师姐,就告诉我,父亲的死,跟你是否有关?”

肖生尘侧目,只见陈善轻轻点头,他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眼里充满着不可思议,余光里的陈念月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你果然和那个黑面男是一伙儿的......”陈念月像失了魂,眼神飘忽,身形微晃,撑了身后的师妹一把。

黑面男?肖生尘奇怪地望着陈念月。

陈念月强忍悲痛,挥一挥手,旁人立即抬着一副白布盖着的身体上来。

陈善见状,眼神骤紧,一把掀开白布,棉麻制的白布立刻飞在了半空从他眼前滑过,一同落地的,还有他的膝盖。

胖嘟嘟的脸上布满的青紫色闯入陈善猩红的眼里,眼泪如同黄豆般砸在昔日圆滚滚的身体上,那平静的身体早已没有起伏,小拳因为僵化而弯曲着,手指挂着的剑穗此刻化作千万把利剑,刺进陈善的眼里。

“小阿扁?!”肖生尘脱口而出,内心翻涌如同巨浪滔天。

小阿扁死了?

陈念月“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宽大的衣袍遮住悲痛的面孔,带着沉重的哭腔,“陈善!我多希望与你无关!”

肖生尘被小阿扁的死冲击到神思,但很快在现场巨大的悲伤中拉回一丝理智。

“陈念月,究竟怎么回事?”

陈善此刻已取下那枚剑穗,左手执剑的剑柄上,一方空洞和右手的剑穗相得益彰,任谁看了都觉得那剑穗就该配那把剑。

“善儿。”陈念月哭得语气悲悯,“我父亲也常常这样叫你,你可还记得?”

天呈阁的人匆匆赶来,程里正已经很久没如此疾步过,看着跪在小胖娃身边的陈善,他的心时隔久远的刺痛起来。

不出半刻,天陈门外的人又多了好几波,程里正让天呈阁的人守在外面,才阻止了大门被人踏破。

涯正堂上,平日端正仪态的陈念月如今是怎样也坐不稳,掩面哭泣,身体耸动。

陈善如同刚才见到的那样,垂着头,额前有几缕细发逃出规束悬下来。

“查清那黑面男的底细没有?”程里正声音一出,程景立刻回答道,“查清了,此人,此人曾是黄祁的......”

“说。”程景吞吞吐吐的样子惹火了程里正。

“情夫。”

“还有呢。”

程景清清嗓子,“一年前,黄祁在万花楼寻花问柳时,黑面男正是被豢养的男宠,万花楼明面上是以青楼女子为招牌,实际上为许多城中达官贵子提供男宠,男宠的地位不如女子,平日里白天做苦活,晚上便接待像黄祁这样的名门少爷。”

“半年前,万花楼起火,百余人在此丧生,男宠们趁乱逃走,从此隐姓埋名。前段时日,江湖上大肆宣扬黄祁要娶天陈门掌主之女,引得此人现身,又不知他从何得知黄总典谋算天下掌主的位置,想黄祁假死要挟陈遗情。”

程景看了看他爷爷的脸色,继续说道,“此人自逃出万花楼后便不再与黄祁有联系,中间找过黄祁一次,险些被黄总典乱刀砍死,因此记恨于心,黄总典向天陈门要人的前一天晚上,此人找到了陈遗情,告诉了他黄祁假死的消息。陈遗情第二日与黄总典对峙时,此人再次现身,揭开了黄总典的瞒天过海。”

“好了。”程里正打断程景的话,“我来说。”

“陈善。”程里正沉声道,“站起来。”

陈善当即没动,被肖生尘用扇子一敲才缓缓有动静。

程里正转身,淡淡地瞟了身后的陈念月一眼,说,“陈遗情,本来不会死,但他,贪欲太过,黄祁原本的假死之计在他的安排下变成必死无疑。”

程景接着程里正的话,“黑面男在来之前得知了黄祁的死讯,全然已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陈遗情......尸骨全无,正和黄祁的结果一样。”

程景转向陈善,“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接着?”

陈善疲惫的脸终于抬起,嘶哑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杀的。”

“陈遗情被黑面男的短匕伤了之后并没有立即咽气……”程景有些迟疑,“最终,是陈善了结了他的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陈念月表现得撕心裂肺,“父亲待你不好么?从南冈山将你带回来的那一天起,他给我的爱已经被你分走了一半,你还要如何……”

陈念月说着说着已经哑声,剩下一口气进进出出半天没有声响。

陈善眼光由木然突然聚拢,指着身后冰冷的尸体,“这就是他该死千千万万次的缘由。”

—————————————

陈善最近老觉得小阿扁变瘦了些许,每日观察他大快朵颐,食量不见少,但小阿扁没有以前吃饭那样开心。

问及原因,小阿扁只说自己不爱吃饭,每次晌午和午夜前后却又总偷偷溜进灶房,被陈善抓个正着。

这日傍晚,小阿扁第七次被陈善逮住,近日门内在全面倾洒鼠药,灶房是老鼠藏身重地,每隔两日便会做清理,怕弟子误食沾有鼠药的食物,灶房门用完便会上锁。

小阿扁个子不高,身型虽然浑圆但毕竟是小孩,钻空子便能轻松来去灶房。

“小阿扁是不是又只吃零食不好好吃饭,又被我抓住了吧。”陈善轻敲阿扁的头。

小阿扁觉得委屈,连同前几日被抓时的感觉一起通过眼泪发泄了出来,断续中,陈善的眉头逐渐成川,抱着小阿扁的手臂逐渐僵硬。

自五大世门形成规模后,各世门人数是核定一家世门实力的关键因素之一,由于世门所擅长不同,目前天陈门的剑术,临肖门的法术和卫影门的暗影人数颇多,黄道门和八卦门一个擅长玄学一个打探消息,在江湖人眼里都算不得真本事。

近年来各大世门为招揽新弟子花了不少心思,有入门就送宝剑的,有报名就发秘籍的,还有招揽就发钱的,可都效果平平。

陈善心中凉如水,小阿扁的嘴不停,像是被饿了好几天。

夜深时,陈善隐入涯正堂后院,那是陈遗情的房间,房间灯火还未暗,陈善想起小阿扁的哭腔,心中突然犹豫起来,陈遗情的门在不远处,趁着夜色潜入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倘若是真的,他该如何想陈遗情。

月色逐渐隐匿,陈遗情房间的灯火熄灭,黑夜里陈善的身体僵直了许久,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潜入正厅时,珠帘下床幔双侧挂起,床上空无一人,陈善心中更加沉重,这意味着陈遗情的房间可能有暗门或者密室,小阿扁的话再次响在耳边,陈善回过神,顺着书房和床侧开始寻找,半响皆无所获。就在他犹豫是否要继续时,屏风后沐浴地出来传来声响,他一个侧身,再次隐匿在珠帘的暗角处。

顺着亮光,陈善见陈遗情缓缓从屏风后现身,他的脸上有几道青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额头,骨骼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陈遗情伸出手拉开衣袍等了一会儿,几道狰狞的青筋慢慢消失,他的身体重新灵活起来,脸色红润,心满意足的走向床榻睡下了。

暗处的陈善感觉有一瞬间心停止了跳动,藏书阁最顶处有一层秘书,一次他坐在房梁上看书时被一本名叫《南冈见闻》的书名吸引,里面讲到南冈山上存在一株离魂草,此物做成香可摄人心魄,人只要闻一口便会像失去魂魄一样,听命于用物之人,只是,离魂草使用率很低,别说制成香,就算连土移栽,半刻钟内也会即刻衰败下去。如果有人沾染上离魂草,身上会出现不同程度凸起的像藤蔓一样的脉络,最终人的耳眼口鼻喉都会长出经络,从而窒息而死。

陈遗情显然已经掌握了离魂草的用途,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完全克服离魂草的作用。

陈善想起小阿扁,再看睡得安详的陈遗情,突然闪现了当时书中的一行小字:若需完全净化离魂草副作用,需辅以七岁以下男童辰时之血,调和离魂草至暗毒素。

辰时之血,辰时之血。

难怪小阿扁最近没出早功,原来竟是被陈遗情用来放血......

陈善努力在黑暗中克制住发冷的身体和愤怒的血液,握住的剑颤抖着,剑穗猛地断开掉在地上发出声音,床上的人不为所动,离魂草的功效让陈遗情睡得十分沉。

月凉如冰,镀在陈善身上蒙了一层白霜,直到次日太阳升起,陈善发丝凝上的水珠化开滴在衣服上,润到衣服里,浸进身体里,他的心冷透了。

“所以你就杀了你的父亲!”陈念月哑着嗓子红眼盯着神游之外的陈善。

陈善一抬眼,嘴角咧开,干涸的血迹在嘴上绽放出最灿烂渗人的笑容,他张开双手,抱起已经僵硬浮肿的小阿扁,缓缓向大门外走去。

旁人正要拦,程里正挥挥手,门外拿着烂菜叶子的围观群众见陈善出来,手里的动作不停,腐烂和腥臭砸在陈善脸上、身上,他裹紧了小阿扁,起身飞下山去。

戏台上,南离风神情平静,仔细听着藜蒿讲述,“派人到天陈门。”

藜蒿不解,“公子,为何?”

“送份礼物,恭贺陈念月坐上天下掌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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