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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江口褴褛砍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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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八年的桃木剑断了。

冬日,门檐覆雪,新春将近。

絮雪徐徐,压垮了门檐上堆积的雪,落于门前,动静不小。

两更天的清晨,被冻醒的少年缓缓套上不合身的破衣裳打开门,才发现本挂在门上的桃木剑,自剑身断裂成两截落在门前。

十四的岁少年左顾右盼,严寒天无人早起,也无人发觉少年门口少了一把剑。

冬日的门口湿漉漉的,寒气刺骨,少年没有看到落下的积雪,只是携起两截桃木剑关上了门,没过多久,门又开了,少年握着一把比先前断裂的桃木剑要单调粗糙的木剑出来,重新挂在了门口。

回到屋内,少年给灶台添柴加火,暖了暖身子,才借着火光仔细端详着桃木剑的断裂处。

断裂处不平整,没有内陷的痕迹,倒是不少的倒刺往外突,就像是剑身自断裂处由内而外的炸开似的。

没得出个所以然,少年决定乘着现在去砍柴,顺带着取一些树脂来,不知道是否有用,他决定试一试……他不能少了桃木剑。

少年轻咳一声,进入了刻着自己名字——苏齐——的屋子,找了好几件衣服套上,确保自己不会冷,以及取来的树脂不被看到。

身上套着的衣服都不是很合身,苏齐营养不良的身体也是十分的矮小,不过他的体质很不错,即便是深冬时节,他多套几件衣服也还能扛得住。

回到柴房拿了几根绳子捆在身上,提起斧头,苏齐便出门了。

苏齐居住在一个小镇里,位于大陆最南方,雨水较多,雪倒是不大。

镇子叫雨荷镇,人口仅有五百左右,建在河岸以捕鱼为业。

河是平安河,隔绝南北大陆。

平安河并不普通,淡水咸水鱼类在河中都能生存。

今日小雪,苏齐知道自己无法捡到多少好柴,这只是掩饰取树脂的借口,一旦镇民知道桃木剑断了,那自己就没有居住在雨荷镇的借口了。

雨荷镇外都是丘陵小山,整个雨荷镇被群山围住,显得与世隔绝。

苏齐走了约莫两刻钟来到了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上树林稀疏,鲜少有野兽,豺狼,夜里抬头便能看到高高挂起的明月。

山腰伫立着一棵通天槐树,年份不知几何。

时至深冬,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满树白雪便是唯一的点缀。

苏齐躲到老槐树下,将身上还未融化的雪尽皆拂去,来到老槐树另一边,将积雪扫去,显露出一个不小的树洞。

“老槐树年岁长久,久经岁月磋磨,想来其树脂有着不同寻常的作用。”苏齐这般想着,已经从树洞中取出了利器,给老槐树开了个不大的划痕。

金黄的树脂很快顺着划痕流出,即便是在冬天,这树脂也没有一出树干便直接凝固。

苏齐一看就知道这树脂不同凡响,抬起罐子将树脂尽皆收入囊中,直到树脂再无溢出。

苏齐看了眼手中的罐子,罐子刚好被装满,于是他转身对老槐树躬身道谢:“谢谢槐树爷爷,小子告退了,明天再来看您。”

将树脂塞进怀中衣服,没等苏齐高兴一会儿,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丛忽然发出一声异常的窣窣声。

这声音在雨雪下显得微不足道,但是苏齐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在感受到身旁动静的下一刻,少年已经提起了在身边闲置的斧头。

一阵呼啸的风剧烈的吹向少年。

随着清脆的乒乓响起,少年已经被撞得倒飞出去,待到飞出三丈之远,斧头已经死死的贴在了少年身上。

嘶~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抵着斧头站立,双目清明澄澈,看清了眼前隐匿于雪中袭击者。

那是一只狼,脚踩清风的狼!

“该死,这里为什么会有狼,还是妖兽!”

没时间留给苏齐思考这里为什么会有妖兽,因为风狼已经再一次发动了突袭。

妖兽不同野兽,他们有着各种传承能力,这风狼显然是幼狼,但是依旧与普通成年狼一般大,而且先天掌握风能力,比速度是不可能比得过它的。

苏齐在被突袭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不信一只幼狼能够熟练掌握速度。

于是他竖起斧头,一双澄澈瞳孔映射出风狼的进攻轨迹,这是一条笔直朝着少年脖子而来的轨迹。

下一刻,少年毫无征兆的转身,竖着的斧头与风狼坚硬的头骨撞到一起。

少年又一次的倒飞出去,地上的积雪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疤痕。

少年艰难的睁开眼,巨大的撞击使得他的握着斧头的右手虎口发裂,在雪的包裹下,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发颤。

远处的雪地上,额头被开了一道口子的风狼被痛的原地打滚,嗷嗷大叫。

“哼……这才是我的逃跑路线啊魂淡!”苏齐拖起浑身发疼的身体,迅速转身逃离下山。

这次风狼用的全力,苏齐倒飞的距离何止三尺,加上他给予风狼的伤害,逃离此地不成问题。

跑到了可以确认安全的地域,苏齐方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苏齐终于开始思考起为什么会有妖兽出现。

“老槐树下的树洞中可是有一座土地神像,我年年祭拜,六年时间都未曾有过野兽出现,更何况是妖兽!”

“桃木剑断了,出现的妖兽,怎么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事都在催促我离开雨荷镇。”

少年脸色一暗,取出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半枚铜钱,暗道:“若是这半枚铜钱也没了,那这雨荷镇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可是离开了雨荷镇,我又能去哪?”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等回到了雨荷镇,已经到了辰时正刻,镇子里的人都已经起床准备迎新年,没有苏齐离开时的寂静。

晨曦落在镇子里,镇民们沐浴在阳光下,渴求着温暖,唯有刚进镇的苏齐找了个阴暗的小角落钻了进去。

不过没走多久,他就被一双大手直接扯了出来,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语调恶心的声音。

“哟,这不是那个谁,天煞孤星吗?害死父母还有脸在镇子里生活,天天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今天可给我逮着了吧。”

本就浑身酸痛的苏齐此时趴在地上,彻底没了力气,他只能微微抬起头,眼眸中倒映着一个高大却猥琐的少年身影。

“看什么看,你妈生你难产而死,你爹出海捕鱼至今未归,就你这命格还死皮赖脸的在镇子里呆着,我看你就是在准备克死我们所有人!”

猥琐少年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但都只是看着。

就像猥琐少年说的,苏齐是个天煞孤星,他们就算唾弃猥琐少年的行为,但也不敢与苏齐扯上关系,只好袖手旁观——他们是如此安慰自己的。

苏齐对猥琐少年的话并不感冒,这小痞子没念过书,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还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这些话每次被他抓到都会念一遍。

苏齐打不过猥琐少年,少年比他高一个头,年长他两岁,即便苏齐体质特殊,也不是他这个营养不良的小身板能够对抗的。

就在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年跑了过来,扶起苏齐,指着猥琐少年唾骂道:“小痞李子,你是泥水里的蛐蛐,天天犯贱是吧!”

“整天鬼混来鬼混去,闲的跟个老鼠似的,闹得人人喊打,你要不要个脸。”

白衣少年搀扶着苏齐朝着他家走去,时不时回头朝着痞子小李骂着,这哪是一个没念过书的痞子能对得过的嘴皮子功夫,当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轻轻啐了一口就走了。

“宋袖,你丫就仗着个好爹,读过书了不起啊!”

白衣少年宋袖带着苏齐回到了苏齐家,将瘦小的少年安置在床,苏齐浑身好似散架,还未道谢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宋袖看着少年的睡颜,只觉得不公,凭什么有些人天生要背负那些虚无缥缈的命格,最后遭万人唾弃。

在苏齐家呆了一会儿后,宋袖便离开了,不过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猥琐少年的身影正注视的苏齐房门上挂着的木剑,露出了一抹更显猥琐的笑容。

……

正在准备过年的雨荷镇在今天来了一个背着桃木剑的道士。

腊月寒冬,单着赤色道袍的道士只是露天寒风中算了一卦便离开了。

镇子里的人对这种匆匆过客向来是都不甚在意,非要说印象,只是依稀记得那个道士将一块碎成两半的铜钱赠予了一个孩童。

道士走后不久,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说书人,彼时正是家家张灯结彩,喜迎新春之时,说书人背着一个小匣子入住客栈,白日茶馆说尽天下事,夜里举酒对月明,为镇子的喜气多添了一分。

春节转瞬即逝,说书人也不知何时离开,来时悄然,去时也悄然。

岁月流转不息,半年时光恍恍而过,夏日时节,那个被算命却碎了一个铜钱的少年失去了父亲。

同一日,那个赤袍道士又来了,不过身上的赤袍却是换成了紫袍。

道士取下背上的桃木剑,来到正在迷茫的少年身后,一剑刺穿了少年的身躯。

苏齐忽然清醒过来,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躯的半截桃木剑,感受着血液的流逝,整个人自昏迷中惊坐起。

“是梦。”苏齐冷不丁的咳嗽一声,发觉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浸湿,原本挂在脖颈上的半枚铜钱也消失不见了。

苏齐眼神黯淡一瞬,随即费劲的起身烧水,将一身的疲惫褪去,少年终于开始思考起刚刚那怪诞的梦境。

那是六年前发生的事,自那个道士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父亲出海未归,自己被冠上天煞孤星的名头,再难与人来往,不过那个道士却没有拿剑刺他,而是将桃木剑给予了自己,一句话没说便走了。

苏齐将桃木剑挂在家门口,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除了宋秀才家的儿子宋袖会与自己有所交集,教导自己习得了不少的字,其他的同龄人,或是高龄者,就如那痞子李一般,对自己打骂皆施,若非老镇长觉得他还是一个孩子,镇子与世隔绝,出了镇子也是一种造孽,便留下了他。

当时的苏齐不过是一个八岁少年,能有什么谋生手段?种菜抓鱼砍柴还是这六年来慢慢学的,吃上顿没下顿哪能切确形容他的六年生涯,但是苏齐并没有抱怨,他知道现在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世界不需要他说话,只需要他的沉默寡言。

他没有能力去改变现在生活的一切,现如今支撑他在镇子里生活的依托都在今日断了,或许他确实该离开了。

苏齐抬头望向窗外,那里家家户户贴窗花,挂灯笼,准备迎接春节结束的后,恒海福地的弟子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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