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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旧爱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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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出来一星期了,工作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我有点着急了。

在外打工的异乡人,呆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天吃住都要花钱,而且外面还不安全,真出了事,没人会管你。

这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我昨天听小旅馆老板说一个还不错的工厂在招工,在不太远的一个工业园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就带着自己的假身份证出发了。

由于不熟悉公交车,打出租车又太贵,我只能步行几公里去应聘。

一路上我边走边歇,边走边打听,为了不耽误时间,我连早饭都没有吃。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略显疲惫的我终于到地方了。正如小旅馆老板所说的,这是一家中型的工厂,坐落在一个不算大的工业园区内,也隶属于长安镇,只不过已经是最北边了。

这个工厂从外面看是两幢灰白色大楼,都是四层高。一幢是进大门十米靠左边就是,上边写着一些标语,看样子应该是生产大楼。另一幢是进去大门直行五十米左右,上边好多窗台上都晒着衣服,一楼还有桌子和凳子,应该是宿舍和餐厅。

根据以前的经验,我认为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工厂。

可能是太过心急了,我没有一点犹豫,径直走到了大门口的保安室,客气地问了招工的事情。保安室的大哥还算热情,也都一五一十的和我说了,并且告诉我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再招人了。

我听完了,觉得很庆幸,也很开心,终于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再说了,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一没学历,二没技术,还能挑三拣四吗?我来不及多余的思考,直接就进来面试了。

一切都很顺利,面试很快就过关了,体检也很快就抽完血了,我开始百无聊赖的等结果。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接到了人事部的通知,我被聘用了,底薪四百八十元,月休四天。你没看错,是底薪四百八十元,比以前的工厂底薪还低。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里伙食好,住宿条件好,工作环境也好,加班费也高,所以底薪就比别的工厂低。

我心想:“好吧,好吧,反正我也没有选择,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在办完了一些简单的进厂手续后,我如愿的进了这家电子厂。我被分配在生产大楼三楼的DIP插件车间,宿舍也是被安排在宿舍楼三楼。

由于我是新进员工,下午是不需要上班的,按规定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明天上午才正式开始上班。我没有出去熟悉环境,一直待在宿舍里面休息,我有点累了,况且下午我还要返回小旅馆去拿行李。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我和其他的新进员工一样,排着队下去饭堂吃饭。

饭堂里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很是拥挤。我觉得,这个工厂的员工不会低于之前的那个工厂,最少也有五六百人。

饭菜相当不错,一荤两素一汤,感觉比上一家工厂还要好一些。我(没吃早饭)真是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喝着菜汤,觉得是真香。

我自从被开除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因为外面的饭菜都太贵了,(吃的稍微好一点)一天要好几十块钱。为了省钱,我每天都是只吃馒头和米线,还有各种便宜的饼子,即使是这样,每天也要十几块钱甚至二十几块钱。

住宿也是能省就省,都是在最便宜的小旅馆租个床位,一晚上只要十块钱。喝水都是喝小旅馆里免费提供的白开水,有时候没有开水了就喝自来水。以前(从第一个厂)刚出来的那段时间,身上几乎没钱了,也找不到便宜的小旅馆,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晚上就睡公园,就是睡在那种很长的椅子上,没人管,也没人问,一无所有,也不担心被抢,一睡就是一整晚,醒来就是天亮。

我其实不愿意回想这些,此时此刻,我只是有点感慨而已。

吃完了饭,我上去宿舍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两点左右,我开始返回小旅馆去拿行李,到了地方已经是三点多了。由于已经过了双方约定的退房时间,小旅馆老板说要少退十块钱的押金弥补自己的损失。

我只能和小旅馆老板一顿好说歹说,讲了自己的实际困难,说自己是真没(多少)钱了。小旅馆老板看我为难的样子,没有再难为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把押金退了让我走了。

回来的路上,我一个人提着好多行李,有水桶有被子还有脸盆,慢吞吞的走着,费劲地走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工厂。是的,我累坏了,不是行李有多重,而是路太远了,足足有好几公里!

晚饭的时间到了,我早早的就在那里排队,我是真饿了。打好了饭菜,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大口大口的喝着菜汤,不一会儿的工夫,三菜一汤就被我干掉了。吃饱了,摸了摸肚子,我满足了。歇了一会儿,我回宿舍休息了。

这天晚上我睡的很香,终于不用再为吃住发愁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匆忙下去吃饭了。

吃过饭,我是第一个到车间报到的新员工,组长对我说了一些客套话,说要我好好干,还说咱们这个厂是正规的工厂,做久了以后可以提拔为管理人员。我冲他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开始按照他的安排做自己的事情。

由于我算是有经验的老员工了,几乎没有让组长再操什么心,我就在自己的工位上做的有模有样,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品,也能很好的跟上生产线的节奏,这让组长对我的印象很好,还忍不住夸了我。

上班的第一天很顺利的结束了,我很开心。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我都表现的很不错,不敢有一点懈怠,可以说是非常认真了。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我在这个厂已经稳定了下来,各方面感觉还算可以。

这一天,我吃过早饭照常的去上班了。流水线上的机器启动了,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忙碌起来。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的工位上新来了一个女员工,直到组长喊我过去给她做个简单的讲解和培训,我才注意到这个叫黄燕的女孩。

我来到她的工位前,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四川女孩,她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三,除了皮肤很白以外,可以说再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了。五官很普通,眼睛也不大,脸也是很普通的那种椭圆脸,留着短头发。

我冲她礼貌的一笑,开始和她讲一些基本的作业动作和注意事项,还教她怎么掌握节奏。黄燕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很笨的女孩,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熟练的掌握了基本的操作要领,还很好的跟上了生产节奏。我松了一口气,看她没什么问题了,我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忙碌起来。

午饭时间到了,我像往常一样的去饭堂里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打完饭竟然找不到空闲的座位了,定睛一看,饭堂里多了很多穿着便装的新面孔坐在座位上吃饭。我明白了,这些都是新来的员工,应该和黄燕是同一批的。正在我尴尬找不到座位的时候,隐约觉得身后有个女孩叫我,我回头一看,是黄燕。黄燕示意我过去坐,她身边还可以挤下一个人。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实在是找不到坐的地方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我挨着黄燕并排坐下了,挨得很近,几乎都贴着她的身体了。我们俩个似乎都有点尴尬,彼此礼貌的互相笑了笑,一句话都没说。

我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是大口大口的,吃的很快,今天不知怎么了,吃的很慢,还一小口一小口的,可能是我很少和女孩一起吃饭,有点害羞和不自然了。黄燕也是差不多,貌似也有点怪怪的,看起来严肃的有点不自然。

大约十几分钟后,这顿饭终于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我松了一口气,放好了吃饭的托盘,上楼(回宿舍)休息了。

下午上班时间到了,我按时来到了车间里。我惊讶的发现黄燕是第一个来上班的,她正坐在那里拿着一块布擦拭着工作台。我看着她,想告诉她这些事情是清洁工做的,轮不到她做,却又忍住了。

黄燕看我过来了,竟然主动的要帮我擦拭工作台,我直摇头,笑着说不用了。黄燕有点尴尬,只好作罢。

一下午紧张的工作结束了,我下班了,又和往常一样来到了饭堂里。饭堂里人还是很多,打完饭还是找不到座位。

我开始有点反感了,我真的不理解好好的饭堂一下子搞成了这个样子。正在无奈的时候,我发现不远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招手,我定睛一看,是黄燕,她竟然一个人占了两个座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没办法,我又冲她一笑,厚着脸皮和她坐在了一起。我们俩个又挨的很近,不过这次我没有那么尴尬了,看起来轻松了很多,黄燕看起来也自然了很多,也不再那么拘束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我们俩个默默的吃着饭,谁也没有说话,不过我发现黄燕老是偷看自己,还有点脸红。我害羞了,不敢再轻易的看她。这顿饭又在有点暧昧而又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由于晚上不用加班了,我吃过饭并没有去宿舍休息,而是径直的走到了大门口。站在大门口,我望着远处的天空,傻傻的发着呆。

“怎么了,想你女朋友了吗?”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我扭头一看,是黄燕。我脸一红,解释道:

“没有啊,我没有!”

黄燕听完,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竟然捂着嘴乐了,她问:

“那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我也是一个人,在这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地方可以去。”

我愣了一下,本来潜意识里是想去的,结果一紧张,竟然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不去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洗衣服呢!”

黄燕又冲我一笑,说:

“那好吧,我去那边的小市场玩了!”

说完她走了。

看着黄燕的背影,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脑袋里忽然又想起了陈丽娟,她们的背影其实差不太多。是啊,出那个厂已经快一个月了,我一直不敢回去看她,我是因为没有听她的话才有今天这个结果。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那个人渣后来有没有再难为她,总之我没脸见她,或者潜意识里,我想等自己稳定下来了再去见她。

一晃又过了一个多月,我已经来到新工厂两个月了。

这一天,我发工资了。由于是第一个月,订单有点少,加班也不多,再加上扣的有厂服和厂牌押金,还有伙食费和住宿费,实际到手只有四百多块钱,真不算多。

这段时间里,黄燕不断的给我抢座位,不断的追求我,我都没有接受,也不懂得怎么去拒绝,就这么一直拖着,一直耗着。可能是心里面忘不了陈丽娟,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看她,哪怕只是说几句话也行。

意外的是,这天下午工厂居然发通知了,全厂放假,晚上都不加班了。

我心血来潮了,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去见陈丽娟,要好好的和她聊聊,当面解释一下,求她原谅自己的冲动。

匆忙的吃过晚饭,我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就出发了。为了省下钱来给她买点东西,我没有打车,觉得打车太贵了,还是选择步行。

一路上,我边走边想,陈丽娟见到我是什么样子的,是开心还是难过,是恨自己呢,还是不愿见自己呢?就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也来到了日思夜想的目的地。

我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几乎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我懵了,厚着脸皮去了门口的保安室问了问。我没有想到,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很多事情都变了,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换人了。

保安是新来的,外省口音,一问三不知,这让我很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呆呆的站在门口,我想了又想,还是不愿意轻易的放弃,我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见到陈丽娟。

我又厚着脸皮往前凑了凑,看见工厂里面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在那里抽烟,我朝他喊了一声,那个男孩走了过来。我尴尬的问他:

“你是这个厂的老员工还是新员工,我怎么没见过你?”

男孩回答说:

“我是新来的,才一个多月,我也没见过你,我不认识你啊!”

我又问他:

“是不是现在里面很多都是新来的?”

“是的,大部分都是新来的。”男孩说。

我接着问他:

“那你知道不知道车间里面有个很特别又很漂亮的女维修工,是负责修不良品电路板的,因为一般的工厂里面维修工都是男的,很少有女的,你有印象吗?”

男孩挠了一下头说: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听说她男朋友为了她和领导打架了,被开除了!”

“那个被开除的人就是我,我就是她那个男朋友!”我欣喜若狂。

“不是吧,哥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男孩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认真的看着他,又重复着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没想到这个男孩一脸认真的说:

“你不知道吗?她已经走了,不在这里打工了,好像我刚来没几天她就走了!”

听他这么说,我脑袋嗡的一下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强装镇定了一下,我又开始跟他打听陈丽娟的去处,我问他: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反正是不在这里上班了。”男孩说。

我懵了,沮丧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我十一点多才回去。一路上,晚风徐徐的吹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街边的风景也不错,灯红酒绿的很是热闹,可是没有找到心上人,我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步子也愈发的沉重。

我六神无主的晃晃悠悠的走着,走回到工厂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好不容易才让保安破例开了大门。

心里受到了打击,我好几天都没有缓过神来,上班也是心不在焉的,有好几次都差点出错。组长问我怎么了,我没有说,黄燕问我,我也是闭口不谈。

几天以后,晚上又不用加班了,我怎么也不愿错过这次机会。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步行着来找陈丽娟了。

站在昔日工厂的大门口,看着里面偶尔出来的陌生面孔,我傻傻的发着呆。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想进去看看,跟保安说了半天,可是保安说没有厂牌无论如何也不能进。没办法,我只能等了,等着奇迹发生,等着里面出来一个我认识的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了。我认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他是以前饭堂里面做饭的那个厨师,和我是老乡,也是河南的。

终于遇见了一个熟人,我喜出望外的和他打了招呼。那个厨师老乡貌似也对我有点印象,他笑着和我说话了。

我们俩个简单的说了一些客套话以后,我开始直奔主题,问了他关于陈丽娟的事情。这一问真是出乎意料,他竟然都知道,他告诉我说:

“自从你被开除以后,没多久陈丽娟就走了,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又问他:

“陈丽娟去了哪里?是什么原因不在这里做了?”

“听说是回老家了,好像是家里什么人病了,反正是走的挺急的!”他说。

我听完,脑袋嗡的一下子就炸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又问这个厨师老乡:

“那你知道不知道陈丽娟的家庭住址什么的?”

“我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但是听说她好像是湖南永州的,具体是哪个乡镇哪个村就不清楚了!”他说。

“你就是想打听一下也找不到人了,现在这里面都是新来的员工,以前的老员工要么是嫌工资低转厂了,要么是被调到不远的总厂去了,要么是年龄大了回家结婚了,反正几乎是没有老员工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做饭的。”他又补充说。

我听完了,不禁暗自感叹:

“这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哎!人生啊,人生!”

我告别了这个厨师老乡,一转身竟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是的,这是我最美好的初恋,是我生命中真正接触的第一个女孩,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她已经刻在我心里了,此生都无法抹去。

回来的路上,晚风依旧徐徐的在吹,街道两边依旧是灯红酒绿,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看起来很是热闹。

我再也提不起兴趣关注这些了,失去了心爱的人,我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的蔫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我去了附近的公园。

躺在公园的长凳子上,我傻傻的回忆着和陈丽娟的点点滴滴,不停地回忆,也不停地流泪。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陈丽娟穿着洁白的婚纱,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我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胸戴红花,挽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一个铺满鲜花的大木床。忽然间,一阵阴风刮来,陈丽娟被吹走了,不知去向,大木床也被吹翻了,鲜花飞的到处都是。我赶忙喊啊喊,找啊找,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我哭了,哭的很伤心……

天亮了,我眼角的泪也干了。回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我没有去吃早饭,径直去车间上班了。

一连好几天,我都是半死不活的,组长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有说,黄燕问我怎么了,我也没说,只是敷衍的笑笑,就这么一直死撑着。

黄燕对我久攻不下,已经失去了信心,毅然决然的交往了新的男朋友。

半个月后,我发了第二次工资,加上各种加班和补贴,再扣除了各种费用,这一次我发了五百五十块钱。我带着这些钱,带着满是伤感的回忆,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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