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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赤棠传-> 第0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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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 公審之上，朧的耳邊暫時無法聆聽任何雜音，甚至連即將到來的裁罰都無法吸引其注意…
方才那在眾目睽睽之下，道出的發言，是如此強力的抨擊著朧的內心，甚至都已經讓人感動得滾滾淚珠垂流而下…
而聖棠，則雙眼巡視於眼前有權左右判決的人士，有的人表情莊重，有少數幾個如薩爾斯就掛著笑容，而更多的人，如：赤炎、凍水則分別是不滿與不解。
這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判決呢？不過，希望朧跟瑪莉安她們能不受牽連...
「我等已經有了決意，現在開始，將對聖棠·羅赫，以及朧，以上兩人下達裁斷！」
審判的重錘即將敲下，令人不由得祈禱著，能以最慘痛的刑罰來祭奠逝去的靈魂。
「將聖棠與朧兩人的罪行、身份、關係，所有的一切詔告百姓，並從今天開始，將朧編入教會，由教會進行監視與控管。」
主教如此宣告，這令場上大多數人都錯愕的裁決！
現場掀起波濤般的錯愕，顯然這個判決遠遠掉出了世俗的理想，大家都很清楚，這不是極刑，根本就是輕判！
「第一：朧身為立場相對中立的龍族，不同以往處決的半精靈或燁靈，如果我們將她處死，或許龍族會因此投以敵對意識。」
「第二：朧身為龍族的能力已盡數遭到封印，現在身體狀況等同於普通人類，並不具有威脅性。」
「第三：隻身處在周遭全是仇人的環境之中，日夜遭受迫害與責難，這針對精神的酷刑，遠比肉體上剎那的痛快更加生不如死。」
「第四：事件起因，源自意圖對朧不軌的匪徒，沒有理由讓她背負全部的責任。」
「而聖棠，本意是為了恪守諾言，間接釐清事件的來由，但身犯叛逆亦是事實，因此折衷，讓他跟朧的相關事由公諸，一同受人撻伐。」
主教點出審判的細則，解釋他們權衡的重點，不過這些，對於現場抱持著仇恨的市民來說，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得了。
圍開審判空間的人牆，開始感受到壓力，不少人被情感支配，奮力衝撞著封鎖線，嘴上嚷著要讓犯人立刻受到制裁。
群眾的壓力，甚至已經能夠強行扯開包圍，有一個人趁著機會，衝破了封鎖！
來不及阻止的士兵，只能追在滲透進來的人身後，看著他直直衝向朧，扯開胸肌，就是注入渾身靈魂與氣力的...…
聖棠立刻拉開若有所思而還沒有反應的朧，挺身上前捱下這拳；拳擊中臉頰，麻痺在一瞬間奪去思緒與知覺，痛得近乎切斷意識。
「怎麼可以讓妳苟活！我絕對不允許！」那個出手攻擊的人，繼續拉動全身肌肉，想再次攻擊眼前的兩人，但是很快就被後面追來的士兵給壓制。
失去理智的他，用盡渾身的力量扭動軀體，亦不管衣服被撕扯破裂，數次幾乎要掙脫壓制，就是為了逼近朧，試圖出拳攻擊近在咫尺的仇人…
朧回神過來，伸手攙扶聖棠，望著眼前憤恨的化身，不發一語的感受那炙烤著靈魂的怒火…
然而到了最後，男子力竭被撲倒在地，無法任意動彈，勉強能活動的右手，隨手扯下士兵身上的鎧甲零件扔向朧，在其額頭上刻下傷口。
「就算神要留妳活口…」再也無力掙扎的人，將怨氣化作咆哮，深深震懾了朧與聖棠。
「我也不允許…就算被打入地獄、淪為惡魔、受盡刑難，我也要殺了妳，替我家人報仇—–！！！」
眼前滾湧的恨，深深烙印在聖棠眼底，緊捂著臉頰的傷處，卻發現疼痛遠遠不及剛才映入眼簾的刻劃。
『這…難道就是……？』聖棠意會到這點之後，咬緊了嘴唇；處決的剎那叫痛快，真正的煎熬叫做生不如死。
慢慢地，有幾許雜物飛掠過來，周圍民眾的雙手，觸碰不了眼前的罪犯，只好抄起手邊可得的東西，朝目標扔去。
聖棠緩緩站起，輕拍朧的肩膀，以臂彎將朧細心護住，往神殿內部走去…
期間，越來越多的投擲物飛入，更有差點擊中朧的銳利破片，幸虧聖棠伸手擋下，才換得少女安然無恙。
但是，朧卻注意到，應當有手法可以避免受傷的少年，卻選擇接下攻擊，讓自己受到了傷害。
沿路上，小心保護朧的聖棠，趁著空檔瞄了前方的教會上層，看他們袖手旁觀的姿態，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從廣場進入教會神殿的短短一段路，佈滿鋪天蓋地的壓力與仇視；猶如過街老鼠的羞辱，耗費朧與聖棠不少的時間。
然而，這不是結束…
而是，才剛開始。
走近薩爾斯面前時，兩人之間並無隻字片語往來，無言沉默之中，卻又像是有所默契，心領神會。
薩爾斯嘴角一勾，領在聖棠身前，引導兩人邁入神殿…
前腳距離門扉還有幾步距離，耳邊的喧囂便混入了幾許哀悼；如果說，背後是撼天的怒，那麼，身前是凍地的愁。
再向前幾步，神殿內部，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象…
石磚緊緻堆砌的神殿，殿內祈禱的場所，前方灰白的光明神像，披染著柔黃，透過窗櫺的陽光，端莊嚴肅，卻也同樣親切和藹。
但是，本應該靜謐的精神寄託之所，近日卻充斥紛擾…
聲聲繚繞與耳邊的悲鳴，是遍地傷患身上苦痛的具現；鮮血的紅與繃帶的白，點綴災難過後的哀戚。
來回穿梭奔波的看護人員，努力給予救助，但是資源與人力有限，就算給予最大限度的幫助，依然有人所不能的極限。
剩下的無奈、無力、無助，化作聲聲句句的祈禱……
不過，呢喃之中，沒有任何一句是對神的埋怨，這源自信徒心中恪守遵行的教義，教義第一條：
—有光，就有影。
所有光明教徒都略知一二的教條之中，這是唯一一條被所有信眾牢記的教義。
光明神必定深深愛著人類，因此祂透徹深明自己創造的人類，知道一昧的溺愛只會毀滅人類。
所以第一條教義，告訴人類，世事並無絕對的好與絕對的惡，只有相對的優和相對的劣。
就算是神，雖然能輕鬆完成人所辦不到的奇蹟，但其中也有無法辦到的神蹟，之一就是沒有任何事物，能完全造福萬事萬物。
因此，才會有日與夜的由來。
身為人類，不知道萬事的發生，是因還是果，是好還是壞，只能遭遇後走過，並且放下。
不是神的懲戒，請神庇護度過劫難。
如是神的考驗，請你勇敢通過測試。
不以自己為起點，是以世界為中心。
放眼天下，胸懷世界。
請務必記得光芒的胸襟，太陽的光輝是只要你願意，隨處都能獲得照耀。
有取，就有捨；
有因，就有果；
有善，就有惡；
有光，就有影。
然而，縱使深明教義，人們依舊難以完全履行教義，畢竟……
知道不一定辦到。
神與人最根本上的差距，就是維度；能力、眼光、格調、德望……等，處世境界的高與低，劃清了人與神之間的界線。
當朧與聖棠，緩緩走過正在祈求奇蹟降臨，保祐親屬脫離苦難的信徒身邊時……
那些禱告，沒有對龍的咒罵，沒有對神的怨懟，那些甚至是連完整句子都不算的隻字片語中，卻有發自內心的虔誠。
身為外族的朧，也能從這群異教徒的言語之中，感受到充滿信仰的力量，而這股信仰充滿了包容，並不會讓她覺得難受。
朧對於人類的看法，又稍微修正了一下……
雖然都是光明神的信徒，但擁有感情的人，面對至親的傷亡、家鄉的破壞、外族的入侵，有仇恨有不滿有憤怒，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但是這樣的人類，為什麼信仰給予人的感覺卻是如此柔和溫暖？既然是如此的信仰，又怎麼會讓人類被扣上那麼低劣的印象？
想不透，這樣的一個信仰，與其底下信徒給人的形象，讓朧完全無法理解。
「這些人之中，有好人，也有壞人，即使如此，我們依然無差別的給予救助，這就是我們的教義。」薩爾斯側過頭，像是想為朧解答般的，試著拋出了橄欖枝，等待著……
「既然知道有惡人，為什麼還要幫助他？」既然有教會人士開口了，朧便順勢拋出自己的疑問；對於這種無法理解的事情，總有股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深深勾起朧那打從心底湧生的求知慾。
無論是什麼細微的知識或常識，只要知道得越多，眼界就能放得越遼闊。
「有因就有果，但不知道是因還是果的我們，無法知道這次遭遇的難，是惡人為善的起因，還是為惡的報應。」薩爾斯將舉起手來，透過外放黑暗元素在空中描繪了解說圖……
「如果沒死，是他通過了考驗，在他好好審思之後，接著繼續接下來的人生；如果死了，那就是天意，為我們審判了他。」
「那如果是善者的話呢？善者為什麼要遭遇劫難？」這番說詞，雖然解開了一部分的迷因，但更讓朧無法理解另一邊的解釋。
「有善必有惡，善者之所以為善，是因為表現給世人看見的，是善的部分，而他在私底下又如何呢？這或許是對他善惡做總結的一次考驗。」
「如果真的是由裏到外，都是無可挑剔的善，卻因為我的事件造成他的改變，甚至死亡呢？」
「這問題很好！」薩爾斯一激動，突然轉過身來，指尖繪出的解說圖逐漸變得複雜：「如果善人活著，繼續行善，那就沒有變化，如果轉惡，或者死去……」
說道激動處，薩爾斯甚至停止言語，加快手中描繪的圖形，後方樹狀圖的展開，都只因為前面一點的變化！
「善人都將無法為世界種下更多善因，甚至可能讓原本的善因轉成惡因，因此善果減少，惡果增加……這追根究底，就是因為妳在這時候，在這裡為世界種下的惡因！」
望著薩爾斯描繪出來的路線圖，朧發現，人死去之後造成的惡果路線比善果更多，這麽說來……
「是，無論善惡，人們死去時，牽起惡的機率總是高一些，何況現在的時代，歷經了六大族與各族群之間長年的恩怨，這串連了數千年的因果連鎖，基本上已經染滿了惡意。」
一把將描繪路線圖的黑暗元素盡數收回之後，薩爾斯冷眼望向朧，那深邃的瞳孔之中，飽含強烈的敵意，甚至能讓有數十年閱歷的朧渾身顫抖。
聖棠立刻擋在朧的身前，不可能漏看薩爾斯敵意的他，將朧深深護在背後……
「不過…」看到聖棠的神情，薩爾斯瞇起雙眼，幾秒之後，和緩了氣氛：「我們不知道妳的到來，對我們來說，是誰得到什麼樣的果，又是為誰種下了什麼樣的因。」
在薩爾斯解說的期間，他們來到了教會大廳最深處，一扇看上去十分厚重的門前。
門上，雕鏤著精緻的神像，神像的樣貌莊嚴卻又和藹，身披一襲長袍，背後一對比身軀還要寬闊的鳥類羽翼。
神像向前微張雙臂，背後羽翼似張似擁，指梢像是懷抱又像是伸出來般；這雕像栩栩如生在人面前，主動到一半的動作，靜靜的等著人，等著人以自身意願的迴響……
「光明教會，是一個什麼都能包容的信仰，就算是不同信仰的人，甚至是外族……」薩爾斯讓開身子，走到朧與聖棠身邊……
「不過，若我們頂著教會的名義，說要怎樣就怎樣，那也不過只是裹著善行的惡意，所以，我們會尊重個人意願，願意接受教會幫助與否。」說完，薩爾斯對朧施以禮讓先行的肢體語言。
聽完薩爾斯的言語，看那讓行的姿態，朧轉頭望向眼前的大門，緩緩伸出手，將門推開，緩緩走入神殿的內院……
在朧後面的聖棠，看著通過門的身影，扉上的雕像宛如將朧擁入懷中，這才有所意會。
神一直都在，也隨時投予了援助，但也得要人自己願意主動緊抓著機會，神才能真正將其傳遞給人。
離開前庭，連通內院的，是一條筆直的長廊，兩側的石柱，拱著繪有創世歷史的天花板，放眼望去，皆是曾為建立世界盡心盡力的神祀，及其故事。
走過長廊十數尺的盡頭，再次伸手，拉開厚重的門把……
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廣場，場上現在有人影兩三抹，或在自主鍛鍊，或者翻閱書籍。
當聖棠、朧走入內院之後，注意到來者的人們，開始投以注目，能從那些眼神裡面，感受到憤怒與厭惡。
薩爾斯走到茫然不知該往何處的兩人身前，領著兩人繼續前往神殿深處……
一路上，周遭人士皆以教會的敬禮動作，對投以薩爾斯禮貌，而薩爾斯亦一一點頭給予回應。
從薩爾斯與周圍人們的互動來看，他在教會裡面的份量確實不輕，看那些人眼神中的友善與熱情，不是單純下對上的形式，而是打從心裡的崇敬。
有少許女性，原本欲快步湊上前來，但看見朧跟聖棠之後，立刻停下腳步，簡單對薩爾斯致敬後……
轉向以惡狠狠的視線，緊緊咬著朧，那眼神，與方才在廣場上，衝進封鎖線進來的人一樣，充滿怒火！
聖棠暗自記下幾女的樣貌，看來未來需要小心防備著……
走過內院廣場，來到的區域是一棟佔地寬闊的石砌建築，根據薩爾斯的介紹，似乎是讓教會人士自我進修的場所，提供各式各樣用途的空間。
從窗戶探入視野，映入眼簾的有擺放無數書籍的圖書館，一排排書架上，擺滿各式網羅大陸各處各地各事各學問的書本，供人自由借閱。
亦有些大型活動場所，提供各種器材讓人錘鍊身體、活絡筋骨、精進武藝、交流切磋。
根據薩爾斯的敘述，在神殿內部各處，都有大大小小如此類用途的場館。
隨著走入的地段越深，路上行人的數量就明顯少了許多，但是從身上服裝的材質、做工、裝飾來判斷，身份地位卻越是高級。
不過，依然有不少人對薩爾斯投以禮數，這讓聖棠不由得抱起疑惑……
『薩爾斯先生…在教會地位究竟究竟有多崇高？』
「光明教會的體制，分為兩派……」薩爾斯撇了聖棠一眼，看那滿臉疑惑的表情，於是開始了說明，但是……為什麼道出的內容，似乎是有意為聖棠解答的呢？
「魔法為主的神殿、戰技為主的聖殿，兩方最高的人物，分別是八位主教與八位騎士長，這十六人，就是光明教會的最高權威。」
「地位最高的十六人？不是唯一一位教皇嗎？」對於這樣的結構，引起了朧的好奇。
「人類的本性，導致同時擁有足夠自律與優秀天賦的人太過稀少，把人類第一信仰的最高權位交予一人太過風險，何況神權甚至高於王權；因此分權給十六人來共同管理教會，這樣相對安全。」薩爾斯毫不掩飾的指出了教會內部權力分配的考量點，並沒有避諱種族的缺點。
「而聖殿的八名騎士長，分別是赤炎、凍水、地岩、精金、無垠、驚雷、光明，還有我，代表暗元素的暗夜騎士長。」說完，薩爾斯帶路來到神殿最深處的一扇大門前面。
聖棠與朧望著薩爾斯，等待接下來的事態發展……
「現在，教會目前的所有最高層，都在這門後的會議廳，等著妳們二人。」
「審判不是結束了嗎？」聖棠大吃一驚，眉間瞬間絞緊鎖死，冷汗狂冒不已……
難道其實外面那個審判只是個對外的幌子？當門關上之後，這裏面閉門的，才是真正的裁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