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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玉炉胭脂雪-> 第二十九章 千岁鹤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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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千岁鹤归
- 可是他的孩子也降生于这个世上,他却浑然不知。
出了月子,沈织锦给他写信,她坐在桌前,开始执笔,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睡梦中的娃娃,心里便万分温暖。
“宋亭文,你我分开之后,我偶然发现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现如今已经诞下一月余,我还未给他取名,我想这是每个父亲的权利,他生得很像你,也很像我,我不知你近况,这个孩子会在我身边好好长大。”
写的信不长。
但是这封信没能送到宋亭文的手里。宋亭文过了年之后再也没有来学校上课,他写了辞信,同冯易辰告别,说自己要南下找她。看着他欢喜的样子,冯易辰也没有阻拦。
然后,再也没有音讯。
沈织锦也一直没有等到宋亭文为孩子取名,过年的时候,沈织锦给孩子取名叫宋奕珩。
宣统二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沈织锦专心于学业,白天由白芨带着孩子,宋奕珩跟宋亭文很像,很乖平时也不怎么哭闹,无须很费心地去带着晚上则是她哄着睡觉。
之前就听到倪映典带领的广州新军起义失败的消息,香港还算是安生的。
只是她偶尔想念她的父亲。
再就是二人分别的第三年,沈织锦收到了一本书记,是陶叔寄的。里面附了张陶叔写的字条:这本书记由冯易辰所发现,在东北陆军讲武堂的教师宿舍桌子缝隙发现,听闻少爷走时说要来寻您,但是现如今少爷下落未明,此书记应该寄由您保管。”
厚厚的一本,只剩下十几张没有写了,前面都写满了。
从上门提亲那日开始,一直写到了宣统元年,并不是每一天都写,后面和她分开之后,却是每一天都有。
沈织锦吃过晚饭,坐在藤椅上开始看,一直看到了第二日。
“宣统元年四月十六日,我即将启程去沈阳,当时求娶她时并未想到会缘尽于此,依然会想到当时说媒的人说我与她八字不合,我偏不信邪,下了决心要娶她,可是现如今,不信也是不行的,我一个唯物主义论者,被这些打败,实在太过荒谬。惟愿沈织锦以后无虞一生。”
“宣统元年五月廿六日,吾永失吾母,悲痛至极。自我记事起,父亲将我送去重庆,母亲时时写信询问我的近况,并每个月多些补给。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在父亲还是一个小的军官时便嫁与他,大概也没有想过父亲会在得意之时移情阮姨娘,从我回到宋家,母亲也是郁郁不乐,但是我在她跟前,她总是能安心一些,我亦知晓她有多爱我,眼下我永远地失去了她。”
沈织锦好像隐隐约约地看到,宋亭文难过的样子。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民国二年,她完成学业,此时的国家已改朝换代,清朝灭亡,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眼看着是太平了些,白芨嫁给了一个英国人,之前是她们的邻居,也算是圆满的。她想去找宋亭文。
宋奕珩也有了三岁,眉眼间愈发像宋亭文了,她也每每看着孩子出神。
她下定了决心要去找宋亭文。
收拾东西的时候,宋奕珩跑过来抱住她,“我们要去哪里?”
沈织锦转过身蹲下来,“我们要去很多地方,去找你的爹爹。”
宋奕珩点了点头,“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他在摇着船,那个船一晃一晃的,一点也不安全。”
沈织锦想了想,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之前总觉得要先回安阳,因为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故乡有无限的眷恋,可是听到宋奕珩这么一说,宋亭文最快乐最留恋的地方应该是乌镇,是两人最初遇到的地方。
沈织锦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觉得这或许是父子之间的羁绊吧,但是她也庆幸这种羁绊。
是十一月二十日到的乌镇,她带着孩子住在客栈里,放下行李就牵着宋奕珩往外走,先是来到曾经的昭明书院,她听到一阵一阵的书声,走近了并未发现宋亭文的身影,于是只好离去。
宋奕珩看到那样的河,晃了晃她的手,“娘亲,我梦里就是这样的河。”
沈织锦看了看河面上,并没有船。
“娘亲,我饿了。”
沈织锦牵着他去买吃的,走过桥,她的心总感觉被什么牵动着似的,转头看了一下,这种感觉又被冲散了。
宋亭文与他们擦身而过,回到昭明书院。
宋亭文迷迷糊糊的,已经记不起很多事情,他南下时发生意外跌落水里,被人救起时只剩半条命,只记得昭明书院还有他的妻子,他已记不起他妻子的模样,只是记得是个顶漂亮温婉的女子。
他经过桥时,看到了那个牵着一个小娃娃的女子,他想,他的妻子应该也这么婉约可人。
沈织锦带着孩子走到了之前宋亭文给她动手做荷花酥的那家铺子,她长得实在漂亮,那个伙计一下认出了她,“是你啊,连娃娃都有了,但是你的丈夫不是才刚买过一大包点心走么?”
沈织锦赶忙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去,跑了那么久,却没有看到宋亭文的身影,她崩溃地大哭大喊:“宋亭文!宋亭文你在哪里?!”
她找不到那人。
但好在也是知道就在这里,沈织锦跑回那家铺子接宋奕珩,顺便问那个伙计,“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嘛?”
那个伙计倒是有些为难,“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每过十天半个月的就来买一次糕饼的,您可以来等。”
宋奕珩的小手拉着她的衣角。
于是接下来十天半个月每天都坐在那里等,始终没等到宋亭文的出现。
宋亭文再也没来。
有一日下了很大的雨,她也坐在那里等,她把宋奕珩放到铺子里,自己坐在外面等,雨下的越来越大,打湿了她的衣服,伙计准备收东西了,她还望着来去的人。
可是她以后再也等不到那人了。
宋亭文已经全都记不起来了。
乌镇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沈织锦站在檐下,屋瓦上都被雪慢慢铺满了,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恍惚间,她抬眼,看着一人撑伞从雪里走来。
望眼相看,似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