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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那些交错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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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全影的母亲不是江苏本地人,而是从湖南远嫁到江苏的。

初中一年,他的母亲终于忍不住父亲的家暴,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没有跟任何人说,买了车票回到了湖南。

就连任全影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去了哪里,只是不久后的一天,他的父亲告诉他:你妈回家去了,你小姨接的。

任全影当时哽咽着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妈走她怎么都不带上我啊?她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我要怎么……跟这样一个父亲相处嘛。”

那个时候我抱着他,越来越紧,但还是会不自主想到,如果我和他有未来,那么小的几率,有一个说不定的未来,我将面对的也是远嫁和远离父母家乡。如果我遭遇一样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他的父亲不仅脾气暴躁,同时还懒,所以其实一直都是母亲一个人都在撑着这个家,母亲一走,就是任全影得撑起这个家。他说:“谁不想好好地有父母照顾啊,可惜我爸就那样,我呢,就不得不学会自己做饭、洗衣、扫地那些的。”

我突然猛地想起,之前有回心理课上,老师让选择心仪的男女朋友,他的选择之一是“会做饭”,我当时只是觉得按他的性子,就是他在乱选。现在想来倒好像是有迹可循的,说不定他是真的想要一个会做饭的另一半呢。

升高中的时候,他原本有机会去到更好的学校,但是他选择就留在这里。因为他环顾一周,要是自己去了更好的学校,那就没有人在陪伴在爷爷身边了。那是他最敬爱的亲人,那才是他如父般的靠山,他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前途而选择远离这个对他来说最亲的人,他已经是最后的孩子了。

爷爷死的那天,他哭的很厉害,他的靠山,终于倒了。是他最后哭的一次,此后,他不再为任何人而哭泣。

直到爷爷死后,他才选择了自己的母亲。

他顿了顿,接着毫不犹豫地说:“所以我会选择我的母亲,其实在很久之前母亲就已经不能承受父亲了,我高二那年,他还想那样毒打我,但是被我掐脖子按地上了,他不能再打我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终于到了他可以反抗的时候了,他经受毒打那么多年,他的母亲经受家暴那么多年,终于寻到了一丝逃离的机会,而他们也很好地抓住了时机:他在反抗成功的那个晚上逃离自己的家,住到了同学的家里,而他的母亲也选择搬出这个家,决定与她多年的“爱人”分居。

直至任全影高考结束,他的母亲和父亲才离了婚。面对选择父亲还是母亲,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母亲,他说:“所有人都知道父亲脾气不好,可是还是有我奶奶这样的人存在,她一个劲儿数落我妈的不是,劝我跟着我爸。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之前尝试过了啊,我真的不能跟他待在一块儿,我只能选择我妈。”

我突然联系起来一些事,今年过年的时候,他给我说他的父亲给他递烟,他都没有敢要。他说是的,其实自从父母离婚了之后,他就基本上不跟父亲联系了,也没有必要联系。

只是年初的时候,他收到了奶奶生病住院的消息,我只知道当时的下午,他给我发了句“我奶奶住院他们没有告诉我”,然后我问了一句,只是当时觉得家里人不想让他担心吧,却没想到是这样复杂的情况。

他说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完了手术,然后他自己偷偷去看奶奶,都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然后就被拉着去跟父亲吃饭,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的父亲给他递的烟,他没有要,还没有要的是父亲觉得亏欠他给他的几千块钱,他只是收下了,然后尽数给了母亲。

到了最近,他从母亲那里知道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他没有很难过,只是突然觉得很迷茫,看不清楚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在哪里。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母亲会对他说那些关心的话语,只有她。他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家,和母亲一起的家。

我突然很理解他,毕竟我也有那么过不去的几个坎;其中之一,是漾然,我知道他不会爱我,永远都不会,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其二,是我的高考,而前面这两者,我已尽数提笔完成。

至于其三,是我至今未解的心结,因为没有那个系铃人来解铃。

系铃人是郑乐,我两年前最好的朋友,我的挚友,我的一生所爱。

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挚友,我的一生所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我。

当任全影问我我那些坎是什么的时候,我这样回答了他。他问我:“男的女的啊?死了吗?”我摇摇头:“怎么会,女生,我倒是希望她死了,也比我现在难受的强。”

快乐会弱化记忆,悲伤也不例外。时间在不断地冲刷着我,即使才过去不到两年的时间,但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发生的先后顺序了,只是记忆深刻。我只能讲那些我还记得的故事,尽全力不流泪地讲述完这个故事。

郑乐的朋友不是孟庄,是欧佛,欧佛生于2022年的春天,却死在了2023年的春天,因为她太过于软弱,太过于沉迷于过去,直至致命的过去亲手杀死了她。她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最先想到的甚至不是幸好孟庄没有死,而是她没有得到郑乐不能原谅她的那个原因。

即使欧佛死了,我还是能常听见她在我的耳旁言语,她喃语道,她痛恨郑乐,更痛恨自己。所以她必须死,就算我有心救她,她也活不了多久,她终将被困在三个坎里走不出来,浑浑噩噩一生,所以换一句话说,她死也就是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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