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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为了你我心中的理想之国-> 第八章 空想海与傲慢沙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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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空想海与傲慢沙 三）
- “你们…也是哪里来的神灵么？”坐在一堆机械零件中的诺奎娅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一黑一白两位，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魔力十分强盛，她所见过的最大的灵脉也不过如此。
“不是，非要说的话，我们不过是云游中的两个普通魔法师而已。”卡尔摇摇头。
正要继续解释，诺奎娅却欣慰地笑出来了：“原来神族还没有灭绝，虽然不知道【魔法师】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灵，但是能见到同类真是太好了…”
卡尔笃定她是误会了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神族？那是什么？”
听到卡尔的疑问，诺奎娅愣了一下。
原来他们不知道神族的概念？
“你们的状态很强盛，难道不是来自某个繁荣中的神灵族群吗？”
“不是。”
“那你们是灵脉的化身？”诺奎娅接着问。
这一点，卡尔本想否认，但是仔细一想，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如行走的大灵脉一样了，那这么说也没错。
“可能，算是？”卡尔回答她，“但按照国王的说法，我们首先是凡人，我们不是那种天生会使用魔法的种族。如果你说的神族是那种天生会使用魔法的人们，那您可认识这片大陆东岸的天国？那个天使的国家据说建国也已经千年了。还有您向东离开大湖后登上火山能遇到火族人，据说天使和火族人都是经常有天生就会主动吐纳灵力、天然下意识就能使用一些魔法的婴儿降生的种族。”
“原来如此，魔法是你们对神力的称呼？你猜测没错，我们神族是天生就带着神力的，而你说的那些种族，并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有神力，那可能他们有神族混血吧，与我而言，算不得同类。”说完她又一脸落寞地看向卡尔和艾莉，“但让我惊奇的是，你们居然是凡人？”
身上携带着如此强盛的魔力，竟然是两个凡人，放在过去，诺奎娅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可现在就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那你们的神呢？”
卡尔耸耸肩：“没有，在你之前，我们从来没见过任何真实存在的神。”
听完，诺奎娅只是叹口气，周身的魔力波动传达的情绪坠入了一个悲伤的冰点。
“所以，神族究竟是怎么回事？”卡尔继续问下去。
诺奎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了一个木零件用手里的刻刀一点点地从上面削下木屑，闭塞了除此之外所有的视听。
卡尔也不急，和艾莉挑了块没有零件的地方互相倚靠着坐下，耐心等待。
过去了很久很久，诺奎娅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转一样，缓缓抬头，幽幽开口：“都是些往事了，我们的神族，在现在的人们眼里，恐怕也只能算是一个已经消失了的古国吧，看到你们凡人身上能积聚如此强盛的神力，曾经我们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竟然显得那么可笑…”
“您无需自卑，节哀顺便…”艾莉自然和卡尔一样，已经猜到她所谓的神族，其实可能也不过是一些更早掌握了魔法的先驱者而已，此时她感受到对方的悲伤，不自觉地想要去安慰。
能够将魔法遗传给后代，这也是极高的造诣了，只可惜在千年前毁于一旦。
“你们的神国，都是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吗？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呢？”卡尔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表示，只是接着推进着聊天。
这一问，诺奎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欢喜，随之又是悲伤，她仿佛又沉入了梦中，但是这次没有让卡尔等待太久。
……
那是我的故乡，它就坐落在现在称为落日山脉北麓的峭壁险峰之间…
太过久远以至于我都记不清楚了，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幸福、温暖的地方，我有爱我的父母，有自己的恋人，有许多的同类朋友，还有慈祥和威严并存的神王…
我们都有自己所喜欢的是事情，也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因为我们是神灵，我们的信徒们会供养我们。
然而，我们虽天生就拥有自己的神力，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运用，真正能用好神力获得自己神座的族人只是极少数。
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神灵的寿命长达千年、万年，但是不代表我们不能被杀死。
大概千年之前，那些背着许多翅膀的异族从断崖山脉南麓绕过了重岩叠嶂入侵了我们信徒的国土。
那之后，神与神的战争持续了几百年。
直到我们神族子民们引爆了地脉，与入侵者同归于尽，这一切才终于结束。
那之后，因为地脉爆炸导致陆地翻转，高耸险峻的落日山脉挡住了海洋吹来的水汽，水草丰美的落霞翠林逐渐变成了黄沙漫天的夕阳沙海。
北部的这片大湖却因为雨水增多而扩大了数十倍，水位暴涨以至于在最西端的山口中形成了流向海洋的巨大瀑布。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了。
我作为一个一心钻研机关于雕刻的神灵，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信徒，我只能看着我的家人、爱人和同族们一个个死去，最后我的神王陛下也死于敌手，可我却苟活了下来。
我在战争最初就已经出逃，我先是躲在山顶，然后逃到盆地以北的雪山最后看着这片大湖变成现在的样子，洪水吞没了居住在盆地中的人们。
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建造这艘大船让他们能够继续活下去。
于是…就有了这幻妄大船城邦。
我就是这里的缔造者，是他们的神，也是最后的神。
……
“这么说，这艘船是为了拯救灾难后幸存的人们的？”卡尔看着满地的零件，“那这些木头人是怎么回事？满船的活人被在你眼皮底下被炼化成了傀儡，这你总要给个解释啊。”
诺奎娅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是的，如你所见，现今船上确实没有活人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我的名号是血肉之神，我能做的就是赐我的子民以血肉，”她拿起手边的零件，“这样的，机械的血肉。”
“什…”卡尔感到惊讶，原来那些傀儡是眼前这个自称神灵的人炼化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
“自从我缔造这大船以来，我的子民总是会得一些怪病，不是早逝就是活在痛苦中，新生的婴儿逐年减少，畸形的、缺胳膊少腿的、天生智力缺失的孩子却逐年增多…”
“没到那个时候，他们总是会来求我降下恩典，让我赐予他们完好的血肉之躯，于是我就不断地给他们制作肢体以补充他们天生的缺陷，而那些将死之人，我就给他们制作一整幅木制的身体，代替死去的他们活着…”
“起初这些需要我赐予血肉的人还只是极少数，但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百年前，整个城邦已经有一半的人是被我赐予机械血肉的人，到五十年前，也就是最后一批离开大船去外界生活的信徒离开的那一年，船上已经不剩下几个不是机械之躯的信徒了。”
“最后的最后，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也逝去了，这座城邦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修复那些受损的孩子们，每天不断地维护这艘大船，每天…无休止地…地…”
诺奎娅委屈地小声抽泣起来，上千年累积的悲伤此刻如泉涌，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放开了哭，卡尔注意到她的双腿已经是木头人一样的木制零件构成的了，她的胸腔里传出微弱的咔咔声，显然，面前的这位也已经是大半个木头人了。
她的情感压抑太久，以至于早就失去了宣泄的能力，只能坐在那里啜泣。
“上千年的压抑，真是辛苦您了。但也别太伤心，您造的这艘大船，可以称得上是稀世珍宝，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您的丰功伟绩确实够得上一位合格的神明，我，卡尔·莫斯卡特尼亚，在这里向您致敬。”
虽然这么说，但是卡尔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他还是没能找到人人都会魔法的国度，也许历史上不回存在这样的一个古国，普及魔法的事业当真是前无古人的道路，无法向历史寻求答案，只能靠自己去走。
“谢谢你，卡尔阁下。”诺奎娅点点头，心情似乎平复了些，但旋即又惊呼一声，满脸歉意地看着卡尔和艾莉二人，“呀，我还没询问你们来此处所为何事就一下子自顾自讲了这么多…实在是抱歉…”
“无妨，”卡尔摆摆手，“我们就是来寻找故事的。”
……
与诺奎娅相谈了许多天，各自将自己经历过的趣事都拿出来分享，塔楼中时不时传出笑声，又时不时能听见诺奎娅的啜泣。
这样一个神灵，喜怒溢于言表，情感丰富且富有同理心，自下山以来，卡尔和艾莉还没有如现在这样放松过。
三个人也讨论些学术上的东西，比如卡尔讲到大地是球形时，诺奎娅连连惊呼，随后又开始自怨自艾，这时候艾莉又接上话题，开始跟诺奎娅讲解灵力与魔力的转化关系，讲解运用魔法的心得，讲翡娜的医术原理，诺奎娅无不听得入迷，随后，卡尔又和诺奎娅讨论起机关相关的话题，接着引申到法术造物，交换知识。
难得遇上这样好的讨论对象，三个人聊得不亦乐乎
只是，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
卡尔和艾莉在大船上留宿几天后，他们发现这里存在一种及其诡异的灵力现象。
这里的灵力严重依赖大船深处来自“诺奎娅本体”的供能装置，那是诺奎娅将自己原有的神格肉身当作供能装置来驱动这艘大船所作的牺牲。
哪里也是她神座的所在地。
这几天，卡尔和艾莉都感到身体不适，一开始以为只是太久远离人烟导致的，但仔细分辨后，艾莉从这艘船的灵力中找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诅咒气息。
诺奎娅的神座有问题？
卡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联想到诺奎娅说过这艘船上的人们总是会得怪病，婴儿也总是畸形。
他本以为是这大船与世隔绝，食谱单一和繁衍谱系单一，导致的败血症和遗传病，但现在想来未必。
因为翡娜的研究表明，莎娜科亚人受灵脉影响，身体发育历程并不完全依赖遗传，这也是各地人种外贸相差巨大的重要原因。
一般情况下，只要注意保养自身免疫系统，就算先天遗传了某些疾病，也未必会发作。而更多的疾病，反而是由长期生活的灵力环境受到污染和破坏导致的。
这座城邦受到了某人的诅咒吗？
为此，卡尔和艾莉又一次找到了诺奎娅。
获得的答复却是：“我不知道。”
诺奎娅给他们指出了一个方向，告诉他们，也许是引爆地脉这件事本身就用到了诅咒，如果想知道真相，还是自己深入夕阳沙海亲自勘察，诺奎娅无法离开大船太久，因此除了收取供奉的时间，她从来不会出门。
诺奎娅操控大船花了十多天时间，来到了位于大湖南边的山口处，这里有一个枯水期才能从水中浮出的港口遗迹。
从这里下船，沿着遗迹的盘山阶梯就能爬上夕阳沙海所在的高地就能进入诺奎娅所说的故土了。
站在山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消失在西方大瀑布腾起的云雾中时，卡尔舒缓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湖中之国，建立在大船上的城邦啊。”
“伟大的奇观，不是吗？”艾莉看向卡尔，感叹道。
可是卡尔却摇摇头，说：“不，是伟大的梦境。这是那位神灵给自己缔造的，充满美梦的坟冢。”
“？”艾莉不解地看向卡尔。
没多久，艾莉恍然大悟：“也对！也对…”
克拉王以自己为核心，驱动巨大的观星台镇压净化揽月之地的地脉，那巨大的奇观同时也就成了他自己的坟墓。
东赤大陆的遗民抱着灵脉的碎片将自己变成了愤怒的海兽，赤极炎洋的海底就成了他们的坟墓。
更不用说，教宗们将自己葬在圣山之上，恐怕卡尔攀登时遇到的那片小圣堂废墟，原本也是净教哪位开山祖师给自己修的坟墓。
一路走过来，那些伟大的古代君王总喜欢将自己埋葬在大灵脉的深处，甚至将自己的坟墓造成巨大的奇观、人造灵脉。
真是多么豪华的归宿。
这一次也差不多。
千年来，诺奎娅都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在她最后的子民也逝去之后，哪怕在外围依然有她的信众，但她早已封闭了自己的心灵，整日沉浸在她的机械造物之中，对他来说，那艘巨大的船早就已经是她的全世界了，那上面的王国由她一手缔造，她就是那些木头人的创世神。
卡尔转身，不再目送大船，只是说：“那是一个独属于她的幻想世界，也难怪，她会给这样一个国度取名：【幻妄大船城邦】。”
“所以其实她不是不能离开大船太久，她只是逃避外面这个荒凉且残酷的世界吧。”艾莉跟上卡尔。
“嗯，所以，我们叨扰她太久了。”
太阳正当空，那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开始攀爬阶梯，很快，就消失在崎岖的山石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