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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险中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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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利生在心里低声咒骂着石罗财: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怎么无端被抓住了!

双手扶着桌案缓缓坐下,裴利生故作镇定的先偷瞄了眼坐在左侧的萧云峥,才扬声冲堂内站着的石罗财说:“石大人,这是怎么了?”

石罗财方才在来县衙的路上,早已想好了应付的托词,低头合手,极为恭顺的答道:“回裴郡守,石某今日押送稻谷去东山寺,路上被萧王爷的人拦住扣了回来。”

裴利生心内感叹石罗财倒是没痴傻彻底,还知道保全仓廪,不假思索当即问道:“哦?为何拦你?”

石罗财无辜的瞥了眼萧云峥,自仲秋明月轩小别后,他按计划一门心思处理田间稻谷,哪有空去得罪萧王府的人,愁肠百结的答:“在下也不知。”

啧!裴利生不耐烦的看了眼石罗财,怎的,还指望他跟着趟这浑水不成。

脸上堆起十分的关切,裴利生扭头看向左侧安坐的沈林溪,柔声对她说:“石家俩孩子无知胡闹,不遵礼数,怕是今日惊扰了王妃,不如派人先送王妃回府歇息,裴某定让石府严令管教,让他俩择日登门请罪。”

裴利生此话一出,意在将事端引向今日长街争斗之事,既是给足了萧云峥面子,在明面上宽慰了沈林溪,也是给了石罗财台阶,设法暂缓石嘉玥和石二公子因此事被追究,谁也不得罪。

话虽是对她说的,沈林溪听完却心下了然,裴利生这是在向萧云峥表态,打圆场罢了,故此也没有做声。

萧云峥看了眼八面玲珑的裴利生,任凭他如何迂回婉转,该清算的都会一一处置,谁也逃不掉。

见一旁的沈林溪垂眸在想什么没回话,萧云峥右手轻拍她手背,对上沈林溪转过头疑惑的眼神,问她:“你说,要怎么罚他们好呢?”

沈林溪被问的一时懵住,眨了眨眼,确认萧云峥此刻脸上的认真,又偏头看了眼石家三口,罚他们?不然还是算了?有些为难的说:“我…”

此时,传来有人疾步走进堂内的声响,众人闻声看向来者。

“哎呀,见谅,见谅,潘某来晚了”,潘友捷边走边向众人客套打招呼,手中拿着那破损的画卷,陶汐汐默默跟在他身后。

明眼人都能看出,潘友捷能在此时来衙门,应是陶汐汐亲自去潘府请来的。

裴利生烦闷的看着堂内聚集的这些人,一个个的瞎凑什么热闹!当衙门是什么市井小铺么,啊,想来就来!

扫了眼匆匆赶来的潘友捷,裴利生不客气的径直问道:“你来干什么?”

潘友捷故意忽视裴利生脸上显露的气恼,对着手中画卷自说自话:“方才汐汐丫头拜访潘某府上,说之前订的这画卷被人给撕坏了,还闹出些误会。”

裴利生正想说什么,刚要张口就被潘友捷直接出声打断,只见他捏着画卷迅速侧身,语带歉意对沈林溪说:“在这,潘某先给王妃赔不是,对不住,若知道画卷为王妃所绘,在下定会早些去取画。”

见潘友捷放低身段一派真诚的模样,沈林溪瞬时觉得自己有些理亏,这也是潘友捷想要的效果。

潘友捷如今贵为一方郡尉,竟是个惜画之人,这属实有些出人意料的违和,想到这里,沈林溪不由得借着潘友捷给的台阶顺势作罢,也说了句场面话:“无碍,此事与潘大人无关。”

见氛围有所缓和,潘友捷继续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扭头看了眼身后那平日不服管教的裴嘉玥和向来溺爱自家胞妹的石二公子,罕见的端着长者的姿态斥责他二人,厉声说:“无端生事,不遵礼数,这次石大人定要好好罚你俩,无论是抄书还是跪祠堂,这次可不许躲潘府来。”

石罗财杵在一旁听出了事情大概,今日真是早起未看黄历,怎的事端都在他们一家子身上。

不过啊,石罗财到底还是宝贵这一双儿女,领会潘友捷明里暗里的提示后,看着石嘉玥他俩,故作生气顺着往下说:“没错,你俩都给我滚回府去,闭门思过抄家规。”

石二公子向来听他爹的话,石罗财话刚说完,石二公子就留下一句“孩儿这就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扯着石嘉玥就向衙门外急匆匆走去。

傅长晖看着石嘉玥兄妹俩迅速离开的动作,瞥了眼萧云峥,见他没有下令阻拦的意思,故此并未出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这俩人对沈林溪动粗,王爷不为她出头,难道是稻谷之事更为重要?

同样看着萧云峥的,还有此刻如坐针毡的裴利生,默允放任俩孩子离开,料定他是要顺理成章的追究稻谷之事了。

可就在众人以为萧王爷要质问稻谷之事时,萧云峥却理了理衣袖,随意的站起身,对裴利生等人说:“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这批稻谷本王派人看着,到底是用在东山寺还是别处,你们想清楚再说。”

裴利生惊讶的从座中站起,抬起右手想拦却不敢拦,只来得及对着萧云峥的背影不明所以的说了句:“这……”

萧云峥刻意不理会裴利生和石罗财,绕过一旁站着的潘友捷,牵着沈林溪踱步至堂外,命傅长晖安排部分府兵看守骡车稻谷后,径直领路离开。

回到郡王府,萧云峥、沈林溪一路行到庭院,站在正屋和厢房的岔路口,萧云峥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眼尖发现不远处的书房惯常关闭的门竟开着半扇,他意识到傅鸿飞回来了。

沈林溪今日感到分外疲惫,纵然她疑惑萧云峥为何插手稻谷之事,却不想在眼下探问,毕竟银票事件刚过去,自己再次因卖画惹出了事端,对萧云峥留下一句“我先回房了”便往正屋走去。

萧云峥顺势快步走向书房,跟在他身后的傅长晖亦察觉到书房的异样,不由得喜形于色,是阿兄回来了。

傅长晖同萧云峥踏入书房后,顺手阖上门,转身仰头正想唤“阿兄”,却发现傅鸿飞一脸凝重的坐在横梁上看着他俩,阿兄这表情像是出了事。

还是萧云峥遇事更显沉着,一脸冷静的对上傅鸿飞的视线,待傅鸿飞跃身平稳落地后,才开口问他:“出了什么事?”

萧云峥甚至在想,莫非是林慧烟伤势很重,要怎么对沈林溪解释?可他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自己母妃中毒的消息。

即便萧云峥此刻面对当头一棒的震恐,他还是强压着内心骤生的慌张和愤慨,试图保持镇静,继续问傅鸿飞:“母妃她现在如何?”

“回王爷”,傅鸿飞想起永和宫掌事嬷嬷的再三叮嘱,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双手呈给萧云峥后禀道:“太医已诊治,无性命之忧,稍需调养。”

萧云峥在听到“无性命之忧”这几字时眉眼兀的浮现一瞬刺痛,低头看着展开的字条上写着“无事,毋须忧心”,右下角加盖有芸太妃的私印。

无事,怎么会无事!母妃鲜少留字条给他,只在每年为数不多的节日吉庆时刻派人送字条到萧王府,署名往往是:母淑芸。

可萧云峥看着纸上的笔迹,从“心”字能辨认,字条实则出自母妃身旁的掌事嬷嬷,又刻意盖了私印,显然此举是为了令他宽心。

没有抬头,萧云峥盯着字条沉声问:“确定吗?真是魏志荣下的毒?”

听到傅鸿飞肯定的答“是”,萧云峥捏着字条的手难以抑制的用力,直到指端发白,眉头紧皱,目光狠决,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冷声下令:“备马”。

傅鸿飞领命即刻去马厩,傅长晖同萧云峥先回厢房换好衣物再出府,他们明知道王爷要做的事情是凶险的,甚至“不可为”,相伴多年的默契,已足够彼此理解和支持。

临出发半路,萧云峥的脚步停在庭院前的岔路口,他看到沈林溪正坐在石凳上看向自己,脑海中倏地想到前几日他们针锋相对的场景。

在书房,他理所当然的质问她:“那你偷偷离开东山郡和我商量了吗?”

在后院射箭场,他亦毫不掩饰的指责她:“至于你娘受伤这件事,我知你心急如焚,怨我阻拦你回都城,可你贸然行事置我于何地?”

原来沈林溪那日知晓她娘受伤慌乱想回都城,是这样的心情,是如他此刻一般的急切和抛弃理智。

萧云峥不由自主的走到沈林溪面前站定,他不确定她听到会作何反应,但此事他想让她知道。

沈林溪头一回见到萧云峥这般神色,如此的愤怒阴晦,却又隐隐透出些许痛苦,竟让她有点担心的脱口而出:“怎么了?”

说完沈林溪便觉得懊恼,自己这温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多管闲事又是在打听什么,反正他有什么事也不会对她说。

沈林溪还没能缓和此刻的尴尬,仰头却看见萧云峥盯着自己的脸,说:“我有事要离开东山郡。”

听到萧云峥的话,沈林溪几乎是当场愣住,难以置信的反问他:“你说什么?”

得节省时间,萧云峥简明扼要的对沈林溪解释说:“母妃被人下毒,我得回去一趟。”

沈林溪听到后震惊的从石凳弹起身,急忙追问道:“下毒!?芸太妃怎么样了?”

萧云峥回道:“性命无虞,但我……”

却不料沈林溪打断他催促说:“那你赶紧去。”

没听到她出口质问,也没有任何充满顾虑的追问,萧云峥满眼诧异的看着沈林溪,郑重的对她承诺:“我速去速回,不会暴露行踪。”

片刻后,三匹快马自郡王府侧门扬蹄奔行,如风卷尘,惊起一阵烟沙。

城门处,几个挑货郎拿着箩筐和扁担闲聊,为首的戴着草帽的挑夫正悠闲的蹲坐干草地,吃着手中剥好的橘瓣,看到萧云峥带人快马出城后,一骨碌站起身,轻咳招呼同伴,厉声说:“快跟上。”

挑夫一行六人快速出动,在城门不远处的树林取得暗藏的兵器和马匹,沿路跟上萧云峥他们。

接近去半山驿的岔路时,萧云峥和傅鸿飞同时发现尾随的这队人马,不动声色交换眼神示意戒备后,傅长晖策马向左路大道骑行,萧云峥则和傅鸿飞转入岔路右侧的密林。

挑夫们随后抵达路口,为首的挑夫不满的勒马咒骂:“啐,被他发现了”,当即调转方向驾马追入密林,视线追踪却未见到人,只看到两匹马被野放在林间空地。

领队的挑夫下马,从身后的弓箭包取出弓身和箭羽,搭弓后呈防御状,机敏的左右扫视,在都城他失手过一次,这次定不会让萧云峥逃脱。

其余挑夫持刀搜查四周,直到前方树林后闪过人影,几人全力追击却被横生的枝丫划破衣袖和手背,是荆棘林,不熟悉地形的挑夫们只能一边砍树一边择路而行。

“谁派你们来的?”

挑夫们循声回头,看到傅鸿飞持剑护卫着萧云峥站在对向的树旁,一脸暴戾的叱责他们。

“废话少说”,挑夫们说完,挥刀斩断眼前的荆棘,向萧云峥所在的位置突进,却不料陷入密林更深处,这片荆棘林是人为设在半山驿途中的障碍。

此时傅长晖已折返,截断挑夫们后路开揍,用剑筒重击两名挑夫后颈,才拔剑同另三名挑夫对战撕打,挑夫们一边躲避荆棘一边还击略显被动。

傅鸿飞看不惯多人围攻傅长晖,一边掩护萧云峥一边卸了近处挑夫手中的刀,却见失了兵器的挑夫又从衣襟掏出匕首,刺向萧云峥。

不待此人近身萧云峥,傅鸿飞一剑结果了他,随后同傅长晖前后配合重创这五名挑夫,仅留一名挑夫伏地苟延残喘。

空气里弥漫着荆棘断裂的酸臭,再混杂挑夫负伤的血腥,味道极为难闻。萧云峥走到近处,俯身问这名挑夫:“想要活命的话,说,谁派你来的?”

“嗖”,一支箭羽穿过荆棘林极速射向萧云峥的后背,傅鸿飞惊觉还有余党,挥剑阻拦,无奈箭力过猛,出手也只来得及令箭轨迹左移。

箭镞划过萧云峥腰侧直插这名挑夫的胸口。

傅鸿飞目光锁定仓惶逃走的挑夫身影,提剑欲追,却听到一旁的傅长晖惊呼:“王爷你受伤了!”

回过头,傅鸿飞看见傅长晖扶着萧云峥,抬起覆在萧云峥左侧腰间的手,掌心满是血迹。

可萧云峥却顾不上自己的伤,执着的盯着挑夫胸口的箭,他认得,在都城戏园遇袭那次,也是这样致命的飞虻箭。

好歹毒的箭法,如若傅鸿飞没拦住,倒下的会是他萧云峥,可傅鸿飞拦住了,也能将挑夫灭口,真是一箭双雕。

伸手亲自将箭拔出,萧云峥额间冒汗不止,忍着腰间的剧痛说:“回东山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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