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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穿越小说 -> 闲来一画-> 预演幽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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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演幽和(五)
- 就在晋太子私下与姬幽会面的同时,智仲带着智和在晋都附近闲逛。智仲青年时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他和青年时的晋侯在晋都的青楼酒馆留下了不少风流事。晋侯继位后褪去了青年的任性胡闹,而他也变成了晋侯需要的臣子,起码他是这么觉得的。
智仲带着智和拜访了晋都的智家扶持的几位官员故吏。得知是智伯的嫡长子时,那些官员表现出很高的“积极性”,他们围着智和说了很多展现自己忠心的话,他们甚至发誓以后任凭智和驱使。
被那些官员拥护,被他们捧在手心,智和一时难以接受,他虽然很想从那帮人的包围中逃脱,但被围的太死,密不透风,处在包围圈的正中心。
夜晚的凉亭,池水吐着白田太阳照耀的暖。智仲像往常一样坐在凉亭的里面,靠在围栏粗壮的木柱上,头枕着木柱,仰望夜空,智和站在凉亭的出口侧。在智和的印象里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独处过。
仲是和的生父,这事在智氏族人内是人尽皆知。在智和两岁时,没有嫡子的智伯为了智家的未来考量,他将智和过继到自己的门下充当嫡长子。年幼的智和便由大夫人抚养长大……智仲早已来到晋都做晋侯的近臣。
现在并不是问过往事情的时候,智仲今天所做的一切的目的是点醒身上始终留着智家血液的孩子。
智仲随口问,“今天你被那些官员围着恭贺,想必心里一时难以接受吧?”
智仲在宴席上是时不时注视着智和的。智和脸上那种故作礼节的推脱且心里厌恶、排斥的神情,智仲可是看得透透的。
智和就站在原处,仿佛装作没听到一般,垂着头。
智仲轻哼一声,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看到的那些晋国官员都是受了智家恩惠的,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自己拼命以外,背后少不了智家的扶持,所以对身为智家嫡长子的你才会毕恭毕敬。在晋都这么多年来,我一方面作为臣子,为晋侯出谋划策,彰显智家对晋君主的忠诚和恭敬;另一方面,作为智家的代言人,将这些领受智家恩情的官员整合在一起,为智家谋取一丁点利益。”
“所以,自诩晋君忠臣的智家其实也在做一些损坏晋国中央的事?”智和焦急地问。
见到智和愿意开口,智仲冷冷地笑:“看起来你不笨嘛!事实情况是不止是智家,在晋国中央担任六卿职务的各个世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利益圈子。”
“那么晋君其实早就被架空了?”智和又问,他又急躁又难以相信,自己长久以来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其实一开始各家利益并不冲突,所以可以面和心不和的糊着这层脆弱的窗户纸。可时间一直在往前走,不断扩张的世家,不断衰弱的君主;世家不断膨胀的野心,君主时时刻刻的警惕;世家之间利益冲突积的仇,世家与君主之间利益冲突攒的恨。以上我所说的种种,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智仲越说越大声,而智和的观念一步一步的冲击轰裂成碎片,他蹲靠在木柱下,失声痛哭,在自己的心里他不再是那个纯粹的人,而是睁着猩红的眼、嘴角留着模糊血肉的狼。
智和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俯视自己的智仲,眼神中充斥着对他的怨气和恨意。
智仲笑了,他讥讽地笑着眼前自以为纯净的孩子,他戏谑地嘲笑:“你一直都是受益者,而你却不自知。自以为纯洁无暇,却不知吃得满嘴流油。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智和胡乱摆手,让智仲离自己远点。他抱头痛哭,无助地坐在柱子边。夜是那般的冷,身边的人是那般的假,而碎掉的心是那般的冰。
智仲并未离开,他就陪在这个世界观已经崩塌的孩子身旁。
智和是智家未来的家主,是这个家族的掌门人,他的决定是事关家族兴亡的。可是,可是他却更像是姬幽的小跟班,智伯一直忧虑智和真的会为了所谓的晋君的荣辱葬送智家的一切,所以这次晋都之行在智和眼中是一场愉快的旅行,在智伯的心中是希望智仲能启迪这个孩子一些事。
“我知道你从小是由大夫人养大的,她是晋国的公主,我不太清楚大夫人是不是告诉你一些事。但长兄和我更希望你能明白,你身上流着的从来都是智家的血液,你是智家未来的家主,你的决定事关系这个家族的兴亡。
我也知道姬幽对你很好,你们算得上是兄友弟恭,看着你们之间的和睦让我也想起了我青年时与晋侯的友谊。我也不希望冲突落在你们俩的肩上,可万一你们终有一日要拔剑相向,你又能否不顾及往日情谊,理性的对待一切呢?好了,这里很凉,对你身体不好,快起来。”
智仲说完伸出手想拉智和起来。智和抬起头看着智仲拉自己起来的手,他一把甩开,自己站起身,气冲冲地离开凉亭。
智仲还想叮嘱几句,可仔细想想也放弃了,今晚的信息已经让这个孩子信念崩塌,剩下的应该让他自己慢慢消化。斜靠在凉亭的木柱上,右脚轻轻地摇晃,泛起池水微波,缓缓扩向四周,直至消失不见。智仲长叹一口气,看着荡漾的微波,不一会儿,自己也缓缓睡去。
在得知赵家攻灭中行氏和范氏两个家族的消息后,难以接受这条消息的晋侯吐血昏迷了数日。
经过几日劳累的晋侯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他的父亲老晋君,他远嫁智家的姐姐大夫人,他死去的初恋青莯;他梦见了他随意挥霍的青年时代,他梦见了在老晋君灵前守灵的那几天,那是他幡然醒悟的时刻,他梦见了他这些年的努力企图力挽晋国的危局;他梦见了失败后的晋国四分五裂,世家对晋王族的屠戮,血流成河,尸推如山。
隔着模糊视线的床帘,晋侯缓缓看清跪在身边人的脸,他没想到过了很多年,他还能看到她的面容,是那样的清纯和娇美。
“我梦到青莯了,她还是那个样子,身姿艳丽,面容娇美。”说着说着,晋侯微微笑了。或许是再度看到像她的面容,多年以来从未入梦的美人可以浮现在他的梦中,朦胧中他再度观赏翩翩起舞的青莯。
跪在床边的姬幽始终跪着,挺直身板,微微垂下头,他收到宫中密诏,病重的晋侯要在最后的时光见他一面。
青年时代的放浪形骸,在浪子回头的那天变为缠身不休的病症困住晋侯接下来的人生。晋侯很累,说话的声音很轻微,跪在床前的姬幽也不得不向前靠近,姬幽向床内躬着身子,面容撑着床帘,晋侯更能看清他的样貌。
“很像啊,真的很像啊,”他哽咽着说,“你来到晋都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敢见你,因为我不希望你走上台前,被那些狼子野心的世家注意到。”
“这些儿臣都知道,晋太子全都告诉我了。”姬幽缩回身子后,又挺直的跪着,回应道。
那么晋侯也就不用再重复之前他委托晋太子转告姬幽的话了,而有些不能告诉晋太子的事情,那是一些他必须亲口讲给姬幽的事情。
“孩子,我需要你明白。这天下没有谁是不可利用的,哪怕是你的敌人;也没有谁是不可杀的,哪怕是于你同伍的朋友。”晋侯没有时间为姬幽讲得太明白,晋侯只能寄希望于姬幽自己可以想清楚。
“嗯。”姬幽只是轻声答应道,没有任何询问,只是简单的“嗯。”
晋侯轻轻地笑了,看来他不需要再回应这个孩子的其他疑问了,看起来昭宁公主将这个孩子教导得很好,他不用再担心了。
两个人再也没有别的话想讲了,晋侯又缓缓的睡了,姬幽在听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后也离开了。
在姬幽十八岁那年,大夫人曾这样单独地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你一直把智和当弟弟看待吗?如果他竭尽一切阻止你,你要怎么办?”
“我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他!我是晋君主的儿子,他是智家的嫡长子......我们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那时的自己曾这样斩钉截铁地回应大夫人。
直到如今,在姬幽内心深处的回答始终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