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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明末的王朴-> 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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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 老头子与王朴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空气中略微尴尬,因为两人泛泛而谈的话题太大了,所谓国家兴亡那是朝臣与皇帝议论的话题,他们俩,一个地位低下的武夫和一个衣裳破旧的老叟在这里争执不下,纯有病。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王朴觉得卑微草民没有这么多事,这人该不会是世外高人之类吧,便问道。
“老夫朱詹钥。”
“呃?宗,宗室。”王朴惊了,他是第一次见到不胖的宗室。
“庶出而已,怎么,见到一个宗室有何意外。”老头子朱詹钥不以为意道。
“是哦,确实。”王朴想想也对,在这大明,宗室人数上百万呢。笑道:“只是你这个处境为何呀。”眼前这位宗室似乎混的不怎么样,衣料和住处都不讲究。
“我买股票,赔了底掉,王朴那个王八蛋,缺德冒烟,坑害良民啦,城里不知多少人给他坑的倾家荡产。”
“啊,这是什么话。股市交易很公正,也有人赚了钱,发财的。”王朴脸色怪异,居然当面被人骂了。
“久赌必输,发财有几何,家破人亡的又有几何。哼,就这等造孽之人,就是给菩萨铸十多座金身,也休想救赎罪业。”
“哎呦,我的天呐,你别骂了,我就是王朴。”王朴终于忍无可忍。
“呵呵,我不信。”
“跟你这个老头说话心里堵,我告辞了。”王朴十分郁闷,转身就想走。
“等等,你刚才说天下会大乱,那,可有解救之策。”
王朴回头望着他,老头这会儿倒是一脸的肃然,便认真的做了回答,道:“可能,我有法子吧。”
“就是你的殖民之策,这法子倒也可行,只是想来。”老头子下面就不说了,殖民之策最后必然演变为藩镇之祸,武将开边后,自行迁徙人口,将来就是有钱,有人,还有地盘,怎么看都是祸害无穷。
“只是什么,我这个殖民之策,我不是自吹,功在千秋,利在当代呀,后世之人一定会对我顶礼膜拜的。”王朴自傲道。
“哼哼哼。”老头子冷笑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用,宗室就是养殖场里的废物。”王朴不甘示弱,也冷笑回怼。
老头子听了果然变色,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我有一个文会,会有各路才俊到场,你可敢前去,估计,你一介武夫,去了只会学狗叫,把哪位才俊给笑死就不妙了。”
王朴大怒,道:“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不敢。”便问了文会的时辰和地方。
翌日,碧玉湖上,水榭树荫下的这场文会,来者几个府学的祭酒,还有几位名士,宗室子弟也有不少,正呤诗作对时,王朴到场,这些士大夫齐齐向他看来,面上多呈鄙夷,后者心中也不在意,这就是大明的常态,武人地位太低,在士大夫眼里形同猪狗。
“怎么也不等我。”王朴嘀咕一声,他大大咧咧找位子坐下。
左右两文士互视一眼,齐齐起身另寻他坐,倒把王朴突兀出来,引来众人讥笑声,王朴虽有些难堪,可他领兵打战两年,见过了世面,自信渐长,这点小挫折而已,就厚着脸皮,打定主意不能露怯。
原来他们在这里以湖水为题,正轮流作诗词,一个老文士有几分仙气,撵须摇头晃脑干谒道:“春水无端浸白云,佳景无时何人赏。”
好,好,低下便一片叫好声。
“黄大人这半阙,意境高远,佳景无时,更是一语双关,有何人能接得。”
“咳咳,今日有位新来的年轻人,这位是神甲营节制王朴。”昨日白马寺见到的那位老者朱詹钥终于发话了。
“怪不得,我闻到了血腥气。”
哈哈哈,众人轰然而笑。
王朴起身围了一揖,叹气道:“今日这个阵仗,倒叫我想起了一个典故。东晋时,桓温领兵路遇几个人,那些人问他,老贼持此何作,桓温答,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王朴,听说你就是一个纨绔,能领一支精兵也不过是占着父辈的荫余,可笑,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名将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脸色苍白了些,但是摸样颇俊朗,有几分佳公子的卓卓气质,但是这会儿说的话却十分无礼。
“这位是。”王朴看他长的像那个衣冠禽兽陈名夏,就拧眉问道。
“本公子,是洛阳许艺,字美成,金科解元。某一介草民,全凭寒窗苦读十载才搏得了锦绣前程,不比王节制不学无术,却能天下名望手到擒来呀。”
“哦,那你该好好珍惜。”王朴听他话里话外都是嫉妒,登时就有了莫名的底气,贱贱的瘪嘴道。
“你,你这话是何意。”像许艺这种寒门子弟最为脆弱,恐惧他人的轻贱,所以,王朴听了他的出身就一脸不屑之色,顿时破防。
“你我有天壤之别。我的起点就是你的终点。”王朴道。
“你,哼,我乃文章取士,圣人门徒,你不过是武夫如何可及万一。”
“我有世袭爵位。”
“我,我是嫡出。”
“我有世袭爵位。”
“我饱读诗书,我精通音律。”
“我有世袭爵位。”
“可笑,这些都不是你小子的本事。不过是父荫而已。”
“我有世袭爵位。”王朴贱贱的笑道,他是认准了读书人的痛点,官位不能世袭。果然场上的诸位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宗室一派都是一脸坏笑的瞅过来,而另一派为读书人,一脸郁闷,不服气。
“其实,这位王节制的爵位是他凭本事挣得,他本是庶出,前不久领兵大破草原上的林丹汗,立下不世之功,遂得皇帝亲自嘉奖,破格袭爵。”这话却是从一个胖子口中说出,王朴从他的体型估计这是一个宗室子弟。不知为何,这个宗室要替他说话。
此刻现场,除了许艺等几个寒门读书种子跃跃欲试,想着拿骂王朴来借机搏名,成就名士声气以外,其余诸人都不愿意得罪王朴这个大军头,只是他们也不想和王朴亲近,因为听说皇帝不喜此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带一些丘八去草原砍人,胜之为何,无他,唯手熟而已,人人都能做,但读书做文章却要用心,悟性高,品行洁才文章自华。”许艺侃侃而谈。
王朴听了这番高论,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狗屁歪理。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在场诸人对这个歪理皆是呈现当然之色,仿佛听了一个深得人心,不辩自明的真理。
王朴气笑了,怒怼道:“写文章,诗词歌赋就是文字组合游戏而已,真要被你吹上天边去,不知廉耻吗。”
“怎么,你不服气?”这时,朱詹钥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嬉笑问道。
“我也会写诗词歌赋,只不过,这种花拳绣腿的小本事,我不屑于为之。”
哈哈哈,众人听了都是放肆的大笑,朱詹钥更是笑道:“王节制,本次文会是素会,不听荤曲。”
王朴很无奈也很愤懑,上次他在刘泽清的宴会上出糗,当众唱了后世的流行歌,本想做个惊世高人,奈何流行歌给视为艳曲,闹得很没脸。这件事引为此生耻辱。
“王节制若对诗词有心得,不妨比试一场。”许艺却是极坏,他野心勃勃,今儿打定主意要踩着王朴,登上名士榜高位。所谓名利名利,有名就有利,在座诸人都怕王朴,但他却不怕,因为读书十载之艰涩使他深深领悟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而且王朴的敌人众多,今日他羞辱了王朴,一定有不少贵人会赏识于他,求个庇护不难。区区一个武夫,任是手下兵强马壮,也不可能在整个大明一手遮天。
而且听说皇帝也讨厌王朴,说不定,自此过后,简在帝心,那真是前途无量也,想到这里,许艺心头煦煦炽盛火热,不管如何,这一回该拼了。
许艺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满脸错愕,他们对王朴从前的糗事笑话几声,这事法不责众,王朴也拿他们没辙,但是,许艺这般当众指名道姓的谈比试就不一样了,这是要把王朴架起来,不给他下台阶,存心设局羞辱人家,这个仇就结大了。在座诸人这会儿脸色都不好,不少人更是后悔参会。因为神甲营护着山西,才没有被贼军蹂躏,他们家里很多田产才能有些收成。故而王朴可以得罪,但是不愿得罪太狠了,毕竟家里的产业还需要他的兵将来护持。
“好。”王朴听了却是大喜,终于要来了,穿越者的最大红利,拿历史上的名人作品装逼。不过王朴还有自知之明,他随后就补充道:“不过,我只会干谒,对那些词牌学问知之甚少,我是武人,没把心思花在这上面,勿怪。”
“无妨,词牌配曲本就乃杂学,今日我们只比诗文排句,不比杂学。”许艺却生怕王朴退缩回去,凭白错过一次扬名天下的机会。
“这两小子倒急了,哈哈哈,老夫来出题,请在场诸公便在此做个见证。”朱詹钥撵须笑道。
“等等,比试怎能没有彩头。”王朴也有心扬名,便道。
“那,那我就把这件和田籽料滚金白玉扳指拿出来吧,你们两人比试胜出者,便赠予之。”朱詹钥想了想,便从手上拔出一个黄带包雪的扳指,举过头顶,伸直手臂放在身边的茶几上,看出来,这是他随身佩戴的心爱之物。
“我用不着这东西。”王朴摇头笑道,说着拍了拍腰间的短铳,玉虽美,但他不会射箭,要玉扳指无用,而且万一在战场上急需掏出火铳防身,这个硕大扳指反是累赘,容易抓不稳火铳手柄。
“那你要什么。”朱詹钥有点不满,这是他心爱之物,此子居然看不上,实在狂悖。
“你府上有没有好一点的,额,人参。”王朴想,最近要去辽东,那地方可是苦寒,随身带一条老山参,夜里含在嘴里可御寒却病,可比手指头套一块石头疙瘩管用。
“好吧,我府上可穷了,拿不出好人参,不过,待我跟相熟之人讨要一根便是,那户人家一定常备三两根。”朱詹钥吩咐下人去外头。
王朴道:“请出题。”
“方才有人出题,是以湖水为题,每人半阙。”
“不妥,如此我们这样先到之人要比他后到之人,凭白占了便宜。”许艺志在扬名,可不想给人留下把柄,故而,他反而最在意公平,不愿占小便宜,这也是因为他对诗词之道自信十足。
“那我再附加上以湖边的渔家为题,合两个题作一阙诗,对一介武夫终是太难了吧。”朱詹钥心中不忿王朴的狂悖之言,什么“宗室就是养殖场里的废物”,这话太可气了,熬的他一夜不能眠,今日他早早就顶着黑眼圈四处约人,发誓要给王朴一个大大的难堪,故而总有偏袒这个许姓书生之意。
但是王朴却有天字第一号的作弊手段,浑然不在意,只是浅笑着,落入朱詹钥的眼中,就是贱人的笑,贱笑,更是恨得牙痒。
“那小生先来,王节制等这柱香燃尽以后,再答题。”许艺似是很有骨气,俯身亲自新点了一支熏香,插在香案上,他连这点便宜都不肯捷占。这风骨当即引来众人一片赞声。
王朴看这小白脸翩翩君子的气质随风中飘逸,谈笑间那洁白无瑕的皓齿居然反光,不禁很是吃味,暗骂如此做作,铁定是伪君子。
许艺开步缓缓一圈,终于转身到几案上提笔,众人赶紧围了上去,大伙儿都知道此次斗法非同小可,一个名士要与武人比试文采,这要是输了,那就万难翻身,而且自古文贵武贱,今日这场比拼不止事关他一个人的名声,也是圣人门徒力压武夫的体统之争,这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暗中较劲才是要紧无比。
连朱詹钥都手心冒汗,他也知道,这场比试万一输了,他作为始作俑者,要担很大干系,甚至于会被引为天下笑柄,他是爱惜羽毛之人,怎能不心中荡漾,但转念又想,这个武夫从前还是纨绔,不可能有诗文才学,就略安了心。
场中的许艺却是淡然,挥笔如虬,洋洋洒洒的一片精彩留于纸上。
众人轮流看了,都是竖起拇指,赞道:“这阙五言绝句绝妙,为今天的魁句也。”
王朴好奇之下,也凑过来,看去。
江天收宿霭,湖水动春鱼,青笠紧绿蓑,雁去无留意。王朴品不出诗句的好坏,但是看文字确实有点优美,应该也算上乘了。但是他丝毫不怯场,因为自己能抄写出来的诗句,那无一不是经过了时间锤炼,万中选之的,不,百万中选之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