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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墨翎纷-> 第四章 客遇秋恨无眠 星落孤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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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客遇秋恨无眠 星落孤林园
- 约莫等了半晌功夫。
终是听见了许多声音在门外由远及近。
来人除了二娘，两位姐姐，旁边又多了一位鬓发微白的老者，整体打扮得体，雍容华贵，手持一个龙头拐杖，眼神里露着精光，二娘则细心扶持着老人，亲切挽着。
她们几人不快不近的在雪地里前行，后边婢女撑着伞的边缘却因不小心颤抖，有细微雪瓣滴落在老者的肩边。老夫人肩边瞬间一闪。
“贱丫头，你怎么做事的！？”二夫人怒骂道。
“对不起夫人，我该死我该死。”说罢，婢女似乎还想扶稳住伞柄，被冻红的双手又撑开了几道血丝。
“春香换你来，霖香这死丫头永远不知道轻重，冻到老夫人你几条贱命都不够赔的。”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去和老夫人说！”婢女似乎还想解释。
“对，对不起老夫人。”霖香立马下跪，膝下的衣服已被深雪完全浸透，不同贵胄，婢女从来没有资格获得护膝，更何况冬日却只得穿一身单衣。约莫也是十四五的年纪，冰渣子就这么一点点嵌进了霖香的膝盖。
“罚你跪一夜！”
二夫人似是气极，留下一句话，就继续往前走。
而老夫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轻扫了一眼霖香，随着伞的阴影，一步步往前走着，独留霖香一个人跪在雪地中。
霖香低头掩面哭泣，对她而言，乱世之下，能有一处安身之所，她已十分感激，她不能离开府中，也不敢，雪一滴滴渗入她单薄的衣服中，她却也只能忍受着。
须得片刻，门被推开。屋内温香盛宴，屋外却冻寒刺骨。众多女眷鱼贯而入。
许是门开的时间长了，被寒风刺激，大夫人李蔷又开始了咳嗽，即使极力忍耐，却也见得身体不断抽搐。
而老夫人却似是腿脚不便一般，行动极为迟缓，又说心口闷，只是让门敞开着，等众多女眷入座，却还未入席。
王兴化见李蔷咳嗽更甚，十分不忍，急忙上前，将老太太快速揽入主座，便也不忘回头使眼色。
奴婢们见状，立马将门遮掩，顺势将火炉也往李蔷身边挪去，风寒散去些许，才使得李蔷稍微好受。
王兴化护李蔷心切，不免有些愠怒道。
“母上今日正值大寒，门还是没必要大开着了，未免使家眷们得了风寒。”
老夫人见状，眼睛一撇王兴化，不急不缓道。
“风寒？这不都是我老人家得的吗？我老人家都不怕，但若如你这把年岁就怕，日日缠绵病榻，才叫无用。”
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太指桑骂槐，王兴化的脸色也开始阴沉下来，二夫人肖兰凤见状不对，连忙吃来缓和道。
“娘您哪里的话，无论老的少的，都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好。”
这次的座位设置时，管家特意将老夫人安排到了圆桌正中，正正巧隔着大夫人和二夫人。王兴化自是愿意与大夫人坐的近，急急往李蔷边上走去。
于是搀扶完老夫人，王兴化则急急往左走去。
而看着王兴化急切的样子，老夫人出声道
“好不容易遇到这个好日子，老爷怎么不与二夫人坐的近一些，倒是隔的那么远，显得如此生分，稚儿你别坐你二娘旁边，与你姐姐一同去坐。”
见状，两个姐姐也纷纷堆上笑脸，招手要求稚儿坐到她们身边。
“不，我才不要，我就要与爹娘近一些。”稚儿闻言，立马赌气将头扭向一边，对着阿娘露出甜甜的微笑。
老夫人见调动不了，出言讽刺道。
“真不愧是兴化城出了名的野丫头，有什么样的娘会有什么样的孩子，连规矩都不懂，你几个姐姐到了年岁都已经去学堂习得礼仪，而你只会给家人蒙羞。”
王稚被气的忍不住，立马出言回讽道。
“奶奶你这话我不同意，是谁当时逼着父亲在我阿娘重病时娶了新妇？又遣散阿娘身边照顾的婢女？且我一有胳膊二有腿，乡里街里哪件事我没帮过手，顶多就是当街对翎哥哥热情了些，那些乡民怎么想我不管，但翎哥哥毕竟是我们一家人，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在外，连件厚袄都没有！”
言毕，周围人都面露难色。
王兴化却在此时开口。
“厚袄都没有？每日拨给墨翎的份银呢？那可是皇上钦定的额度，怎会有偏差，够去东集买十套了。”
“不是的老爷，毕竟墨翎的背景……我们不好多去相与，这连年征战，如若城内大家见到我们与叛军之子交往过密，自然有损声誉，必然是要其外表克扣些，才得配……”一直未发声的二娘此刻低头，喃喃道。
“那些克扣的用度，我看都是用在二娘您自己身上吧，您这全身穿金戴银，却是让身边奴婢一个个的身着单衣，这克扣怕也不只是对翎哥哥一个人吧，就我听说这春日赏花又要花好些钱……”
而此时她两个姐姐却坐不住了。
“妹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别仗着爹宠你就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额娘再怎样也是有太后一族的血脉，要不是为了你，我们至于到这偏远之处过苦日子吗？我们的穿度可比之前差了太多，还吃不上玉京的热栗子……”
“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什么叫为了我娘，明明是圣上看在父亲屡建战功，特批兴化城给我们让我们安居……”
眼看吵嚷声不断加剧，老夫人却一筷子拍在了碗上。
“吃不吃，吃不吃，就这一顿家宴，一年齐聚一回，还嚷嚷成这样，王稚，你给我站起来，二娘也算你一个娘，你还懂不懂孝悌，就敢忤逆狡辩？给我取藤条来。”
见状，身边的春香真的欲势要取藤条，王兴化一见局面拦不住，连忙道。
“稚儿还小，母亲莫要责罚，这几月已经让稚儿去上学堂了，我平时又在军营无暇关注，您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见老夫人仍是余气未消，李蔷本苍白的脸上更是浮出一丝细汗，她缓缓站起，跪到了老夫人面前。
“母亲请看在我侍奉兴化多年的份上，放过稚儿吧，是我看教不周，可以继续将稚儿送去学堂，我也会多提点她的。”
“娘，为什么要提点我呀，稚儿没有说错。”
稚儿似是懵懂，却也不知为何母亲要说自己做错，明明说的都是实话，是二娘与奶奶一次次克扣用度，还每每罚翎哥哥，这才害得翎哥哥那么讨厌自己。
“娘，您别跪着呀，地上凉，我们起来。”小粉团还是不懂母亲的意义，竟然伸出手想要拉。
李蔷直接拉下稚儿，要她一起跪下。
她对老夫人道“母亲我这身子怕是拖的时日无多，之前我也与兴化说过将稚儿托付给二娘管教，您大可以放心，童言无忌，稚儿并非有心。”边说边拉着稚儿低头认错。
“快认错，稚儿。”李蔷小声对稚儿说。
“我才不要，娘，我没说错，她们对翎哥哥就是不好。”少年心性，稚儿还在回嘴。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之时，门却又一次被推开，古铜色的木门带来一阵寒气，一个头上缠着方巾的男孩映入了稚儿的眼帘，稚儿眼睛瞬间一亮，冲上去抱住了男孩。“翎哥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刚刚说不回来全是气话、”
而男孩年级虽小，眼神却带着厌恶和不屑，扫遍了眼前的一圈人，他的身后，正跟来的，则是裙摆上沾满血，在雪地里跪到走路都直不起的霖香。
男孩静静推开稚儿后，默默出声道
“为老者应懂体恤小辈，而不是仗势欺人，霖香才几岁的年纪，你们就这么罚她？还配当什么定国公老夫人，配当什么兴化城主。”
闻言，王兴化看向了霖香，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水，瘦削的身影在大雪背景中显得如此可怜。
霖香不敢进门，只敢怯生生在门外站着，冷风不断呼啸，吹的室内炭火一闪一熄。
李蔷适时的咳嗽，让王兴化立马喝到让霖香进屋再叙，将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