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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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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想让童徒子难堪,凑上前站在童徒子身边,笑道:“童兄,你和昭姑娘也是大意,把大包袱落在了酒楼。”他眼神示意一旁孤零零看着他们的包袱,“我这不特意送来以报饱腹之恩吗?”

说罢他偷偷瞥了眼初竹,见她也不动声色往包袱看去,平静地又移开目光,审视般注视滔滔不绝的童徒子。

“怎么会?我拿了的啊?诶?”

“哎?这里面是下山买的,那我拿回来的是什么?呸!见鬼了!”

叶衍同他一起傻笑,仿佛天地间只能听见他们的笑声,初竹微微蹙着眉,不耐烦地背过身,道:“那便谢过了,请回吧。”

童徒子朝着初竹背影怯声道:“师父,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他大老远为我们送来,怎么说也该尽地主之谊,留他一宿。”

“师父,你就当徒弟我求你了。”

初竹冷哼道:“你何时不是用此借口?”

童徒子见事有转机,连忙道:“这回保证是真心相求于师父,徒弟我日理万机,料得师父下月诞辰之时必有好事,此只需一件好事便可引其发生。”

初竹在无人知晓时挑了挑眉,满脑子都在提醒她,童徒子在胡说八道,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

二人皆背对叶衍,殊不知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饶有趣味地盯着童徒子口中的师父。

一晚上接二连三的事扰得初竹心烦意乱,童徒子这厮胳膊肘往外拐,平时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说话,今日破了戒,给她讲起道理了。

二人僵持不下,初竹自是不会服软,背对着也不知是何表情,童徒子如此执拗不过天暗了,下山的路多有崎岖,得花个两柱香,叶衍一瞧也不会什么功夫,不太平的日子里多有疑难。

叶衍抿唇道:“不必了童兄,你师父看上去……挺不好惹的,我小命一条,不敢踏足此地。”

童徒子略显尴尬,背身低语:“我师父平时不这样,真的,她可好了,今日不知怎么像吃了炮仗,还是放哑炮——”

“你再敢说一遍,”童徒子汗毛倒立,初竹一双阴冷的眸子直盯他的背,“摸清你自己,是我徒弟还是他徒弟。”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童徒子再不敢妄动,后背仿佛要被一道不知名的冰刃给盯穿。而叶衍如看戏般朝着初竹的方向傻笑,童徒子心道,这兄弟不会真脑子有问题吧?

“她走了。”叶衍小声提醒他。

童徒子猛地回头,原先初竹站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剩远处不断移动的身影。他拉起叶衍便跟上去,嘴角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叶衍傻乎乎跟着他跑,不忘问道:“我能进来吗?那位大人不会要了我的小命吧?”

童徒子笑道:“不会的,师父同意了。”

同意了?

一句话一个点头都没有,难道是师徒心有灵犀一点通?还能揣测对方的心理?

若真是这样,那叶衍也该为童徒子感到幸运,按他师父的性子,这样随意拉人进门派,估计会从山门打到山脚。

“苍穹派有几位长老可以控制禁制,我师父便是其中之一,她走了却不开禁制说明同意让你进来。怎么样,我说我师父很好吧?”童徒子得意地说道,银灰雪白袍上簌簌飘着白雪,望向前方掉入视线的那抹白衣,似乎也如白雪般飘扬在心头,温润而泽。

叶衍低垂,浅笑道:“是很好呢。”

各峰除了守夜灯,几乎没有一丝光亮,二人各抓住沉重包袱的一角,两个大男人步子迈得艰辛,喘着大粗气跟紧前方那人。

“童兄,这花销不少了。”叶衍使力往上提,出气比进气多。

童徒子喘口气,难堪地笑了笑。

叶衍又问道:“之前在酒楼,你说你无字,可谓是何?”

如今的仙门百家,大多会取上一个彰显自己高贵身份的字,哪怕他是个穷酸人也取了“倾羽”二字。

本是好奇问的,谁知童徒子居然认真思考了一番,心里组织好了语言又迟疑不决。

叶衍会看眼色,眉眼一弯:“无碍,我随便问的。”

童徒子摇头,神情正经几分:“我原不属苍穹派,是阿爹送我来修学,说实话,家族里的人我没多少能入眼,师父当时待我较好,我便拜了个师入了苍穹派。至于为何无字……不过是家族的传统,从古到今都无字。”

能称得上家族二字的,叶衍脑海里立即浮现了几个大家族之名,个个皆是待人心狠手辣,他也不过听闻表面之名罢了。

可童徒子如此无顾忌性情纯良,难免在他的家族不受排挤,来了这苍穹派更是无依靠无关系,说到他师父待他好,难怪他何事都向着师父,想必是他唯一的依托。

想着想着,三人来到了崖过,初竹早已不见踪影,二人便在崖边歇住喘几口气。

这样换成别人,定会埋怨自己师父袖手旁观,可童徒子没有,甚至在担心他师父乱了歇息的时辰。

童徒子千叮咛万嘱咐叶衍不要往崖底看,专注于自己的步子,一脸的“不信会遭殃”。然自己硬是不敢眨眼,生怕哪只脚踩空,周围又是漆黑一片,直到走近中心,方才见到崖壁上一盏暖意的灯火,以及等在此处手持纸伞的初竹。

初竹一抬手指,二人顿感垂下的重量轻了不少。身后久久不见人,驻足此处见二人累得大汗淋漓,手臂打着颤,挪着步子。

童徒子一见初竹喜笑颜开,唤道:“师父你真好,还特意在这等我们。”

初竹却从袖子里取出两张符纸,淡淡道:“一个人能提起了便自己提,凌雪峰不进外人。”符纸回到叶衍腰间布袋,就在童徒子没辙之时,她挥手取下灵火,掌在手心,“让他去司马俨那。”

童徒子如羽毛飘絮般抱过包袱,撇嘴道:“这……师父,这么晚了,掌门早闭峰了。”

手心的灵火忽闪忽闪,映现她柔和的下颌,淡淡道:“那找夜半影,他那不嫌多一个少一个。”

然叶衍翌日下山时手脚酸软,随意找了个酒肆开间睡下,老板见了他笑得露出一口黄牙,给他安排了最静谧的一间房。

他躺在柔软的床榻阖了眼,脑子里却一刻不停歇,回想昨晚的事。

童徒子不知姓名的师父口中的“夜半影”不知比她好多少,给他房间睡,给他新衣裳,临走时还给了他一大袋灵石,让他下山找个好地方住下。

灵石是修真界通用的钱币,外形则是深蓝剔透的玉石,这可比银子金子值钱多了。修真界的人不常外出,灵石在人界自然成了奢侈物,一颗灵石抵得上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所以他腰间布袋的灵石被老板瞥到了,待他犹如人上人,认定他是修真的仙师,一口一个小兄弟叫得亲热。

他也懒得作解释。

天底下好人多坏人也多,怪人也不少。

例如童徒子他师父,至少在他看来,怪人一个。不让他进凌雪峰便算了,领着走了一大段路才拦他,他可不稀罕这个峰那个峰的。

若不是非得进入苍穹派,他哪用得着想方设法称兄道弟与那童徒子套近乎。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这样遭人嫌弃也能忍得了,这叫做什么来着?

叶衍勾唇一笑,狗改不了吃屎。

他翻了个身,拉起被褥遮住脑袋,均匀绵长地呼吸着,不过一时便陷入梦乡。

一边休息得极好,一边忙得焦头烂额。

童徒子起了大早面可见愉悦地去上早课,昨夜翻开那个错拿的包袱瞧,只见一大袋石头,想了一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得知叶衍已经离开了,不知去何处,他又恹恹地去上早课。

下了凌雪峰,见众同门皆由同方向而来,他一般不去膳堂用早膳,不止是他,凌雪峰上的人几乎同样。

听闻当初苍穹派初建时,凌雪峰的峰主同样为一名女长老,那时女子不便现身于众人,首代掌门便于凌雪峰修建了一间小庖厨,亲自为女长老苦练庖厨之艺。

可他师父哪懂庖厨之事,幸好收有懂琴棋书画也行庖厨的徒弟,每日起早为他们备早膳,午膳晚膳有时也备。

松柏独立,一年常青,自山门千阶梯起,密不透风,叠青如山。

百年前有一场恶战,当今的修魔之战与之不可比,而苍穹派更是损失惨重,无数无人知晓的遍地尸体。而首掌门则一路沿上,徒手种下万棵松柏,常年常记,长年常祭。

苍穹派乃坐落于深山老林,以主峰为中,四周坐落着百来座峰,皆陷入云层,如天捅了窟窿匿身于里,不可观其外。曾有长老从两座距离最远的峰徒步,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讲堂坐于主峰的附峰之上,童徒子一迈入讲堂,一阵清幽檀香环绕鼻息。方方正正的书案摆放整齐,各置一顶小型的木制熏香炉,正往外飘着白烟。

“童师兄,你昨晚没来晚辅,又去何处潇洒了?”

他循声看去,一名深蓝衣袍的女修跪坐于后排,腰间则佩一块晶莹形为羽毛的玉佩,笑吟吟瞧着他。

童徒子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拿起墨条研磨,笑道:“自是去了好地方。”

每位长老都有关于自己特征的物件,并把它们刻为玉佩,交于弟子佩于腰上。

羽玉佩乃夜半影的弟子,童徒子则佩有四瓣桃玉佩,缺了一片花瓣,初竹手里有唯一一块五瓣桃玉佩。

女修掩面笑了几声,道:“童师兄去了,没被夜雪长老逮着收拾呢?”

童徒子从笔架上取了平时用得顺手的毛笔,放置于研台,答道:“师父疼我还来不及,哪能收拾我呢!”

“师兄就会说笑,夜雪长老的缘落伺候的味道全苍穹派只你一人体验过。怎么说也是沾了光。”女修一出口,在场人无不笑出声。

缘落乃初竹的第一灵器,一根五道分枝的桃花枝,各枝均结有五瓣桃花,每一片花瓣摘下均可作穿林飞叶碎巨石的桃花镖。非剑非鞭,仅仅是一把桃枝,初竹通过多年来不断摸索制成了一本针对缘落这类灵器修炼的书轴,也是因此在修真界一夜成名。

至于他作为唯一被“伺候”过的弟子,这难以启齿的往事……不过是他初到苍穹派,误闯了凌雪峰,连着毁了好几棵桃树,初竹怒不可遏,使缘落抽了他几下就此了事。

两年前的事,苍穹派依旧传得沸沸扬扬,刚入门的弟子没两天便能听说他这丢脸往事。

尽管童徒子也觉得好笑,现在想来,当初师父没把他皮剥了应是万幸。

今日的讲师乃“昊影长老”夜半影,一头梳装整齐的墨发束于发冠,墨白仙鹤衣袍拖曳在地,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置于腰前,刻薄的面部轮廓与细长的双眸徒添他的傲气。

他便是众人眼中外表俊秀性子和善的代表,虽然看着有几分凶气,为人却是乐于助人。因此荣获苍穹派长老之首,门下弟子最多,得有一百多名。

夜半影坐于蒲团上,露出一道微不可见的笑:“今日不谈讲义,找人背书卷内容。”

童徒子平日不背书,他认为书里全是干涩的内容,传授方法罢了,背了也不能在实际里起到重大作用。

但夜半影不同,若背不出书,他会亲自告诉弟子的长老,自家收拾。

童徒子上回便被师父关到一间满是书的屋子,睁眼是书闭眼也是书。

“今除祟除魔,修为不高且与之实力悬殊者,应避讳何?”

童徒子尽量缩着自己出挑的身量,夜半影凤眸扫过,停驻在低垂眼睫的童徒子上,笑道:“童徒子,你来。”

虽是抽中了,但童徒子却是心里松了口气,他心虚地看向上方的夜半影,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受尊师所托特意关照”。

“一避人潮,二避正面冲突,三避阴气过重之地。”

夜半影满意地点头,问道:“灵器是否会同认多主?若可,如何认?”

“可,需原主经特定仪式或礼节,得双方意愿得以共认二主。唯有一弊端,则一主心神不定或灵力溃散时,灵器兴许将独属对方。”

连着几个问童徒子皆对答如流,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注视,不愧是苍穹派唯一女长老的门下弟子。

“最后一问,魔界杀人无数,与当今修真界正处对战,这二者有何关联?”

哎?是书上没有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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