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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少年风云志-> 第三章：人险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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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人险于虎
- 是夜。
白天静悄悄的客栈到了晚上显得越发死寂。
床是好床，被子是蚕丝的，枕头里塞满了棉花，程风第一次知道床原来还可以这么舒适。
可即便是这么舒适的床，程风却躺在上面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想的都是长风镖局的事。
程风回头望向对面床铺的沈碧天，惊奇地发现沈碧天就连睡觉也紧紧握着剑，这把剑似乎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程风心知像沈碧天这样的高手绝不可能真的睡熟，故而自己也不需要蹑手蹑脚地惹人怀疑，当下翻身下床准备出门，沈碧天若然发问便说自己出恭即可。
可等到程风开门出去，沈碧天仍是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程风也未多想，径直下楼而去。
就在程风掩门而去后，沈碧天陡然睁开双眼……
程风沿着二楼的走廊从楼梯走下，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大堂里居然还亮着灯火，店小二却不见踪影，桌上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也无人收拾，真是奇哉怪也。
然而程风没发现的是，就他所在的楼梯底下，正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攒动，而店小二就倒在柜台之下，全身浮肿，面泛紫黑之色，已然气绝多时！
……
岳渊，长风镖局总镖头，今年二十有四，少年英雄、一表人才这些词汇就是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
其父岳骞怕他年少轻狂，在岳渊十岁时就带着他出去走镖，并没有因为他少镖头的身份而有什么特殊的待遇，身为镖师该吃的苦头他一样也没落下。
岳家仗之行走江湖的看家本领，二十一路霸王枪法，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岳骞为了锻炼岳渊的臂力，用一根重达百斤的玄铁棍让岳渊作练习之用。
其母虽说不忍，但想到岳渊将来要接手镖局，这些苦头是躲不掉的，要是让一个绣花枕头来当家做主，只怕局中的老镖师也不会服气。
岳渊也总算没让岳骞失望，二十岁起独自行走江湖，在江湖上闯出了“长风小霸王”的外号。
直到去年，岳骞旧疾复发，金盆洗手，不得不让岳渊接手镖局。
而这趟镖将是岳渊这一生中走得最凶险的一趟镖。
……
岳渊躺在榻上亦同样辗转难眠，客栈里来了一大群武林人士，所谓来者不善，这帮人显然是冲着他的镖来的。
不过白天出现的大多都是小角色，岳渊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只有一人，或者说一个半人，让他十分介怀。
那就是那个红衣汉子和他身边那个少年。
岳渊虽不用剑，可那红衣汉子的剑就算收在鞘中依旧难以压制其咄咄逼人的剑气，如果所料不错，那红衣汉子便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蚀日剑“沈碧天。
沈碧天身边的那个孩子也不简单，呼吸细密，步伐扎实无声，目光奕奕有神，显然有一定的内功修为在身。
可那孩子的眼神清澈恬淡，不似沈碧天就像一团烈火，这对父子反差是否太大了？
岳渊很清楚，这个客栈里包括他和身边的七个镖师，没人是沈碧天的对手，若是沈碧天也来插上一手，这趟镖只怕是保不住了，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接头人能尽快赶到，这镖若有闪失，武林中只怕将没有长风镖局的立足之地了。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岳渊心下一惊，自己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和岳渊同房的三个镖师也都没睡，一听到敲门声全都闪电般下床，各自将兵器抄在手中。
岳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步到门框一侧，低声道：”哪位朋友？“
”是我。“声音清脆，且稚气未脱。
来人虽然没说自己是谁，但岳渊早已猜到，他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身子向外一望，果然是沈碧天身边的那个少年。
岳渊有些不明所以，”小兄弟，这么晚了有事吗？“
程风”嗯“了一声，接着道：”我特地来提醒你们，白天那些人要害你们，你们可一定要当心啊。“
岳渊一愣，问道：”你就是专门来说这个的？“
程风点了点头，一脸天真道：”沈世伯说你们是好人，好人都应该活得好好的，对吧？“
岳渊从小在江湖上历练，见多了人心险恶和尔虞我诈，此时面对心地纯良的程风，不由深受感动。
”小兄弟，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冒昧的问一下，你和沈碧天是……“
岳渊话未说完，忽听得身后三声闷哼，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他转身朝房内问道：”什么事？“
其中一位镖师十分痛苦地说道：”总……总镖头，房里有……有……蜘蛛……“
蜘蛛？
蜘蛛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听镖师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岳渊顿觉事非寻常，当他取出火折子点亮之后，却被吓了一跳。
蜘蛛！
好多好多蜘蛛！
只见整个房间里爬满了大批的蜘蛛，地上，床上，墙上，无处不在。
幸亏刚才岳渊起身去给程风开门，这才逃过一劫，而那三位镖师却没有这般好运了。
三个镖师的状况和那店小二的死状如出一辙，只不过三名镖师有内功护体，不至于像店小二那样当场毙命，但也已是死多活少了。
程风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惊骇莫名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蜘蛛？”
岳渊想起了岳骞曾经说过的一件事，恍然大悟：“是千蛛之阵！此蛛从小以毒药饲养，以至于长成后百毒不侵。之后施毒者再以毒药喂之，蜘蛛携毒潜入，再将毒药吐入酒水食物之中，若配上无色无味的毒药，十分难以防范！”
程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岳渊已经被黑压压的蜘蛛大军包围，惊呼道：“岳渊大哥，这下可不妙了，整个客栈到处都是这种蜘蛛，我们已经没地方可以躲了！”
程风念头一转，望向沈碧天的房间，为何沈世伯的房里毫无动静，难道他也遭了毒手？
岳渊不停舞动手中银枪，但一次最多也就挑飞十几只，根本是杯水车薪。
就在此时，沈碧天的客房大门忽然被一股灼热的气浪冲破，一个火红色的人影脚踏着门板自二楼跃至半空，闪电般挥出数剑将横梁斩成数段。
斩碎的横梁被剑上火劲引燃，落在地上围成一圈，蜘蛛怕火，纷纷如退潮般向四周回避。
沈碧天踩着门板稳稳落地，被围在火圈中的蜘蛛也被门板压死，他抬头冲程风两人喊道：“快跳下来！”
岳渊毫不含糊，一手抱起程风，另一手撑着银枪借力一跃，两人一同跳进火圈中。
程风道：“沈世伯，这些蜘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极乐十二煞之一的蜘蛛女吗？是的话就请现身吧！”
沈碧天气沉丹田，这两句话以浑厚内力送出，声如雷动，方圆十里之内都清晰可闻，程风和岳渊都觉得腹内真气一阵翻涌，不管多方是谁恐怕都要藏不住了。
果然，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从上方传来。
只见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已飘然落在了院中，女子约莫三十余岁，眉宇间满是风韵。
“蜘蛛女莫雨幕，见过沈大侠。”
极乐谷，一个让所有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地方。
谷主欲天邪，外号第六天魔王，老谋深算，反复无常，不断吸收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和邪魔外道壮大极乐谷势力。
多年经营下来，极乐谷势力愈发不可收拾，武林中人和百姓皆深受其害，朝廷数次派兵围剿极乐谷均是无功而返，反而伤亡慎重。
而极乐谷中除了谷主欲天邪以外，尤以极乐十二煞最为可怕，这十二个人个个身负奇诡异能，阴险毒辣，是欲天邪用以铲除异己的可怕组织。
……
沈碧天瞧着莫雨幕冷笑道：“想不到，就连大名鼎鼎的“极乐十二煞”都出动了，看来长风镖局押的这趟镖当真价值不菲。”
莫雨幕信手把玩着玉掌中的蜘蛛，娇笑道：“沈大侠，本来极乐谷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这次当家的下令，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
“死。”
沈碧天挑眉一笑，“就凭你？”
莫雨幕笑道：“方才沈大侠也说了，趟镖价值不菲，觊觎它的高手必然不少，单凭小女子一人又怎么应付的过来呢？”
沈碧天道：“哦？“极乐十二煞”里还来了哪几位？”
话音刚落，就听程风喊道：“小心！”
一旁的岳渊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沈碧天已在程风说完“小”字的时候，手中长剑一划，朝身后刺去，岳渊下意识往旁一让，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悬着一道黑影。
沈碧天这一剑快如闪电，但那道黑影也丝毫不慢，见对手一剑刺来，双臂一震，凭空生出一道气劲将自己往上一托，脚踏剑尖，以无比巧妙地身法跃上房梁，头朝下脚朝上，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房梁上。
沈碧天面露奇色，“阁下莫非就是“极乐十二煞”中的影蝠？”
“不错，正是在下。”影蝠阴森森地笑道：“真不愧是“蚀日剑”呐，幸亏我反应快，否则那一剑就要了我的老命啊。”
影蝠嘴上称赞着沈碧天，目光却不期然瞥向程风，方才他以独门武功“影杀术”潜行至岳渊身后准备偷袭，沈碧天修为深厚能够察觉倒不足为奇，只是那个长发小子居然能和沈碧天同时反应却叫人意外。
影蝠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年来功力退步了？
影蝠有些气恼，朝莫雨幕骂道：“臭婆娘，你把这客栈里的人都毒死了，叫老子怎么吸血？”
莫雨幕面对影蝠的指责却是满不在乎，反唇相讥道：“吸一群臭鱼烂虾的血有什么意思，你平日里不是总自负“影杀术”天下一绝，现在丢了脸就想拿女人撒气，羞也不羞？”
就在此时，东面的墙壁“轰”地被一股巨力破坏，紧接着四个球状物件飞落在程风三人面前，赫然是四个血淋淋的人头！
头颅还连着气管，是被人以蛮力扭断脖子后将头颅摘下来的！
岳渊一眼就认出了这四个人头，就是与其一同押镖的四个镖师，岳渊安排他们晚上在院中看守镖车，却不料被人以此等残忍的手法杀害。
岳渊心里想喊，想叫，甚至想哭，却只是颤抖地看着四个人头发呆。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还不给我闭嘴！”
烟尘中缓缓步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一开口就对影蝠和蜘蛛女厉声呼喝，“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夺镖，杀人旨在其次，别为了一点小事内讧！”
只见来人身形如十岁小童，比之程风还要矮一个头，声音却粗犷如老牛，显得极不协调，上身穿着一件敞胸背心，可以清楚地看到其肌肉虬结交错，膨胀如鼓，且呈赤紫之色，这是外家功夫修炼到高深境界以后才会有的表现！
程风暗中以“寒魄诀”感受此人气息，惊觉此人非但外功了得，而且其内功之深厚竟可直逼沈碧天！
沈碧天见到这个不像小童的小童，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好厉害的横练功夫，“极乐十二煞”中能有这样的硬功的人物，应该只有阁下金刚童子吧？”
金刚童子毫不意外沈碧天能认出自己，哈哈一笑，沉声道：“沈大侠，我们“极乐十二煞”无意与你结怨，拼死一战必是两败俱伤，我等此番只为长风镖局所押之货物而来，只要你能保证守口如瓶，今晚咱们就当谁也没瞧见谁，如何？”
沈碧天默然不语，低头看向程风。
论实力，沈碧天同时对付蜘蛛女和影蝠，但岳渊根本就不是金刚童子的对手；沈碧天单打独斗固然不怕金刚童子，但岳渊却难敌蜘蛛女和影蝠联手。
两人只要有一方败阵，程风的处境就危险了，沈碧天既然留下了战书，那在与程烈寒决战之前就一定要保证程风的安全，否则沈碧天必将名声扫地。
程风见沈碧天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内心动摇，忙道：“沈世伯，你能不答应他呀，等他们害死岳大哥抢走了货，一样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候他们三个打你一个，我们两个就必死无疑了！”
沈碧天拍了拍程风的头，露出嘉许的微笑，此子果有大将之才。
金刚童子脸色一变，因为这个长发小子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恼羞成怒道：“小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给你们指一条生路，你居然不领情？沈大侠，令郎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沈碧天冷冷一笑，“金刚童子，他不是我的孩儿，不过你那点小心思连一个孩子都瞒不过，居然想拿来哄骗沈某，未免也太瞧不起沈某了吧？”
金刚童子森然一笑，“沈大侠，在下劝你凡事量力而为，你与长风镖局无亲无故，枉送性命未免不值。”
岳渊一挺手中银枪，大声道：“金刚童子，你妄想分化我们再逐个击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大丈夫唯死战而已！”
“哈哈，那就来罢！”
大笑声中，金刚童子突然发难，身如炮弹般朝岳渊急冲而去，挥起足可破石裂地的一拳砸向岳渊面门！
影蝠也同时向沈碧天出手。
金刚童子功力深厚，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脸盆大小的坑，将千蛛之阵里的蜘蛛踩死不少。
这千蛛之阵中所用的子午蛛都是用天下奇毒之物饲养而成，能养殖到此等规模实属不易。
眼见金刚童子如此糟蹋自己的宝贝，蜘蛛女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心知自己奈何不了金刚童子，只能隐忍不发。
岳渊枪出如龙，与金刚童子的铁拳碰个正着，金刚童子不但一身横练功夫，而且天生神力，被岳渊枪头顶住后，金刚童子不退反进，步步进逼。
岳渊的枪头以寒铁所铸，如今却被金刚童子顶得微微向后弯曲，心中暗惊不已，唯恐枪头折断，抽枪一退，绕过金刚童子身侧，一枪横扫其腿湾处。
岂料金刚童子非但不避，腿部更生出一股罡气将岳渊的长枪弹开，接着一掌横劈而出。
岳渊横枪一挡，这一掌打在枪身之上，震得岳渊虎口发麻。
另一边，影蝠身法诡异莫测，如鬼魅般飘忽来去，直似轻烟。
沈碧天一招“日凌众生”剑影暴洒，光华炽热，直把影蝠逼回房粱之上，接着一招“分云见日”，炽热剑气如同一道弯月般挥洒而出，目标却是金刚童子。
金刚童子刚击退岳渊，又遇剑气袭身，当即气贯双掌夹住剑气，但还是被迫退数丈。
岳渊不容对手喘息，一招“霸王枪法”之“霸王卸甲”，枪分三路，戳向“印堂”“檀中”“气海”三大要穴！
本来以金刚童子的功力，岳渊戳什么穴道都是白费力气，但他此刻真气全聚于双臂之上，其余部位的防御力难免削弱，虽不至于见血，但还是感到剧痛攻心。
一旁的影蝠施展“影杀术”，如幽灵般从阴影中杀向沈碧天，一身漆黑如莫的斗篷迎头盖下，斗篷下寒芒遍布，藏有许多利刃。
沈碧天祭起最强一招“傲天盖日”，挥剑一划，绽放出严密剑网，将斗篷绞成碎片。
蜘蛛女趁机出手，素手一扬，忽地银光一闪，一丛银针飞了出来。
沈碧天何等人物，电光火石间，一招“日正天中”将炽鳞剑圆转成盾，繁星一般的银针竟被全数挡下。
却听身旁扑通一声，原是程风蜷缩在地，浑身颤抖，肩头已然插了一根乌青色的细针。
一来影蝠和蜘蛛女两人联手这一招早年曾取了不少高手的性命，但蜘蛛女也明白这绝难不倒沈碧天，故而将目标放在程风身上；二来那根乌青色的细针藏在众多银针之中，一时难以察觉。
见计谋得逞，蜘蛛女得意道：“沈碧天，放下剑，我就给这孩子解毒，否则他就死定了！”
那毒针好不霸道，程风中针不过片刻，转眼脸色泛黑，肿胀不堪。
影蝠也幸灾乐祸道：“沈碧天，以你的本领，想要脱身易如反掌，可你为了这个孩子偏要逞英雄，这下自作自受了吧！”
“沈大侠……”
岳渊心中自然希望沈碧天能助自己护镖，但想到自己与他非亲非故，眼下程风又中了毒针命在旦夕，他实在开不了口。
程风毅力惊人即便身重剧毒，万分煎熬之下还是勉力抓住沈碧天的裤脚，虚弱道：“沈世伯……不能……弃剑！”
沈碧天望着炽鳞剑，炽鳞剑是沈家的传家神兵，是沈家重振威名的希望，怎能断送在自己手上上？
可程风若死，沈碧天岂非要名声扫地，受江湖人耻笑？
缓过劲来的金刚童子上前催促道：“沈碧天，你还等什么，难道你想看着他……”
金刚童子的“死”字还在喉咙里，忽听一声清脆鹤唳，大堂的屋顶竟被一股旋风掀开，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傲然降下。
来者竟然是一只巨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