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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皋兰山下-> 第十五章 定远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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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定远驿
- 两人赶着马车先回了趟家,家里来了好几个邻居家的女人,金夫人正在兴奋地和大家讲这几天发生的故事。
老金本想阻拦,转念一想又算了,夫人是个性格活泼,对生活有很高期望的人,这次好不容易有炫耀的机会,就别打断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老金酒鬼赶着两辆由高头大马拉着的宽大官车出发了。
顺着官道往东走,左右都是庄稼地,有民田也有屯田。
远远一看就知道哪一片是百姓的民田,哪一片是兰州卫的屯田,民田整整齐齐,除了田埂上长着一排排麻子,满眼都是粮食蔬菜。屯田则不一样,田埂上全是荒草,麦田里面也长着很多杂草。
元朝时兰州以及周边河谷地带是河曲马的重要产地,朝廷规定除了极小部分可以开垦外,大部分地方都是牧区,河川地养马,山坡地养羊。
大明立国后朝廷才开始积极鼓励开荒垦田,虽然无主的荒地很多,朝廷也规定谁开垦就归谁,但当地百姓秉承一个原则:粗种十亩不如精耕一亩。那个年代耕地播种收割全靠人力,一户人家种二十亩就达到极限了。民田是按亩征税,超过这个极限累不说产量还低,交完税剩不了多少,所以大部分家庭只开垦自己能力范围的土地。
军户则不一样,他们是按照每分来征收子粒,兰州卫的标准是每分五十亩。不管你种多少全按统一标准征收,所以每个军户都尽量按这个数目开垦,多一亩就能多一亩的收成,就算多十斤那也是多。当然这么大面积,就没办法精耕了。
兰州卫还算少的,周边很多卫所的标准已经提到一百亩了,于指挥认为让一户人家种一百亩地,那是扯蛋,便一直维持原标准不动。
两辆车跨过了几条小河沟,水量不大,但因为是官道,所以都修了木桥。这几条小河汇入黄河的地方就是雁滩。
酒鬼道:老金,我考考你,你说说为什么有这么多滩地。
老金道:不知道,你知道吗。
酒鬼道:哎,你啊,光知道自己的那十亩地,今天我就教教你。
黄河过兰州的时候河面还算宽,水流也不慢,但在蔡园子峡一下子收窄了好几倍,水没办法顺利流出去,速度一慢水里的泥沙就沉到河底,渐渐淤积成沙岗,这些沙岗被河水分割成好多块,随着泥沙的沉淀面积越来越大。以后还有可能连成片,在上面种地盖房都有可能。
老金不屑道:胡扯,那是沙洲,地基根本打不稳当,就算把房子建起来,时间长就倒了,再说了,沙洲那么低,一遇洪水就漫过去了,谁敢住,你啊,酒还是少喝点,一天净知道瞎琢磨。
酒鬼笑道:你啊,目光太短浅了,不过这还真不是我琢磨的,是方生给我说的。
老金切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说的,原来是那小子。
酒鬼道:我一直很奇怪,方生那小伙子不错啊,怎么总感觉你瞧不上。
老金叹了一口气:我没瞧不上,我也知道他人很不错,但有什么用,一点不踏实,不想着多开几亩地,学个什么能吃饭的手艺,他倒好,生活生活没起色,家室家室没着落,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再往前走便到了东关堡,前面有官兵设卡,老金掏出段将军开的路引,官兵查验后放行。
东关堡在宋元时期就是扼守兰州东大门的重要据点,明初王保保围攻兰州城时,又在原址基础上扩建,现如今是一个长三百步宽两百步的军营,有敌楼瓮城,所以老百姓管这个地方也叫王保保城,只不过不像河北的那个废弃了,这个军营一直在用。
行了有三十里地,到达定远驿,老金的意思是继续赶路,酒鬼不干,天都快黑了,到金家崖都半夜了,还干什么活,不如就在驿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驿卒接过公文看了看,这两位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普通百姓,问道:你这是运货啊,应该去递运所,来驿站干什么。
老金上前解释:这不是天黑了没地方去,所以才来麻烦军爷您吗。
驿卒伸出手,却见老金没有任何反应,心想这世上还有这么不开眼的人,大声道:听不懂人话吗,这是驿站不是大车店,是个人都来官府的事情怎么办,赶紧滚。
酒鬼咳嗽了一声,大摇大摆走上前:你这是让谁滚,我们奉官府的命令前去采药,出的是公差,耽搁了官府的差事你担得起吗。
驿卒一听只是采药的,更来劲了,呵斥着往外赶。
旁边过来一个人说话:吵吵什么呢,还不快滚,转身又骂那个驿卒:你和车夫废什么话。
说话的是个胖胖的大胡子,正是定远驿的驿丞,驿丞只是个顶小的官,没有品级,但定远驿是从西安来兰州去甘肃的必经之地,所以他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过的大官多了,身上自然也有些官气。
酒鬼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我们是奉肃王府的命令前往金家崖公干,看谁敢把我们赶出去。
见他的气势不小,便不敢怠慢,从驿卒手里接过文书看了看,扑哧乐了:看你这吊样我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搞了半天就是个采药的,别拿王府吓唬人,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那驿卒见老大如此态度就要上前赶人,大胖子挥了挥手:算了,今天晚上没什么人,给安排到那边房子吧。
驿卒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但心中不免轻视,一张纸就吓倒了,软蛋一个。
带着他们把车卸了,马安顿好,进了驿丞指定的房间,简陋至极,但好歹有个睡觉的地方,两个人也不在意,酒鬼问道:去哪吃饭。
又很不情愿地带着他们去灶房:里面有,自己解决吧。
老金看到锅里有些剩饭,黑不溜秋的,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拿过旁边的马灯一照,几只老鼠在锅里乱窜。
两个人一阵恶心,从灶房跑出来。
酒鬼气急败坏,正要找人理论,老金拉住他:生这个闲气干什么,走走走,啃点烧壳子算了。
回到房子老金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白吃白住,哈哈哈。
酒鬼愤愤不平,本来给老金吹的牛,结果是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吃完准备睡觉就听外面有车马的声音,好像有车队过来。有十几辆马车,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装的什么,赶车的都是黑衣短打,最前面是两位骑马的头领,穿的是锦衣华服。
驿卒弯腰道:爷几位是公干还是……
富商喝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驿卒快步到驿丞的房子:老大,来生意了。
驿丞慢慢走出来,打眼扫了一圈,正色道:各位老爷我这驿站只接待公差,您如果是官差那我理应接待,如果是私商那不好意思,有朝廷的法度我也没办法,您还是去别处吧。
那富商从怀里掏出牌子晃了晃,又扔了一锭银子:老子如果有地方去,能住你这个破猪圈吗,别废话赶紧安排。
驿丞接过银子,满脸堆笑,手一挥,几名驿卒上前带着车夫们卸车,忙碌去了。
赶车的有几个推门进了灶房,刚一进去又大呼小叫地跑出来,想必也看到了老鼠。
驿丞笑道:没事,在里面用饭,里面有好酒好肉。引着大家进了后院。
老金酒鬼恨得牙痒痒:什么狗屁法度,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
半夜睡得正香就听外面有人说话,还没听清是什么来人就把门推开,正是那驿卒带着两名车夫,吆喝着让他们腾地方,一下子来火了,什么玩意,安排好的房子说赶就赶。
驿卒骂道:赶紧走,再啰唆老子不客气了。
老金拉着酒鬼出来,酒鬼气愤难当但也没什么办法,民不与官斗,在人家地盘上能说什么。只能到自己的马车上凑合睡了。
二人起了个大早,喂好马套好车天已大亮。老金突然想起什么,摸了一下怀里,不好,采药的钱不见了。
跑进昨天住的房子,商队的人已经走了,翻了半天啥都没有。
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老金恍惚记得大车上睡的时候还捏了一下包袱,但又不敢确信。
跑过去问驿卒,驿卒恼了:唉,我说你们两个想干什么,给我玩阴的,老子可不怕你这个。
老金上前作揖:军爷,不是说您拿了,是想问昨天晚上那拨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驿卒骂道:那谁知道去,赶紧滚,爱上哪去哪,讹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驿卒大多是发配过来的犯军,哪有素质可言,他们两个普通百姓,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老金急得直跺脚,这么大一笔钱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酒鬼道:别着急,你我分头去追,你往金县方向,如果追不到你先去金家崖采药,这是大事。我往兰州方向,如果追不到就去找段将军,让他去查。
两个人分头赶车快跑,酒鬼大声喊:兄弟,记住钱是拿来办事的,只要把事情办成其他都是小问题,一定要明白轻重。
走了没多远碰到岔路口,下了官道左转就是去金家崖的路,但心不甘继续沿着官道往前,跑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车队的影子。正在犹豫,迎面跑来两匹马,走近了才看到是阿干里的里长老马父子,里长的儿子马三和方生相熟,所以两家有来往。见是金家姐夫,忙停下打招呼。
他们刚从金县回来,路上没见到车队,所以肯定是往兰州方向跑了,老马气道:无法无天了,你尽管去金家崖,钱我给你追回来。说罢两人放马狂奔。
老马是有名的拳棒手,为人仗义豪爽。他儿子马三武功更是高强。有他们俩帮忙,钱的事多少有些希望,咬咬牙,调转车头回到岔路口,赶向金家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