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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急急如律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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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残壁象纸片似的立着,破屋子亦是摇摇欲坠,除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屋顶之外,几乎是四面透风的,从外头看一目了然,只要张大善人没有离开,烛光就不应该消失。

“去看看。”

顾不全与凌岸摸进了破屋,里里外外都没有张大善人的身影,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又查看了一番,确定这个破屋并没有后门。

“奇怪,难道他还能长了翅膀飞上天了不成?”

顾不全看了看屋顶,虽然漏风漏雨,但也不至于钻出个人去。

她疑惑地摇头,“上天是不可能上天的,那就只有入地了。”

入地?入地!

这里原本就是个农庄,有个地窖什么的很正常。

凌岸看着脚下,地上是用青砖铺成的,敲了敲,似有空谷的声音。

“地下有玄机。”他说着便趴在地上东摸西找,好一阵子忙乎,但没找到下地的机关。

顾不全也没有闲着,凌岸在地上找,她便四处摸索搜寻。

“小心。”忽地凌岸跳将起来一只手攥住了她,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只见离她的手仅仅两寸的地方,趴着一只壁虎。

她浑身颤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眶来了,静静地看着那只壁虎从她的手指之间爬过去,爬到半拉子门后面的缝隙后消失不见。

“它,它上哪去了?”她颤着音问。

“缝隙。”他说。

他丢开了顾不全,重又趴在地上,这一回他只冲着青砖之间的缝隙往里觑,终于在门后的角落里,一条砖缝之间看到了一丝光亮。

“就这。”他用手抠了半晌没能把青砖抠起来。

“傻,往下试试。”她说。

果然轻轻一摁,青砖便往下弹开来,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阶,石阶上还留有半截蜡烛,正闪烁着微弱的光。

下了十几级石阶,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呈现在面前。

屋中有个桌案,案上放着黑白双匣,还有一叠摁了手印的房契地契转让书,转让者有些是顾不全熟悉的枫叶镇人,有些则不认识,象是县城里的,应该就是那些所谓的有缘人吧。

桌案背后的砖墙上,赫然挂着两个条幅,上书:“理命有风险,投命须谨慎。”

看来这就是理命钱庄无疑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张大善人的身影,只有留在地上尘土中的脚印可以证明,他来过这里。

宁神屏气又是一阵搜寻,发现桌案背后的砖墙透出一丝丝光亮,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忽听到上头人声鼎沸。

“理命钱庄,找到理命钱庄了。”

是花摇铃的声音,她领着镇里老老少少打着火把闯了进来。

“看,我说的没错吧?早就知道这破屋子有问题,这不就找着了吗?”花摇铃豪气十足地说。

“摇铃姑娘真乃神人也。”

“多亏了摇铃姑娘,否则咱枫叶镇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要深受其害。”

“摇铃姑娘你真是枫叶镇的大救星啊。”

顾不全与凌岸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这一切都成了花摇铃的功劳了?

透过那些火把的光看着花摇铃的脸,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理所当然受之无愧的样子。

“那么枫叶镇的大救星,你可知道是谁引我们找到理命钱庄的?庄主又是谁?”

“嗯……”花摇铃神气不到片刻立即被打回原形,讪讪地道,“那你说是谁?人呢?”

顾不全懒得搭理花摇铃,只是朝着桌案后面的砖墙一指。

“什么意思?”花摇铃不解。

凌岸用手推了推砖墙,墙似一道门似地往里打开,露出了另一间屋子。

张大善人就坐在屋子里,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涌进来的人群。

“是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理命钱庄原来是你开的,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令人吃惊的是,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骨瘦如柴的,一头白毛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胡子,脸和身上白得跟死人一般,但他是喘气的。

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吴耆老上前去仔细端详了许久,吃惊道:“是张老爷子吗?”

那人点了点头,从赤红的眼里掉下一行浑浊的眼泪。

这张老爷子便是张大善人的亲爹。

“张老爷子?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大火烧死了吗?”

张老爷子颤巍巍地指着张大善人,哆嗦着从唇齿之间挤出两个字:“畜生。”

张大善人打小就会算计会持家,对他爹也还算孝顺,主要是因为算命的说他爹旺财。

但他有个不学无术好吃喝嫖赌的弟弟,这对于嗜财如命的张大善人来说,简直就是心头一根刺,偏偏张老爷子就疼爱小儿子,私下里常拿银子供小儿子挥霍。

这样下去岂不把家财都挥霍一空?让张大善人如何忍得住!

那日张老爷子又悄悄拿银子给小儿子,张大善人看见了,一气之下操起银子来猛砸弟弟的头,没想到这一砸就砸破了脑袋倒地死了。

送茶水来的小厮刚好看见,惊慌失措地嚷嚷着要报官,张大善人一看大事不妙,又用茶壶砸死了小厮。

一夜之间出了两条人命,张大善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放起了一把火,将农庄付之一炬。

农庄里许多人正是睡梦香甜之时,通通葬身火海,这其中也包括管家阿庆的父亲。

至于他的亲爹,因为是“旺财命”,必须留着。

于是张大善人便将他亲爹关进了地窖里,自己隔三差五的来送个饭,不至于让他饿死。

这一关,就是二十年。

……

“尊上,幸亏您早有先见,及时让我二人撤出钱庄,否则现在就难以脱身了。”

棺材铺的屋顶上站着斗篷人与黑白无常,远远地看着脚下那片荒地。

斗篷人说:“事情,越来越不妙了。”他看着黑白无常,继续说道,“你们俩暂且避一避吧。”

黑无常不解:“尊上不是已经把张大善人抛出去了吗?这事儿还不能过去?”

斗篷人摇头:“走。你二人可到京城等我。东边不亮西边亮。”

“是。”黑无常应声而退。

白无常却不想走,眼巴巴望着斗篷人,尽管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仍是一脸期冀地问:“尊上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斗篷人裹紧了斗篷,又将帽子拉低了些,回答:“本尊还有事情要办。”

“就让我留在您身边帮您吧?”

斗篷人断然地挥了挥手:“不必了。”

白无常失望地退后,被黑无常拉着一起离开。

斗篷人回头再一次深深望一眼火光冲天亮如白昼的荒地那边,欺身飞掠而去。

而他落脚的地方,竟是棺材铺。

他在后院当中站了一会儿,摸了摸棺材板,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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