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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浮云尘烟亦世凡-> 第7章 少年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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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年无忌
- 大伙儿都出来打枣,王家大院难得有全院人都来高兴做的事儿,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兴奋就戛然而止。
任老婆子见吴老婆子和儿子走了,就开始张口埋怨起董老师来。
“你这人咋没有眼力价儿啊?还当老师呢!吴大嫂今年高兴,想多给孩子分点枣吃,俺家四个孩子,都争着想拿给同学尝尝呢,这倒好,你一句砸锅的话,就给了这少点,还不够他们自己吃呢!”任老婆子可是快嘴快言,才不管你是老师,马上就呛呛上了。
“任婶儿,可不咋地,我这仨闺女早就想吃了,她们那个嘴馋的爹偷偷摘过几个枣,还生怕吴大娘发现呢。是少了点啊,爷儿四个争枣吃?笑掉牙哟!”钱娴娴妈说话酸不溜秋的,还用眼睛白了白。
董老师也是四十好几的男人了,尽管过去当翻译时日本人看不起他,中国人也鄙视他,早把自己的自尊让狗吃了。他望着眼前的大人小孩,想不到是这样啊。现在解放也好几年了,回归了老百姓的身份,哪里惹人讨厌,让几个娘们数落?
“都别说了好不?算我多嘴放屁,臭着你们了!我的这份也不要了,你们分了吧!”董老师说完红着脸,愤懑的走回自己的屋里了。
董老师这一走,院里的几个孩子不干了,相互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接下来的意思。尤其任家老大正在上初中,董老师就是他的英语任课老师,自然就更不乐意看见老师不高兴。他们平时都挺尊重这个身边的老师的,除了爱听他讲故事,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也是在身边守着,就去找董老师解答。
“娘,看你把董老师说的,多难听!”说完,他也不管大人怎么看,提起董老师那一份,就向董老师屋走去,几个男孩女孩也都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听说后来,董老师还是讲故事给这院里的孩子们,他把那些枣用来奖励听故事好的,能第二天重复自己讲出来的孩子。
而那一整箩筐的枣,吴老婆子还是自己食言了,根本就没有让让这个院里的大人小孩。
到冬季了,枣晒是晒干了,她却没拿出来让大家吃的意思,而是偷偷拿到集市上买了,说是卖的钱够给子仁置个书桌。
吴子仁平日里总是偷拿了娘放在柜子里的几个干枣,一直装在书包里,放学了回到院里,慢腾腾的走,等钱娴娴从家里出来了,就赶紧迎上前去,悄悄的掏出几个红枣给钱娴娴尝尝,还特别小心而又温馨可信的交代钱娴娴说:“娴娴,我在娘的柜子里专门给你拿的枣儿,就你一个人吃啊,别让人知道是我给你的!”
钱娴娴接过几个饱满的干枣儿,止不住要赶紧吃一个,还不住地点点头说:“知道了。子仁你真好!等俺家有好吃的俺也给你留着。”
吴子仁听了很是受用,点点头。因为他俩离着很近,他看着钱娴娴嘴里那个香香的吃着红枣,眼神里有一种享用和满足,还有那么一种迷离,前后瞧瞧院里竟然没人走动,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着要抱住钱娴娴,对着那个好看的嘴唇亲一口。
过去吴子仁被两个哥哥“安顿”溢香园享受,那里的姑娘抱着亲嘴的时候,只觉着潮湿润泽,身上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是浑身发热,心里骚动的厉害。
就在他要伸手的时候,钱娴娴嘴里吐出一个枣核,伸出肉嘟嘟的粉红的双手接住,望着那颗枣核说:“子仁,这枣儿真甜!你说要是咱把这颗枣核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埋了,会不会长出枣树来?”
吴子仁赶紧把要抱住钱娴娴的手缩回来,红着脸,很是尴尬地说:“啊,啊,不知道。娴娴,干嘛种树啊?这满树上的枣儿还不够你吃啊?我会包管你吃的!”他的意思是想让钱娴娴知道,他要对她一辈子好!
“嘻嘻,你真会说话!俺要是也种棵枣树,就不用你偷偷给俺留着了,等结了枣儿,俺姐姐都能吃好多多的哩!”钱娴娴说着,还眯起来眼睛,似乎憧憬着未来的情景。
吴子仁听了,有些许的不可言状的失落感,刚才的冲动也有些懈怠了。
“子仁,等俺打枣的时候,你就长高高的个子,变成男子汉了,帮俺上树摘枣行不?”钱娴娴睁开眼睛,看着吴子仁深情的问。
“呵呵,娴娴,你好可笑,你知道这棵枣树多少年了吗?”吴子仁指着那棵枣树说,“听我娘说,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了才长这么高,这么粗!你这小小的枣核,要是长成熟了,等着接枣儿?猴年马...”
“怎么?你不信俺说的话?”钱娴娴瞪着眼睛望着吴子仁,没等吴子仁说完,打断了他,“俺就是想等着有那天,你帮着俺的!你不愿意?俺去找别人去了!”
还没等吴子仁反应过来,钱娴娴竟然像是生气的样子,把一个红枣放到嘴里,小脸腮鼓鼓的,径直走了。
吴子仁此时还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不小心惹得钱娴娴生气。他怔怔地凝视着离开的钱娴娴,看着她扭着小屁股,抬脚跨出了里院,走回自家的屋里去了。
他多么希望钱娴娴会扭回头再看他一眼,即便是真生气了,也是对他哪句话的嗔怒,而不是对他这个人的讨厌。
自从“组织”了那次打枣后,吴子仁觉着和院里的孩子们从心里亲近了不少,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少爷气息没有了,被人踩脚下的无助也没有了,他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一个男孩。尤其让他脸上有些光彩的是,现在似乎王家大院满院里人们热闹融洽的氛围中,拉近了相互之间的关系,有他的一份“贡献”。
吴子仁自我感觉在院里除了和钱娴娴好,自认为有那种说不清的暧昧关系,让他挺享受的!尤其一帮小孩子们,王子仁越来越觉着,剩下的就和任家三儿任艺庆关系最铁了。
吴子仁和任艺庆认识并友好起来,并不是在院里,而是在学校的四年级的班里,是吴子仁被吴所长带到学校插班到任艺庆的班里才算真正认识的。
那天,当下了课课间休息的时候,任艺庆早就迫不及待了,走到吴子仁的课桌前劈头就问:“你就叫吴子仁啊?我叫任艺庆,我们一个院的,认识我不?”
“认识,好像见过。”吴子仁怯怯的说。他在院里关注过任家这个三儿的脾气,虽和自己一般儿大,却活泼爱惹事儿,和他不一路。
“吴大娘要打枣那会儿,我在枣树上晃枣儿的时候见过你。你光顾着和钱娴娴说话了,还偷偷的往她兜里塞枣儿,没好意思和你说上话。”任艺庆说着,还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挑逗。
吴子仁听到了,顿时觉着心里的小秘密被人看穿了,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赶紧解释着:“我家里还有晒干的枣儿,我,我给你拿出来吃好了。”
“没事啊,以后咱就是同班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一会儿咱下学了一起走啊。”任艺庆热情地说。
吴子仁插班生,进教室里一个同学也不认识,没想到竟然有一个是同院的,让他着实感到庆幸,那种刚进学校时的胆怯,茫然的陌生感和无助感,因为冒出这样一个“熟人”而荡然无存。
从此,他俩从上小学毕业,到上初一都在一个学校一个班,一起上学一起下学,成了好朋友。
也许是成了同学加朋友,吴子仁就觉着这些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说知心话的人,尽管小孩子家还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不是可以随便告诉外人。
自从解放后,他这个“被镇压”的坏人的孩子总觉着在人面前低一等,从天上摔下来,还被人碾压在地上,一个幼小的心灵哪里承受得了?
从和任艺庆做了朋友,他不嫌弃他,还要和他做同学一起上学,他一下子犹如在黑暗中遇见了一线曙光,要紧紧地抓住不放。
在他们放学回到王家大院里后,任艺庆会叫上哥哥来到里院,喊着吴子仁出来玩玻璃球游戏,就是在枣树前的地上挖个坑,然后后退几步画个直线,一人几个玻璃球,以此用手指“弹”出去,看谁的进到坑里的多,谁赢得玻璃球就多。
吴子仁手里的玻璃球还是任艺庆悄悄给的,为的是让他可以一起玩。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尽管大人之间“闹得”不愉快,但有小伙伴一起玩,还是很高兴的。
也许是吴子仁运气好,更是他天生的聪慧,心灵手巧,只几个回合,就把其他几个人手里的玻璃球赢了一大把。他趁着别人不注意,就把原来任艺庆刚才“借”给他的几个玻璃球悄悄的塞到了任艺庆的裤兜里,任艺庆默契的莞尔一笑,算是表示了首肯和默默的赞扬。
其他几个男孩兜里的玻璃球输的所剩无几了,又看见吴子仁和任艺庆在交换“胜利果实”,气的咬牙切齿。
“吴子仁,我爹说这个大院原来是你家的,城南还有个大大的院子!当年你爹那个糟老头做了不少善事儿,可你爹怎么一解放就被枪毙了?”任艺庆的大哥,长得一张窝瓜脸,眯缝着眼睛,突然就问了一句这样的话,把几个小伙伴都听的愣住了。
“大哥,瞎说什么?咱爹啥时候说过?”任艺庆吃惊地瞪着大哥问,一边上前推开大哥,护住吴子仁。
“我,我不知道。我在,我在三里店!”吴子仁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如此犀利的质问会从一个半大小子的口里冒出来,他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口吃着,怯怯的小声回答。
“不对,你就在这儿!我看见了,你爹和哥哥在东街大院公判的时候,我看见你娘还领着你去看了呢!枪毙在麻花寺庄的南堤,你吓晕过去哦,还是我救得你!你忘了?”任艺庆的二哥不失时机的佐证着他大哥的说辞,比他大哥大不了哪儿去的一双眼睛贼不溜秋的瞄着大哥一眼,好像得到了大哥的眼神的赞扬,呶呶嘴,又好像在等着看吴子仁的窘迫出丑的傻样儿。
“干什么?哥哥,咱娘可不喜欢你们挖苦我的同学啊,我告诉娘会骂咱不懂事儿的!”任艺庆搬出娘来要制止。
“嘿嘿,小三儿,看咱娘会骂谁?走喽,不跟坏人的儿子玩儿了!”任老大说着,扬扬手,招呼着其他孩子们闹哄的跑开了。
“吴子仁,你别和我哥哥一样啊,他们和你闹着玩儿呢!对,肯定是看你赢得玻璃球多了,他们气不过,故意说的!”任艺庆看着眼前的吴子仁,小白脸一阵红一阵发黄,浑身抖动着说不出话来,忙着扶住他安慰着。
“给,给他们还过去,我不要他们的!”吴子仁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往外掏玻璃球,都扔到了地上,滚得到处跑。
“哈哈,真生气了?子仁,别怕啊,我想个法儿,你敢使吗?保管让他们听咱的,乖乖的缴枪不杀!”任艺庆看着吴子仁生气的模样儿,也是安慰,也是计上心来。
“他们是你哥哥,你敢‘欺负’比咱大的?”吴子仁没明白任艺庆在说什么,不知道他这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疑惑的问。
“等着,晚上听我的,我一喊你出来,就跟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任艺庆神秘的在吴子仁的耳朵边悄悄的说,说完也不管吴子仁脸上什么表情的变化,疾步走回家了。
到了晚上,吴老婆子做好饭,看着吴子仁心不在焉的吃着饭,沉默不语的想着什么,还以为孩子又想起什么从前的事儿,心事重重的呢,吃过饭就赶紧收拾了,回头关切的问了一句话,把吴子仁问的一愣。
“儿啊,这院里的孩子都是乡下人,和他们玩的时候是不是不适应?慢慢来,慢慢来。”吴老婆子说着,还关切的观察了吴子仁几眼,那意思明显是说,咱富家弟子和乡下穷孩子玩不到一块儿,时代变了,凤凰变成了鸡,要慢慢适应新生活。
吴子仁听着,没明白吴老婆子的意思要说什么,只是他心里感到悲哀中还有一丝的希望,毕竟自己活着,还可以和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做游戏。
吴子仁吃过晚饭,呆呆地等在屋里。任艺庆说的晚上要他出去,也许又是一种新游戏。此时,吴子仁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高兴,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而且越不知道越觉着有种神秘感,新鲜刺激,让他迫不及待的等着任艺庆的“召唤”。
“子仁,子仁,出来,快出来”任艺庆在屋外小声的而又神秘的喊着。
“来了!”吴子仁似乎是就站在屋门后面,一闪身就出来了,把任艺庆倒吓了一跳。
“哎呦,好麻利,子仁快走,我哥哥几个人早走了。”任艺庆拉着吴子仁的手就往外跑。
“去-哪-儿?”吴子仁踉踉跄跄的在任艺庆的后面跑着,等跑到大街上十字街他已经气喘兮兮的问着。
“出了西关城门就知道了!快点儿,不然哥哥几个藏好了就不好找了!”任艺庆说着就使劲儿的拉着吴子仁往西城门跑去了。
大街的晚上,街边小路灯昏暗无光,却让鳞次栉比的低矮的门脸房的影子斑斑驳驳的。到了西街那棵大槐树下,好像有个人在偷偷的烧纸,飘飘忽忽的灰烬被风吹起来,灵灵点点,像一个个个鬼火挂在硕大的槐树树梢上。
吴子仁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从小就胆小,晚上不敢一个人出来的。现在让任艺庆拉着忽悠的跑出来,娘也不知道他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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