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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程门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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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婆子从街上请来个算命先生给孙子起名字,没想到竟是儿子吴子仁早就认识的三里店的程半仙!交谈的过程中,她听出来这个人对过去城南外王老爷家的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吸溜,暗暗叫苦,唯恐这个人把话题引到以前,王家那种黑历史谁还敢去回忆?

她当然知道子仁的亲娘叫何玉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男人吴掌柜代王老爷一手操持平息这场“私奔”事件的前前后后。每次吴掌柜悄悄给何玉茹置办东西回到家来,就像做贼似的,既紧张又刺激,那种窥探到自己主子的秘密的心情,只有和自己的老婆分享一下小部分内容,生怕透露的多了,多嘴的婆娘不小心说出去。那是后果严重,端掉大掌柜这个金饭碗不说,甚至于王老爷发飙会做了家奴的脑袋的!伴君如伴虎!所以吴掌柜每次透露这桩主子的“艳史”,就一再嘱咐吴老婆子不得透露出去半点风声。

这倒好,这么些年吴老婆子信守一个承诺,把王老爷的养外室的事情,心里翻来覆去的念叨,就是不敢说出去。尤其解放了,王家老少有被镇压,更不敢说这件事情。自从收养了子仁这孩子,以前的历史早让她忌讳如深。当下的运动还在搞着,谁知什么时候就牵连上以前的案底,抑或成分。最好埋得深深的,不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吴老婆子听到程半仙在说儿子过去的事儿,自是要赶紧制止的,这个程半仙可是云游四方的人,靠嘴吃饭的人最靠不住。想到这儿,吴老婆子要尽快打发走这个算命的,也算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再受到更深层的伤害,或者不要再勾起遗忘的回忆。

“程先生,你走吧。俺家孩子的名字先不起了,现在都兴等上学了让老师给起。给,这是你给俺家孩子的辟邪的物件,俺也不用了。这是你的犒劳钱。”吴老婆子说完,就要递给程半仙,实际是打发他赶紧走。

“不要,不要,我不收无功之钱。再说了,子仁又是我的老相识,哪里有收钱的道理?至于那个物件,从子仁娘算起,我程半仙也算孩子的亲娘老舅,就当给孩子的见面礼了。”程半仙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所带的物件,其实也就是有个总搭在肩上的前后布达帘,里边放着些兜售的辟邪的物件,还有个马扎,一把纸扇子。他从布达帘里找出一个墨镜,戴上,就遮住了他的眼睛的缺陷,忙急急的走出来王家大院。

等程半仙走了,吴子仁开始埋怨起吴老婆子来,而且还捎带着说白露仙。

“娘,您这是何苦来?把人家请到家里,又不让人家起。我说认识吧,您又要赶人家走,我还没跟人家聊一会儿呢,您就打断了。您是不是怕我想起我娘来?仙儿也是,我看不见人家,你也不送送。说近点,这个程半仙也是我小时候的老师,我知道的许多故事都是他说书讲的。”吴子仁讲着,也是真生气了。

吴老婆子听儿子在埋怨自己,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站起来走出了屋。她不用替自己解释什么,这种发自内心的保护孩子的母亲之心用不着说出来。

此时,吴子仁却有些恍惚,这是怎么了?这边董老师给了讲阴阳八卦的书,那边家里就恰巧来了算命的先生,而且都认识,这是巧合还是机缘?

秋去冬来,东郡府下了一场大雪,把古城厚厚的城墙换上了一袭银白的素妆,把街道院落覆盖的净白如初,树木也挂满银装,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王家大院里的大雪花纷纷扬扬,让在屋里窗后眺望的白露仙看着那棵枣树的枝头集满了厚厚的雪,似乎要压弯了,还有些担心。

“子仁,下大雪了,外面不知道多冷呢!,你要是出门,可得慢点走,路滑。”白露仙回头给吴子仁说了一声,还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吴子仁还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看不见听不着外面的,感觉不到的寒冷,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一个身。

这几天,正是因为觉着外面冷冰冰的,小北风刮的嗖嗖的,刚走到大街上,吴子仁就折回来,躲在屋里不出去了。

其实他已经在家早就待不住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就一件事儿,自己得马上出去,不然会憋死!因为有了那次给小宝的算命和起名不期而遇,或者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命运的安排,吴子仁就再没忘掉那个程半仙。

外面下雪了?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出去!吴子仁的心已经飞到城外三里店了!他想起来娘,忘不了小时候听着程半仙说书入迷的美好享受!

东郡府的雪下了三天,终于停了下来,院里的人们出门都在扫雪,留出来个走出去的路。

“小宝,过来!”吴子仁站在屋檐下,听着院里的几个孩子正打雪仗,好不热闹,叫着儿子。

“干嘛?俺正玩儿高兴呢!”小宝满头大汗,不情愿的来到爹的面前,手里还捂着一团雪。

“拉着爹出去一趟,爹给你买好吃的!”吴子仁伸出手来,摸摸拉住了小宝的手。

“好啊,俺要吃”小宝高兴地拉住了爹的手。他知道爹是个瞎子,说要出去,就是让他拉着领路。

吴子仁没有告诉娘和媳妇,他让儿子在前面用一个木棍拉着自己,出了大院,走在大街上,出了东城门,一路打听着,竟真的摸到了三里店,找到了程半仙。

吴子仁带去的“见面礼”是董老师给他的那两本书《麻衣神相》和《周易》。

“程先生,这两本书是我老师给的,我看不见了,麻烦您有闲的时候,能否读给我听?”吴子仁特别虔诚的把书递给程半仙。

“你想学这个?”程半仙将信将疑的接过书来,“这可是中九流的行当,不得已才去干的。孩子,怎么了?”程半仙望着眼前的吴子仁,关切的问到。这个可是当年富贵人家的子弟,没想到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就像个从高高的树尖上直接飘落到尘埃里了。

“我想跟您学算命,也是生活所迫。我眼睛瞎了,也干不了别的。娘老了,老婆孩子都要吃饭。而且我的身份也不容许我干别的。老师说这是个谋生的行当,可以挣得一口饭。那日我见了您,我小时候崇拜的人也在干这个,就强烈的萌生了要拜您为师的念头。”吴子仁说着,还不忘摸摸身边的儿子,生怕他跑丢了。

程半仙一只眼看着眼前的这爷儿俩,不禁有些伤感和叹息。

“先生,您刚才说算命叫什么九流?”吴子仁怯怯的问到。

程半仙还沉浸在感叹中,是否要收这个徒弟。没想到眼前的吴子仁已经入戏了,开始向他提问了。他是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不仅仅是懂事儿,每次听他说书,都帮着自己摆好凳子,而且,每每见到他娘叫他回家吃饭时,那个何玉茹长的真是好看,在这个很闭塞的县城郊外没有她那样的气质女人,他的一只眼总是看得不够,美丽的女人要加倍的看几眼。再说了,这个何玉茹对自己相当的有礼貌,很是尊重,每次都是比别人多给些钱,嘴里永远说着,您辛苦了!所以他记住了这娘儿俩。难道这就是早早就定下的缘分?注定要再相遇,再续前缘?

“子仁啊,说三教九流可是过去的叫法了。三教是指儒、道、佛,九流是说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和农家。九流里又分上、中、下三等。上九流指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烧锅六流当,七商八客九种田;中九流指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金,七僧八道九琴棋;下九流指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流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程半仙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词,可让吴子仁听的入了迷,越发对这个程半仙更加的崇拜至极。

“师父,我真的想跟您学!您教我吧。”吴子仁有些迫不及待了。

“哈哈,我连答应都没说呢,你就先叫上师父了,这是非逼着收你这个徒弟啊?!”程半仙其实心里甚是高兴,嘴上还是半嗔怪半调侃的说。

此时的吴子仁也不知哪里来的机灵劲儿,听程半仙没有拒绝的意思,索性他一把拉住儿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师父在上,接受徒弟的叩头吧。”说完就在地上“咚咚咚”硬生生叩了仨响头。

“哎呦呦,你这是硬上弓啊,怎个也得说道一番,”程半仙实在是没想到吴子仁会这般急迫,也是奈何不得了。他把吴子仁爷儿俩拉起来,还在责怪着子仁,“你拜就拜了,还拉着孩子一起磕这个头,难不成这个孩子也要学吗?哈哈,这孩子真逗!”程半仙好像埋怨中有着喜爱。

“嘻嘻,师父,这孩子和您有缘,上次您没给他起上名字,就一直叫个宝宝。既然今天给师父也磕头了,您就给他起个名吧。”吴子仁似乎有点耍赖的意思。

程半仙听来,忽然没了高兴劲儿,一脸的严肃起来。

“子仁,孩子起名是很严肃的事,来不得马虎的。我那天之所以没有给这个孩子起上名字,不是不愿,而是他有别于其他孩子的命相。只是你娘不乐意再让我说下去了,也就算了。”程半仙说到这里还有些心有余悸。

“您那天走了以后,也不收算命钱,我说娘了,怪她想多了。其实我家的情况是比别人家不一样。我娘也是怕说多了出事,忌讳罢了。”吴子仁解释着。

程半仙摆摆手,“子仁,这你就不懂了。自古以来,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规。我们算卦的,祖师爷早有训诫:卦不空断,命不空算。在你家里,我只是看了看孩子和你媳妇,没想算下去,自然不能收钱。再者,不怪你娘,怪我那天没有眼力价。我见到你媳妇就有些怪怪的,想多问几句孩子的生辰八字。后来你又说你小时候的事情,才知道那个老人家不是你的亲娘,你娘何玉茹那是个多好的人啊。可能老人家多心了,赶我走也是对的,谁家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外人最好别去有意的揭人家的伤疤!这也是我们这个行当的规矩。”程半仙说着,好像还给吴子仁道歉的意思。

“没事儿,师父,我娘那是多心了。”吴子仁赶紧说。

“子仁啊,干我们这行的,祖师爷早就训诫,与人测算命理,慎之又慎,命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那天在你家,你们小两口没进屋的时候,老人家要我给你儿子起名,我怕她说错孩子的生辰八字,等下让你媳妇再说一遍。没成想她临时给我悄悄说给你媳妇算算命,是否是旺夫的命,我就不再当小事了。”程半仙说出来,严肃的还有些不容置疑。

“哦,原来师父那天真是被误解了,徒弟在此向您赔罪了。”吴子仁又要弯腰下跪,程半仙忙拦住了他。

“子仁,男人膝下有黄金!人活的是骨气!既然你认我做你的师父,从此便是父子之情。有些东西可以学来,有的是学不来的,需要你自己领悟和修为才懂的。”程半仙此时已经把吴子仁当成了自己的徒弟来教导了。

吴子仁听来师父的教诲,越发对这个“高人”顶礼膜拜了,心里暗暗发誓要学下去。

原来,这个程半仙可不简单,他的真名叫李智衡,清末出生在霸州城东,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家里有三间平房,两亩耕地和自养畜及碾磨等,也算个殷实的人家。到了上学的年龄,李智衡还读了几年书,后来被招募参加了京城“武卫军”,派到袁世凯部新建陆军为右军的驻天津小站。

在八国联军进北京,攻打东交民巷使馆区时,新建陆军配合“义和团”和洋鬼子突围打仗,后清政府和洋人仪和,开始清算反洋斗士,李智衡随残余的“义和团”撤离京城,辗转来到直隶省南部的这个东郡府县城。没想到这里正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洋教运动,县城里东大街一个由法国传教士修建的天主教堂被“义和团”推倒了一半。后来清政府追究,有人告发李智衡参与破坏那个教堂上的十字架和教堂里边的管风琴上的铜制音片被他拿走了,要缉拿他。

此时,正值北洋新编陆军第二十镇在东郡府招兵,已经改名程石的他又毅然参军,开始了关外东北军旅生涯,吃上了军粮,编在第四十协第八十标第三营当兵。程石的上司是冯玉祥,偶然的一次,冯将军见他外表斯文,还能写得一手好字,颇为喜爱,就叫他当了司书生。

辛亥革命后,程石随冯玉祥参加滦州起义,被炸伤了一只眼睛,失败后还乡回到霸州,怕人在老家认出来,无奈背井离乡。

十几年兜兜转转,程石还是到了东郡府定居下来,似乎冥冥中就和这里有着不解之缘。不过这时他已经改名叫程虚中,因他知道算命的鼻祖李虚中就是东郡府河东人士,出于崇拜才改名字的。

解放前,程虚中知道世道不稳,不敢娶妻生子,一直孑然一身,以说书谋生,借古喻今,实则行八卦测字,风水册命。多年的颠簸流离,使他的容貌已经从当年的英俊小生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未老先衰的精瘦老头。因长相怪异,仙风道骨般,被人送个雅号“程半仙”,倒也活的自在。

程半仙如今已是过了花甲之年了,膝下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今日突然有个后生要拜他为师,本来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即将风烛残年,不再招惹世事凡尘。

也许他知晓这个孩子的身世也是坎坷不济,那个他心目中忘不掉的魅力女人何玉茹从这个世界消失后,又突然见到了他的亲骨肉儿子。他心里的那个最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冥冥之中,他要和这一家子必定有些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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