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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悲喜交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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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仙看着赵晓娟对自己到镇上上班这件事儿一脸的羡慕,再想到刚刚在那个镇长屋里受到的羞辱,真是百感交集,像嘴里吃了一碗黄连一样,有苦无法说出口。

她心里想,当下要勒紧裤腰带还讨不到粮食,全家等着喝西北风的日子,加上吴家被社会当垃圾扫到了最底层,不是为了讨生活活下去,谁会这样辛苦的劳累?

她看着赵晓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里却骂着:俺男人现在是个瞎子,废人一个,还不是你男人给害的!你男人任艺庆倒好,壮壮实实的,还到县酒厂上班了,回来穿一身工作服,人五人六的在院里显摆。

这几年,因了吴子仁和任艺庆是同学,有了那层“打仗”的共同经历和牵涉,随着岁月的流逝,时不时的就院里的过去的小伙伴只有任艺庆一个人还惦记着里面院里有个吴子仁。他会买点儿花生仁之类的吃的,带上二两从厂里偷来的高度白酒,趁吴大娘不在家,到吴子仁屋里陪着喝两口。一来二去,白露仙和赵晓娟两个媳妇似乎也走的近了,熟络起来,成了可以说悄悄话的人。

“娟儿,任三还没下班?你不去做饭了?”白露仙说着,提醒赵晓娟别拦住自己白话了,其实是她要赶紧回家了。

“仙儿,俺问问,镇里好玩吗?有机会你也带俺去看看,行不?”赵晓娟凑近了白露仙,趴在她的耳边悄悄问了一句,把白露仙惊了一下。

“娟儿,俺可不是去那儿玩去了,得干活的!”白露仙赶紧解释说。

“俺知道的,那儿都是当官的,男人多,穿的也好看,挺威严的,俺想去瞧瞧,嘻嘻。”赵晓娟说着还调皮似的挤眉弄眼了一下。

“瞎说什么啊?俺不给你蝲蛄了,回家了。”白露仙有些恼怒的一转身,迈过二道门回家了。她心里还埋怨着,这个赵晓娟,咋就没羞没臊的?尽管和俺平日关系好,说话也得有个把门的!

白露仙心里对赵晓娟的话语嘀咕着,似乎一时把自己的一个时辰前的“丑事”翻了一页,减轻了一下负担。

回到婆婆的屋里,看到婆婆和吴子仁正在饭桌前坐着,桌上的已经盛好的碗饭上放着筷子,都一动没动的,等着她呢。

“啊啊,娘,子仁,咋还等着俺啊?俺不说了吃饭不用等俺的,镇里活多活少又不是俺当家儿的。”白露仙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心虚,也有些对不住这娘儿俩。

“累了,赶紧吃饭吧,快凉了。”吴老婆子面无表情的说着,也没抬头看白露仙。

“仙儿,快脱了衣服,洗洗手吃饭了。我让娘做了滑溜豆腐,尝了一口可好吃了!”吴子仁知道媳妇下班了,赶紧手摆动着,脸上显着高兴的样子。

白露仙看到吴子仁眼睛看不见,可男人对媳妇的关心和疼恋溢于言表,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捂住嘴,默默地止住快要流下泪来。

“怎么了?仙儿,有事儿?”吴老婆子听见了白露仙的啜泣声,抬起头看着她诧异的问。

“没事儿,俺就是觉着替子仁委屈!俺去洗手了。”白露仙说着就要走出屋子。

“慢着,今儿个回来,俺咋觉着与平日不一样?发生什么了?”吴老婆子警觉的质问。

“哦,没事儿,哦,对了,刚才俺进院里的时候,碰见了赵晓娟,那说的话俺听了不舒服,心里生气!”白露仙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了,赶忙这样说了出来。

“任三儿媳妇?她说什么难听的话了?肯定是她男人教的,放不出好屁来!看俺怎么撕碎她的烂嘴!”吴老婆子咬牙切齿的说。

“仙儿,别乱说啊,晓娟不是和你开玩笑了吧?你说过,你俩平日里不是无话不说嘛。”吴子仁也是没想到仙儿这样说,赶紧打着圆场,唯恐娘的暴脾气爆发了。

“俺不和她说笑话的!”白露仙此时显着有些委屈的说,“她说俺到镇里干活是享福了,她还要俺带她去那儿玩儿呢!好像俺整天劳累没让她看见,倒是她觉着那里多好事儿!”

“哈哈,傻仙儿,那是她对你羡慕嫉妒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吴子仁听了忍不住笑出来说。

“俺不觉着是,反正俺听着不好听!娘,您说是不?”白露仙说着向婆婆故意投去求救的眼神。

“就是,俺仙儿的工作犯不着她说三道四!吃饭了,赶明儿俺给她婆婆说说,管管她儿媳妇,别在家赖着不干活,还嚼舌头!”吴老婆子觉着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用不着她出面直接教训人,让任家老人调教一下就行了,要是趁机添油加醋搅合一下任家婆媳关系,也是一种对任三儿这个坏蛋报复的乐趣。

白露仙看到婆婆不再生气,心里才如迈过一道关一样,忐忑的思绪才平静下来。她想赶紧去换衣服,却忽然从裤子外面摸到了裤兜里的那个玉镯子,就像摸到了一颗雷一样,瞬间就要爆炸似的。

她紧紧地隔着布攥在手里,跑到了自己的屋里,急忙掏出来玉镯子,好像拿着的是个烫手的东西,环顾四周,家徒四壁,放在哪儿都觉着会被发现。

“仙儿,快点儿,饭都凉了。”吴子仁在那个屋里催促着。

“嗯嗯,就来。”白露仙应着,就势看到了炕橱子上面的那个小木盒子,那是她唯一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里面就放了一个桃木梳子,那是娘留下的,她急忙打开,把那串玉珠子放了进去。

等换好了衣服,从这屋迈出一步,到娘的屋子,白露仙还在默默从心里提醒自己:千万记着,明天买把锁把那个木盒子锁上,那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定时炸弹”!

吃过饭,白露仙赶忙把碗筷收拾收拾洗涮好了,把屋里屋外也拾掇干净了,望着婆婆走出屋到院里去了,她才感到浑身特别的累,觉着有一个铠甲包裹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喘息着。

“仙儿,你工作是不是很累啊?要是受不住就回来,让我回到那帮人里,我是个男人,不怕丢人,不怕累的。”吴子仁感觉到媳妇一声叹息,就心疼地劝慰着,他伸手摸摸,要对媳妇有所表示的。

“不是不是,俺不累,子仁不用你出去,俺行的。”白露仙赶忙站起来走到吴子仁的身边。

天不早了,整个院里笼罩在夜幕中。院里也安静下来,白露仙和吴子仁回到自己屋里,站在炕沿前,白露仙忽然有一种异样的,从没有过的浮躁,她有一种冲动的感觉,一会儿上炕给自己的男人温存一下,抵消那个臭男人的侵犯带来的屈辱。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就像天上的星星,你看着它挂在那里,看起来光鲜亮丽,却是非常的寂寞,甚至于很孤寂的过着日子,勉强地支撑着才使自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白露仙在镇上上班,院里的人都很羡慕,有人甚至于有些嫉妒恨,可谁知道她的苦衷?

有了那次意想不到的遭遇,她不想再来镇里遭受这种无法说出口的奇耻大辱,可又舍不得那份得来不易的“工资”,家里还有瞎子和老人在等着米下锅,不然就得挨饿。

她把那种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羞辱藏在心底,还是如平常一眼到镇上上班,只是干活的时候更加低着头不说话,只管把自己要干的活干好。

她有意识的躲避着谢副镇长的“关心”,尤其看到那辆停靠在小广场树林前的自行车,感到特别的扎眼,就如一只卧在那里主人门前的恶狗,随时会张开血口咬伤人。

只要看见这个道貌岸然的谢镇长,就感觉像“贵人贵犬”望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嘴里吃了只苍蝇,胃里就像翻江倒海般的想吐!

那个谢副镇长也许心里有愧,尽管心里还痒痒的,要再找机会得手,可想起那一巴掌,觉着这个外表看着柔弱的“观音仙儿”,其实是不好欺负的。

他不再和白露仙过于的热情,只是表面上装着斯文,内心还恐怕白露仙给人说出来那天的受欺负要让镇长知道了,一个从部队转业回地方的正统的人最看不惯那些旧官衙的人,他会被严厉批评的,甚至于会处分他!

白露仙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照常忙里忙外,心里渐渐忘记了那个不好的疤痕,只等着让时间消磨到无影无踪。

早上,白露仙刚刚起来,到院里正在水池子旁边刷牙。她已经和镇上的小姑娘学会了刷牙,忽然,她感到一阵胃里上翻,要吐出来的的感觉,就忙收拾完,回到屋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她还以为昨晚吃剩饭闹肚子,竟又有反胃的意思,赶紧走出屋来。

“子仁,俺今天不舒服,想吐,不想吃早饭了。”白露仙对着屋里还没起来的吴子仁说。

吴子仁听到了,本来还想睡一会儿,就赶忙的起来,对着屋外关切的问:“仙儿,哪里不舒服了?”

“没事,可能是昨晚吃的不带劲了,一会就好了。”白露仙说着,还在收拾着上班的准备了。

可一连几天,甚至于到了白露仙下班了,进到里院,好像憋着好久的样子,好不容易回到家了,还要止不住的吐几口酸水。

吴老婆子其实早注意了,起初就怀疑儿媳妇是不是有了?因为她一辈子没有个儿女,对女人怀孕的事儿还拿不准,可连着这样,她已经惊喜的认定了。

等白露仙上班一走,就忙叫着吴子仁,欣喜的说:“儿子啊,你就要当爹了!咱家仙儿这是有喜了!”

“啊,我要当爹了?”吴子仁仿佛不相信会是真的,这几年的日子就如做梦般稀里糊涂的过着,不知道哪里是个头。现在突然说要有儿子了,他不知道是喜是忧。

随着自己越来越显怀,白露仙知道怀上孩子了,还不相信,却也是惊喜不已。她眼看着赵晓娟要第二个孩子都有了,她早就盼着有孩子了!

她不再去镇上去上班了,婆婆吴老婆子看着儿媳怀孕害口的难受样子,尽管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孩子,可都是女人,感同身受,听说仙儿不去镇里了,赶紧支持,叮嘱保胎要紧。

不几日,街道干部见到吴老婆子说,镇领导讲了,吴子仁家情况特殊,不用再上街劳动了,也不用到镇上去了。

吴老婆子高兴地回家来给吴子仁说了,她娘儿俩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都流下来激动的泪。他们真是感谢镇政府,感谢镇领导的关怀!这是对他们家的成分从“黑五类”里解放的兆头。

白露仙在屋里听见了,却想到了那个谢镇长邪恶的眼神,分明是他良心发现,在为欺负了自己来补偿谢罪!于是她感到一阵阵的屈辱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自己和吴子仁等了多少个日子都没怀上,这到外面上班了一年,竟然这样的无意的怀上孩子,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是不是镇长的种儿?可怎么可能啊,那个臭男人只是摸了摸她的身子,没有让他继续得逞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那天,白露仙白天还一如既往,在家里生火做饭,刷锅洗碗,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就要生孩子的女人,可到了后半夜,她躺在炕上只是感觉难受,肚子下坠,一阵比一阵紧,就叫醒了吴子仁。

“子仁,起来了,俺怕要生了,去喊醒那屋的咱娘起来找下接生婆吧。”白露仙说着还翻身起来,点着灯,照照屋里炕下,怕吴子仁下炕有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吴子仁赶紧起来,急急忙忙摸索着,很快到了娘的屋子前,大声喊着:“娘,快起来,仙儿要生了。”

吴老婆子听见吴子仁说仙儿要生了,赶紧就披一件外衣,出来喊上任老婆子,陪着她去叫东街的苗老太太去了。可等着接生婆苗老太太来到王家大院,还没进二道门,吴老婆子就已经听见孩子的哭声了!

吴老婆子三步并作两步急急的进了屋,看着仙儿在煤油灯火苗光的映照下,不知是满脸的汗水还是血水抹上去的一道道,正有气无力的看着进屋的人傻笑着。

白露仙躺在杂乱无章的炕上,胡乱搭在炕边沿儿的那张补钉摞补钉的床单飒飒地响了起来。她有气无力地从枕头上抬起苍白的面孔,用微弱的声音,还不十分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让俺看一看这个孩子,他来的不是时候啊。”

“仙儿,俺的孩儿,你怎么就生出来了?孩子来的好快啊!”吴老婆子惊讶的问着,还回头看看苗老太太,那意思是怎么可能?

苗老太太也是吃惊不已,上前看着还躺在炕上被子上湿漉漉的新生儿,感到不可思议!她也顾不得问清孩子怎么就出来,孩子的脐带是怎么剪断的,忙上前看看婴儿是否平安,再看看产妇下面还有什么没收拾好的。

等苗老太太麻利的做好了,感到算是平安了,才发现炕上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个男人!把她吓了一跳。

吴子仁还没从刚才仙儿生孩子的惊心动魄的场景里出来,听着孩子的哭声,听着娘和其他人的说话,他一阵阵的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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