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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沉重的碎片》第一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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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之际,无晴,大风。

在谷城CBD某一间基层员工办公室里,丰望石百无聊赖的望着电脑发呆,手指反复摩挲鼠标上的滑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异响,闹的同事忍无可忍的投来了白眼,丰望石立马举起双手,报以歉意的微笑。

得了,丰望石双手耸肩,无奈的靠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乐趣,只得拿起手机与女友聊天摸鱼。

女友林瓷要求他晚上去菜市场买菜,并做好饭等她回家。

丰望石打字说好。

临近中午,公司食堂快要开餐,是免费的,不过菜的味道并不好,如丰望石这种农村里爬出来吃过许多苦的孩子都只觉得堪堪下咽。

丰望石起身去楼梯间抽烟,等待食堂开餐,若没有特殊情况,他都会选择在公司食堂解决温饱。

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黄山,八块的,很划算,还算能抽。

深吸一口而又从鼻子呼出,稀薄的烟雾是过肺的象征,如同丰望石的人生,惨淡,过废。

hey,hey,my,my~手机铃声响起,是neilyoung的《mymyheyhey》,丰望石蹙眉望着手机,是汪伯母,稍有犹豫便接通,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

“望石!呜呜呜~你在谷城对吗?”

“是啊,我在谷城上班,怎么啦伯母,为啥哭了啊?”

丰望石觉得大事不妙,从记事起汪伯母就是那般的端庄优雅,风轻云淡,尽管很年轻就丧夫成寡,可她依旧有一种贵族的气质,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容。

“迟玉……迟玉在省肿瘤医院D区……,能来一趟吗?望石啊,迟玉想见见你。”声音颤抖,带着牙关的碰撞。

因为自己没有车,只能打车等待,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丰望石忽而感到一阵恍惚,汪迟玉,肿瘤医院……这可能吗?他怎么会?太荒谬了……望石的心里有相当多的疑问,他想尽快获得解答。

阔别多年再度见到汪迟玉的时候,他已经将要不省人事,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头发已经掉的精光,手臂上有很多插管留下来的淤青,面颊凹陷,可以说是毫无人气了,唯独微合的眼中依旧泛着冷冽的光。他被疾病啃噬得千疮百孔,只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汪伯母跪趴在床边,头发披散,整间病房只听得到呼吸机的滴滴声和伯母的呜咽。

丰望石首先是感到的不可思议,随之而来的才是悲伤。

“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丰望石心想,不应该的,真的不应该。现实与记忆巨大的撕裂感让丰望石怔在原地。

汪迟玉见到了丰望石,眼神柔和了一些,嘴角扯了一扯,应该是在笑,手指指了指汪母便耷拉下来,他已经连稍微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丰望石当即反应过来,将汪母搀扶起身,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汪迟玉……

他都不敢想骄傲一辈子的汪迟玉躺在病床上会有多难过。

在汪母的讲述下,丰望石得知了情况。

这是丰望石和汪迟玉在五年前因意见不合,分道扬镳之后的故事。

在过去的五年里,汪迟玉一直在公司执掌大旗,努力继承父亲的衣钵,并拉拢旧部。这并不难,他极富人格魅力,长相出众,且自身双商超群,又自幼习武,身强力壮,简而言之就是接近于完美,唯一不足的一点便是太过无情专断,好像上帝设计的超能机器人。

他自然是做的很完美的,不到三年便达到了汪父生前的鼎盛实力,第四年,便已在谷城独一无二,不过汪迟玉不喜欢抛头露面,便插了一颗棋子用在门面掩护,丰望石常在新闻上看到,是而今的谷城商界巨擘……直到讲述到他一年前患上肝癌…。

哽咽和断断续续的讲述让丰望石听的很费劲,他杵在那里,却一动也不敢动。

窗外的秋风扫过半合的内开内倒窗而发出的嗖嗖声让人觉得阵阵悲凉。

说到汪迟玉癌细胞转移至肺部和胃部,暂时扼制了这里,那里却又转移了,化疗放疗等手段已经几乎没有了作用,不过是徒增汪迟玉的痛苦。

汪迟玉已经几个月基本没吃东西了,吃下去不过十分钟就要吐的一干二净,发展至如今已经到了闻到食物的味道就要吐出来的程度,没有太多营养的摄入,身体自然每况愈下。

加之汪迟玉又极为疼痛,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一次3片的吗啡稀释片都已经止不住海啸的疼痛。

事到如今,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加大吗啡的用量来减少他的痛苦了,治疗带来的抑制相较于癌细胞的分裂如同杯水车薪。

已经无力回天,再无办法。

说到这儿,汪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泣不成声。

丰望石手足无措的站在病床旁,一边望着汪迟玉,一边忙给汪母递纸。

直到将近下午四五点,汪母这才收拾泪容,拎起带有些许褶皱和灰尘的皮包,强颜欢笑道:“望石你在这陪陪迟玉哈,你应该没吃中饭,饿了吧?伯母去给你们准备晚餐,很快就回来。”

她毫无妆容的脸上带着疲倦与坚强,她穿着一双名贵的高跟鞋,手提包也是耳熟能详的奢侈品,但通红的双眼显露了她的绝望与挣扎。

她失去了丈夫,而今又要失去自己的孩子。

丰望石觉着汪伯母就像一只摆放在桌边的精致高脚玻璃杯,摇摇欲坠。

汪伯母走后,汪迟玉竟艰难的挪动上身,细弱的胳膊死死支撑着摇晃的身躯。丰望石赶忙过去扶住他,汪迟玉点了点头,示意丰望石凑过头来。

汪迟玉轻轻的说了一句:“扶我起来。”声若游丝。

汪迟玉靠坐在床头,丰望石给他后背垫了个枕头。

汪迟玉指了指饮水机,丰望石便立马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艰难的喝了一口水后,汪迟玉便侧着头望向窗外马路,人来人往,风依旧很大,吹得人头发四处飞舞,不过好在对丰望石没什么影响,他一直都是寸头,现在对汪迟玉也没什么影响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汪迟玉突然间开口了,声音好似变的有力,连面貌都精神了一些。

丰望石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的心颤了一颤。

“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当年的事,哪怕丰望石仍然觉得汪迟玉做错了,可在生死面前,这些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了。当一个人死后,他的大部分错误都会被原谅。

汪迟玉慢慢的开口,“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取反了,你才是温润的玉石,对谁都那么友善又耐心;而我就像一块愤怒的石头,曾经横眉冷对千夫指,只想凭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如今却是只能无声的呐喊了啊。”

“你才是完美的玉石,我只不过是块平凡的石头而已。”丰望石苦笑。

汪迟玉神色忽然黯淡,丰望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坐立难安起来。

汪迟玉见他这副模样,晃动了一下手掌,“不必介怀,人各有命,呵呵…你还是老样子,生怕惊恼了他人,却又只是折磨自己……我死去后,希望你能改变一下自己。”

丰望石不说话。

“我这几年在谷城,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不过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想麻烦他人。更何况我现在才知道你的情况。”

“你现在过的满意吗?”

“还算…满意吧!”

“是吗?”

丰望石又不说话,低头望着交叉的双手,他心里想着,不满意又如何了,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眼就望到了尽头,辛苦打拼才来到公司最为平常底层的岗位,然后再没升职,熬不出头,但也不想跳槽。

经历过苦难的平民百姓好像是这样的,一有稳定的生活便想要停下,觉得每前进一步,都像是一种莫大的挑战,与其说是不愿再冒险,不如说是不敢了。曾经挥洒下的汗水也只能像咸腥的海水一样锈蚀自己过期的梦想,自身的活力在日复一日的相同中蒙上了一层灰,慢慢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如同一头浸在沼泽里的腐朽老树桩。不,也许自己本来就毫无价值。

汪迟玉看他这般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你不是喜欢听摇滚吗?itisbettertoburnoutthantofadeaway.”

丰望石虽然不懂英文,但这句话还是听的明白,他最熟悉不过的歌词,是他的手机铃声,源于柯本的遗书。

丰望石:“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回月溪镇看看,回去看看,那里有我想给你的东西,当然这一切都看你自己怎么选。记住,永远,永远,别丧失最后的热情。”

说完这句话,汪迟玉便再没开口,他躺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博尔赫斯曾说过,见过宇宙、见过宇宙鲜明意图的人,不会考虑到一个人和他微不足道的幸福和灾难,尽管那个人就是他自己。那个人曾经是他,但现在无关紧要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是,那另一个人的命运。

此刻汪迟玉就像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毫无疑问,他快要死了,但他从没有被谁打败。他未曾对自己朝露般短暂的生命咆哮,他淡定且从容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日落时分,风渐渐的小了,云层散开,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撒在汪迟玉的病床之上,平添几分神圣和肃穆。

高跟鞋的踏声急促的靠近而又停在门口,汪迟玉看了母亲最后一眼。

保温桶里的饭菜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这只摇摇欲坠的高脚杯终究还是摔了个粉碎。

按理来说,谷城医院是不允许家属私自送走逝者遗体的,汪母执意要将汪迟玉送回乡下,好生安葬,医院只好派出救护车送二人回月溪镇,汪家仍有能力让医院为其破例一次。

帮助汪母料理完一些相关事宜,望着救护车模糊的尾灯,丰望石觉得好饿,毕竟中午到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肿瘤医院的门口有很多步履蹒跚,面色发黄,目光涣散的病人,辨识度很高,女人大都戴了假发或者头罩,男人则是光头。

那么多的人相信苦尽甘来就是战胜了命运,可这又何尝不是命运的安排,也许他们的命运就是如此,起起伏伏皆是上天注定。

大部分人认为自身处于逆境,便是命运不公;若是春风得意,便是自我努力的结果。丰望石觉得很可笑,一阵来自很多年前的风吹过,他忽而记起了汪迟玉所说的话。自己果真迈入他曾说过的地步了吗?

熟悉的铃声响起,是女友林瓷,丰望石挂断了电话,想必听到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指责和要求,他有点受够了。

下班的时间到了。

匆碌麻木的人群裹挟着他不知走向何处,丰望石不断的说着:“借过,借过,麻烦让一下……”。

无人理会。

丰望石努力挣扎着挤出人流,走进一家清真面馆,和着香醋和些许辣椒油吃下了一大碗青椒牛肉拌面。

打开烟盒,只剩下最后一根黄山了,抽出香烟,甩了甩烟盒,随意的丢在饭桌上。

丰望石立在面馆门口,望着眼前日暮惨淡的景象,他想到了《本杰明巴顿奇事》,“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对周围的一切愤愤不平,你可以诅咒命运,但是等到最后一刻到来之时,你还得平静的放手而去”。

回想起汪迟玉的话,他突然想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了,真的有点受够了。

他想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好像又有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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