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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东方之昕-> 第二章 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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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很好
- （深夜横店马路旁）“《你好》剧组拍夜戏招临时群演，一人一百，愿意的就上车。”一辆橘色大巴缓缓地朝小昕的方向驶来，一位工作人员头戴红帽，一手抓在下车门的扶手上，探出半个身子，另一只手拿着喇叭一遍一遍地喊着：《你好》剧组拍夜......
一人一百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小昕的头上，让小昕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林昕，你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没有什么能打到你，一切都会过去的。”（这句话以前经常出现在小昕的耳边，提醒着小昕，激励着小昕。可现在的小昕对这句话竟然有些陌生。小昕知道这些都是宁宁的功劳。）“我愿意！”当小昕说出这句话时，大巴车已经离开小昕有近50米的距离了。不过还好车行驶得比较慢，小昕立刻装上手机，拎着大包向大巴跑去。踉踉跄跄上了车就看到大巴车上的位置只剩下两个座位，小昕选了一个离自己较近的座位坐下，拉开了大包侧面的拉链，从中取出一个比手心还要小一点的镜子放在左手上，又取出卷纸撕了一张。小昕对着镜子仔细地将脸上的泪痕擦掉。看到自己满眼泛红的血丝、变厚的眼皮、浮肿的脸颊，觉得自己异常的狼狈。自尊心的驱驶让她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活该，自作自受。”可是一想起宁宁，小昕还是忍不住地悲伤，她立马放好拿出来的东西，拉链都还没来得及拉就闭住眼睛靠在靠背上，拼命想着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生怕眼泪再次流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不要睡了，马上就要到拍摄现场了，这场戏主要是体现荒郊野岭大家追车逃生的场景，不需要换服装，大家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比较像了，一会儿再请化妆老师画一下就完美了。下车后都听我的指挥，有包的就拿着包跑，没有的就去道具组那边领一下。车停了，大家先下车吧。”小昕拎着包下了车，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看着周围漆黑的一片，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真的是到了荒郊野岭了。等大家排好队，司机把车停到不影响拍摄的地方，拿了个黑色的箱子走了过来，没想到这司机竟然还是是化妆师。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大家的妆都画得差不多时，远处开来了三辆车，两辆皮卡，一辆房车。“很明显，今晚主演这场戏的人肯定是个大腕，唉，今晚可有的受了！”（小昕心里暗暗想）这样的排场又让小昕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拍的一场戏，主演怕晒黑，以紫外线过敏为由让一场简简单单的室外戏，硬生生变成了绿布下的棚内戏。害得她和宁宁来来回回跑了2个多小时，磨了整整一天才结束。本以为是明星场次的钱会给得多一点，却没想到却只有平时的一半多，当时两人肠子都悔青了，就决定尽量避免拍类似的，人算不如天算，今晚算是又碰上了。
“那车上肯定有我的郎哥哥，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好激动呀！快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呀！”
“什么你的郎哥哥，还是我的呢，一想到我将要成为与他在同一画面的人，我就兴奋得想跳起来。”排在小昕后面的两个女孩悄悄地讨论着，但由于兴奋和激动，她们说的话被小昕听得一清二楚。小昕忍不住地侧身偷偷看向后面，看到她们的装扮、行为举止就知道她们不是为了赚钱的，是来看自己偶像的。对于在横店待了两年多的小昕来说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还是被她们滑稽又搞笑的样子逗笑了。小昕一时间也对于她们口中所说的郎哥哥有些好奇，一直朝房车的方向看去，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车停下后，工作人员就开始忙活起来，搭景、摆机位、测光度等。唯独那辆房车，同我们一样，是个旁观者。小昕看着，看着，突然有丝疲惫，不经意地发起了呆......
“快看，郎哥哥，下来了、下来了！”
“快拍照！”
“也帮我拍一张！”激动的声音让发呆的小昕回过了神来。看见房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两人似乎在探讨着什么，手里拿着剧本。应该是导演和演员没错了。从穿着打扮、身形上也很好分辨，那身材伟岸，举止间透露着一股英气的人一定就是她们口中的朗哥哥。在光影下，他面容的棱角更加分明，虽然看不清楚脸，但长相一定不会差到那里去。（小昕想）
“群演都听好了，拍摄马上就开始了，一会看到对面的人举起灯光棒你们就开始追着车跑，等车停了，你们再停。”
突然，大巴车的喇叭响了两声，车灯亮了后，车就慢速行驶过去。“那边灯亮了，大家跑起来！”头戴红帽的工作人员喊道。大家拥挤着向大巴车跑去。小昕将手臂穿过两个用来拉的带子，紧紧抱住了大包（生怕自己的大包掉下来），也跟着人群向前跑去.....
“卡，所有人回到原位再来一次！”
“卡，所有人再来一次，麻烦大家再跑得快一点、慌乱一点！”就这样大家来来回回跑了七、八次。“卡，大家原地休息一下。”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巴车周围所有的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群演们）“有一个小时了吧！这还要跑多久呀？”“谁知道呢！我快跑不动了，感觉那车越开越快。”“要不是钱多，这体力活我绝对不干！”
这时的小昕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本身悲伤的情绪就耗掉了她大半的体力，再加上她的大包里装了她在横店生活的所有物品，重量估计不下20斤，这样的负重奔跑让小昕的体力完全吃不消。再看看追星的那两个女孩，道具随意地扔在地上，两人失去了刚刚的活力，活脱像是来打工受挫的异乡少女。因为她们的“朗哥哥”一直在大巴车里面坐着，唯一同框的可能就是当他探出头的瞬间。
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同样是工作，有些人就是能比你过得轻松，还能比你赚得多。这样的差异却可以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幸运”完美解释。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好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回到原点，再来一条。”大巴车周围的人还在慢慢起身，拎着包裹、道具，每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只是拖着软绵绵的外壳准备返回原地。而大巴车却是永远不会感到累的机器，转眼间就已经回到了原点。
又来来回回了两三遍，导演终于对画面满意，结束了拍摄。大家陆陆续续上了大巴车，准备返回横店。已经精疲力尽的小昕一直坐在原地，迟迟没有起身，想着等人都上得差不多了，再往车跟前走去。而那两个女孩倒好像是恢复了精力，“朗哥哥”下了大巴车，打算坐开过来的房车返回，在等待的过程中两个女孩非常热情，向“郎哥哥”表达了几句喜爱之情后，“郎哥哥”也是非常大方，主动与她们合影。
小昕看人都上得差不多了，就拖着大包缓缓地往车门走去，排到了最后一个位置。马上排到了，小昕提住一口气，使劲一提才将包放上了车，小昕赶忙踏上车，准备拖着包往里走去。“林昕姑娘，等一下，你的东西掉了。”小昕光想着：“趁自己的力量耗尽前一定要找个位置先坐下来。”并没有听清后面的人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只手里有一本边缘有点破旧的《新华字典》。小昕一下明白过来那本字典是自己的。连忙对那人说谢谢，接过字典向车内走去。身心俱疲的小昕来不及思考，甚至连将字典放进包里的力气都没有了，抱着字典就睡着了。
郎东坐在房车上，看着窗外远处渐渐变亮的天空，回想到刚刚的情景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小郎，笑什么呢？”导演坐在郎东对面疑惑地问。
“那还用说，肯定是做这部作品播出后红起来的美梦呢！”经纪人笑侃道。
郎东的演技果然不错，虽然心里听到这些话有些紧张，但还是一脸平静地说：“那是红姐您的希望，可不是我一个普通演员的梦想，我是觉得跟导演您合作很愉快，比起那些喜欢抠绿图的导演要开心得多。”
“哈哈哈，小郎呀，你真是很可爱呢！不过这些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要是被——”
“导演放心，小郎心里自有分寸。倒是这场戏花费的不少吧？”
“虽说比白天请群众演员贵了点一人一百，但要是能让小郎更有激情拍这部戏的话，还是值得的。”
“导演这话都放下了，小—郎—怎——敢——不——从——呀——！”郎东用着京剧的腔调吟唱着。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车上的气氛也活跃起来，一路上大家都说说笑笑......
“姑娘醒醒，别睡了，该下车了。”小昕感觉有人在拍打着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左右看看，车上的人居然都走光了。小昕立刻动身下了车，连忙向头戴红帽的工作人员表示歉意，戴红帽的工作人员没有多说什么，从口袋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小昕，就搭着大巴车离开了。
小昕往身后看了看，正好有一片空地，就拖着大包到墙边，打算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小昕坐在大包上，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塑料水杯，拧开，喝了一大口水，并没有直接咽下去。塑料杯子不保温，水是昨天中午灌的，虽说南方的天气没有北方冷，但是毕竟已经12月底了。每到天气冷的时候，小昕就会将冰冷的水放在嘴里面含一会儿再咽下，这是小昕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在她的生活里，安安静静坐下来喝杯热水的生活，有时都是奢侈的。小昕嘟着嘴，两腮鼓鼓的，心里默念5、4、......咕咚，小昕满足地把瓶盖拧上。不仅是对于喝水的满足，还是一夜就赚取一百的满足。路上的车和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环境也越发地吵闹起来。感觉人人都有目的、有事忙，此时的小昕什么也不想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沿着马路边的方向向远看去，看着各样楼房渐渐有了金色的光芒，太阳一点一点探出了头......
“滴滴—滴滴——”（小昕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小昕下意识地从背包中取出手机，直接接听了电话。“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是林昕小姐吗？我这是《江湖传》剧组，我这里需要一名可以吊威亚的演员，价格不变，不知道你这会有没有空？”
“有的有的，麻烦您说一下地址，我马上赶过去。”
“地址我稍后会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你，就这样，再见。”
“谢谢，非常感谢，再见！”小昕没有想到，通过长时间的投简历和低于市场平均价位的宣传，真的给自己带来了更多的工作机会。这个月已经是第三个剧组主动打电话来招人的。“滴—滴——”（手机铃声）小昕打开手机，看到地址，就急匆匆地将字典放入大包中，拉上拉链，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拎着大包向短信上的地址走去。对于两年多，吃、住、行都在横店的小昕来说，横店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甚至每一个商铺的位置小昕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找到短信上的地址并不是什么难事。小昕在马路旁走着走着，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只有力量的手给她字典时的情景。“朗哥哥”不会就是上次借我字典的那人吧？
（回忆中）“这剧组管的午饭也太好了点吧，有三种菜呢！”小昕暗喜道。小昕拿着盒饭走到规定休息的地方，从大包中取出一本《新华字典》，翻到做标记的地方。随意找了处没人的台阶坐下，开始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学习汉字。（小昕不想错过任何可以学习的时间，小昕心里清楚自己只上过三年的学，从二年级到四年级，想在大城市生活，没文化是最大绊脚石。小昕永远也忘不了，初到大城市看不懂店铺的名称、街边的提示牌，甚至听不懂别人话语间真正含义的无措和自卑。那仿佛是蚂蚁与大象的差距，小石子与地球的差距。为了拉小差距，小昕用她在大城市的第一笔工资买了这本《新华字典》。）
小昕看字典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道有人朝自己走来。“姑娘，你好！你手上的字典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声音听起来充满磁性。小昕抬起头，是一位身披将军铠甲长相英俊，身高有1米8左右的男生，手里拿着已经翻好页码的剧本，正冲着自己笑，笑容充满阳光。
“没问题，我帮你查，还是你自己查？”
“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姑娘了。”男生顺势坐到小昕旁边恰当的距离，行为举止都非常的绅士。小昕把字典递给了那位男生，自己就默默吃着盒饭。过程中，小昕还很自然地看了男生几眼，想看看他查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看到他没有什么问题就放心吃起饭来。
（不一会儿）“字典还你，谢谢你的帮助，我叫郎东，很高兴认识你。”小昕连忙停下筷子，边接过字典，边说：“不客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男生没有在小昕旁边多待，还完字典后就离开了。（小昕不知道的是，当时他查完字后趁小昕没注意翻看了字典的第一页，就已经知道了小昕的名字。）
“对，就是他。原来“朗哥哥”就是郎东。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肯定认出了我，是我太大意了，下次见到人家一定要向他道声歉。”想着、想着，小昕就走到了《江湖传》的拍摄地。
（《江湖传》拍摄现场）“今天吊威亚的戏会拍一天，你可要有心里准备呀！”武术指导一边说着一边帮小昕穿着威亚服。
“放心吧，王指导。我以前经常拍的，心里有数。”
“那就好，是杨导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拍摄得又快又好，价格还低。这个戏刚开始不久若是你表现的好，我以后会经常联系你的。”
“杨导真的太抬举我了，我一定尽力完成拍摄。”小昕表面看起来平静如常，可听到王指导说的话，内心还是无比激动和感激的。
（拍摄休息中）小昕穿着威亚服坐在地上。“林昕，你刚刚的表现被导演表扬了，动作利索干净，体力也不错。你以前是不是在武行待过？”
“王指导，您和导演真的太高看我了，我没有在武行待过，这些都是我曾经靠脸皮厚一点一点练出来的。不怕王指导笑话，我刚到横店的一段时间就发现，吊威亚的戏算是临时演员中赚得最多的了，看别人拍的轻松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完成，好不容易争取到个机会，没拍两下就被替换掉了。那时才知道吊威亚的难度，但我想多赚点钱，也不甘心，所以就想降低价钱拍摄，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只有比普通拍摄低的价格才能争取到，拍不好还会被骂，那个阶段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不过现在情况好多了，价格虽然比同类型的低了点，但会有更多的机会，总体算下来，赚的钱更多了。”
小昕的话既是对王指导说的，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自从到横店，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等着自己解决，每每坚持不下去时，小昕就会想那小乡村里一眼望到底、没有希望的生活就能给自己带来无限的动力。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原来努力是真的有回报的。虽然跟很多人比，自己还差得很远，但如果是跟以前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更强了，也尝到了自由和满足感的“味道”。这些永远是以前的她望尘莫及的。
（傍晚拍摄现场）拍摄已经结束，小昕将威亚服脱下还给了道具组。缓缓地向她放包的地方走去。小昕突然停了下来，上身靠放在膝盖上的手臂支撑着，使劲眨着眼睛。晕眩感让小昕觉得快要跌倒了。周围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小昕找不到任何依靠。“还有几十步路就走到了，再坚持一下！”（小昕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小昕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放包的地方。小昕慢慢地坐在地上，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一颗糖放在嘴里，闭上了眼睛。刚觉得眩晕感有些好转，小昕就听见王指导在喊她。小昕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王指导，我在这里！”小昕怕王指导没有看见她，使劲冲王指导挥手。小昕看见王指导朝自己走来，也想向王指导走去，但又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状况，就努力扶着墙起身，等王指导走过来。
“林昕，你的酬劳，还有盒饭。”王指导一手捧着盒饭，一手将酬劳递给了小昕。
“谢谢王指导的照顾，还有盒饭。”
“谢什么？这些都是应该的，倒是我们要好好谢谢你，为了我们的拍摄进度，穿着威亚吊了一天，中午饭都没有顾上吃，本身临时演员是没有下午盒饭的，这个就算给中午补的。”
“王指导有心了，这钱怎么多了80，说好的价格我不能变，不然传出去就不好了。”小昕把多余的钱取出，打算换给王指导。
王指导摆摆手，表示拒绝。“这本身就是你应得的，因为你，我们可以缩短几天的拍摄，这对于我们来说是节省了一大笔开销呢！再说这本身就是市场上的价格，我也没有多给你。走了！”说完王指导就跑进拍摄现场继续工作了。
小昕看着手里的盒饭和钱沉默了许久，内心是满满的感动。突然，小昕意识到，在这里待着可能会影响剧组的拍摄，就装好钱，放好饭盒，背上包，拎起大包向卢沪巷走去。中午听说在那里会有剧组拍夜戏，小昕打算去碰碰运气，就算没有，卢沪巷的桥洞也是可以睡觉的好地方。
小昕走到卢沪巷，并没有发现有剧组在拍戏。“可能是时间太早了吧！”（小昕心里想）小昕迅速找了处墙角的位置，从大包中取出睡袋裹在身上，缩在墙边，一边取暖，一边吃着已经放凉的盒饭。小昕本打算给宁宁发条短信告诉她，自己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可当小昕打上所有的字却时，没有勇气发出去，担心这样的信息会打破宁宁现有的平静生活，犹豫再三，小昕删除了信息内容，放下手机。吃完饭后，小昕就靠在墙边，抱着背包，再将睡袋穿上，头枕着大包，准备睡上一觉。虽然威亚拍摄会让小昕的身体被勒得青一道、紫一道，甚至会有红色的血点，但这样疼痛对小昕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小昕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