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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太吾集九华传-> 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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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
- 在九华眼中,这楼道中的众多房门已然全部开启,又不知多少人尸从其中走出,它们像是一群饿急了的畜生,嘶吼着寻找附近的活物。
随着它们的出现,这楼道间萦绕起极浓的死气,若是天亮些,恐怕毫无修为的凡人在此都能看得到。
“魇祷一类的术对我没用,先前吃过的东西都检查过,没有幻毒什么的……”九华暗自思索,他很怕那幕后的宵小利用幻术那般的术法来让自己和镖局的人自相残杀。
“那应该就是真的了。”九华眼中金辉愈加翻涌,“不用顾及了。”
纯阳之炁如种子一般在他心口萌发,熔岩般的纹路开枝散叶渐渐爬满他的全身,隐约透出赤色的微光。
一时间,热浪徐徐铺开,犹如火池翻涌,整个廊道都充斥着炙热之感。
它们也感觉到了九华的存在,黑暗之中无数猩红的光点死死盯着他,似乎下一刻它们便会一拥而上将他撕成残骸。
“愣着做甚。”随着那赤色纹路蔓延到九华的手上,那只被他抓着的尸怪犹如被烙铁压下,二者相接之处竟冒出丝丝白烟。
那尸怪此刻挣扎的更烈,不断发出凄厉的尖叫,火焰自它七窍升腾而出,随即遍布它全身,顷刻间将它焚做飞灰。
他甩甩手,掌心间炁化焰火,好似握着一段赤炼随风而动。
“一起上啊。”九华挑衅道。
它们本就是一群饿极了的野兽,此时似乎被谁打开了枷锁,咆哮着朝九华奔袭而去,想要将他撕碎、吞食。
九华丝毫不惧,猛冲向前,向着最前的人尸劈头盖面便是一掌,将它轰飞出去。
黑暗之中只见两匹赤炼般的火焰在其中,好似游龙般飞舞,每一次击中它们那赤炼的方向便会变换一次,当中的轨迹犹如倒下的银花火树,耀的这廊道闪烁不定。
……
“阿嚏!”方诚揉揉鼻子。这后院不比客栈内,当真是冷的出奇。“师姐,你去睡会儿吧,我来看着。”
“好,等会儿有什么动静你们记得叫我。”司徒霄倚着货箱坐下,缓缓闭上眼睛,面前的篝火在她的脸上照出飘忽不定的光影。
那营火的对面停着那具墨黑漆金的棺材,在火焰下映着冷光。
方诚坐在火堆旁,越看那棺材越觉得邪性,似乎那里头的死人也像他一样,正蜷缩着身体睁大眼睛瞪着他。
但他心里再怕也不愿把司徒霄喊醒,师姐这一天已经够累了,先是遭遇山贼大师兄负伤,又是来了个不知根底的九华,之后又在这邪性地方过夜,逼得她只得绷紧自己的一切来应对。
似乎不只是今天,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从方诚记事开始。
那时他们还没有被师父收入门下。
那时他们还在流落街头每天为了活着拼尽全力。
大师兄帮人做工挣些工钱,师姐也是又当姊又当娘的照顾其他师兄弟……
他摇摇头,想要甩去脑海中的恐惧,但也无济于事。
那黑夜从天穹满溢而出,仿佛洪水一般淹没了整个山林,幽静、致命,令人感到窒息。似乎下一刻便会从当中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将他摁进漆黑的洪流中溺死。
突然间他感到肩头一凉。
他好似炸了毛的野猫,浑身寒毛倒立:“鬼……唔!”他还没喊出来便被人捂住了嘴。
“嘘!师兄别乱喊。”褚盈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把师姐吵醒了。”
方诚慌乱中强强定睛,猛然发现自己身后的不是鬼,是自己师弟。
“石头你想吓死我啊。”他推开褚盈石的手,不断的抚着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几乎要跳出去的心。“你去个茅房回来怎么没声啊?”
“是师兄你胆子太小了。”
他说这话时,方诚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给他空出些地方坐下。
褚盈石盘腿坐到方诚旁边,“没什么动静吧?”他指指那具棺材。
“没事。”方诚拿起火堆旁的水囊,那里的水已经被烧热了,递给了褚盈石,“到现在为止没事。”
褚盈石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脾胃流入四肢。这天气忒冷,这般的守夜属实是折磨,但谁让自己这伙人就是吃这碗饭的。
“师兄……”褚盈石给水袋重新塞上,挂回火堆旁,“你怎么了?”
“想事呢。”他百无聊赖的盯着前方,目光却也没个落处。
“哦。”褚盈石的性子倒是真和石头没差,话属实是少。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安静之中,当中篝火时不时发出木柴爆开的脆响,火舌偶尔舔在兽皮做的水袋上传出丝丝焦臭。
半晌无甚动静,方诚终于耐不住性子:“我在想,师姐为什么非要带我一起守夜。”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好像块石头掉进了无底深渊,未曾落地,未曾回应。
行吧。方诚叹气,希望这后半夜也能这般的无聊吧,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因为师兄你逃得最快。”褚盈石的话如同一缕薄烟飘进方诚的耳朵里,听不出喜悲来。
“额……”他眯着眼幽怨地盯着褚盈石,“我招你惹你了?你小子损我干嘛?”
“啊?可我说的是实话啊。”褚盈石转头看向方诚,发现他正握拳“核善”的看着自己,“师兄咱可不兴动手啊!”
“你丫的,就是因为你说真话了我才气的好吧。”方诚气的牙根痒痒,但还是蜷着腿坐下。
这是什么话,我是属狍子的还是属兔子的,什么叫“你逃的最快”,埋汰谁呢?!
“师兄,这不是开玩笑,你的轻功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你是我们的后手,能逃才能活着。”
方诚眉头一皱,颇为不解:“什么意思?”
褚盈石撇了眼客栈,它好像一座坟茔,阴阴森森的,仿佛有几点绿幽幽的微光在上闪烁,让他想起了当年咬死他生父的野狗的眼睛:
“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条路我们以前走过几遍了,都没见过这间客栈,这地方诡的出奇大师兄却还敢在此过夜。”
“那不是因为在外面露宿怕遇见什么更不好对付的东西嘛。”
“可方圆几里甚至干净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啊。”褚盈石哭笑不得,怎的大师兄大师姐说给阴沟里的老鼠听的话你也信啊。
方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自己的心里也大体有了猜想。
“这里可不是什么客栈,是个令山精野怪避之不及的凶地。”
“那大师兄为什么不……不……”方诚感到如鲠在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划得模糊不清,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被硬生生摁了回去。
“不离开,对么?”
“对!对!”方诚现在仿佛一个苦苦悟道一朝开悟的修行者,冲破了拦在道前的最后一层薄纱,“那大师兄为什么不带我们离开。”
当他说完,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褚盈石,眼中满是震悚。
在他们所有人没察觉的时候,那躲在暗处之人,已经对他们出手了。
褚盈石只是微微点点头,印证了他的想法。在褚盈石眼中,萦绕在方诚肩头的那团朦朦胧胧的东西正在渐渐散去。
法术,解了。
自他们踏入此地,除了自己和九华外,每个人肩头都出现了这这团自己看不清形体的东西。它似乎会让人有意识的忘记什么。
“你说的后手是什么意思……”沉寂半晌,方诚平复心情,攥紧拳头,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肩头,犹如只不明形体的魔鬼将双手搭在自己的两肩,等着自己回头时,咬断自己的喉咙。
“九华少侠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但不知根底,未必可尽信。此地凶险尚且不知,若生得什么变故,镖局的人不能全折在这里,总要有人回去报信。”
“大师兄和师姐商量后,既然已经中招了,那便留一步棋,拿自己做个靶子,保个信使,回嘉兴城。”
“所以……”方诚感到心烦意乱。
“所以师兄,你是那个信使。”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走了,你们呢?”
褚盈石一愣,随后莫名的笑笑,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当然是如果你走的快些,没准能带着救兵来给我们收个全尸啊。”随着声音,一只手搭上了方诚的肩头。
“鬼……唔!”
“嘘,别鬼叫。”司徒霄捂住方诚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师姐,你醒了。”方诚听声认出她来,感到莫名的欣喜。她还在。
“你们两个这么吵我睡得着吗?”司徒霄说着,抬起手来伸了个懒腰,不曾与人斗狠时她倒有些猫般的纤柔。
“师姐,石头说的是真的吗?”方诚咬牙说道。
“我都听到了,石头说的没错。”司徒霄搭着他的肩,将他揽进自己怀中,“你小子可是攥着我们几个的性命啊。”
方诚听完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下巴埋进膝盖里,挡住自己的脸。
“哎哎哎,小方方咱可不兴哭啊,来摸摸头吓不着。”司徒霄将右手像以前那样搭在方诚的头上轻轻摩挲。
倒是许久未见得这般光景了。褚盈石看着他们两个不禁得莞尔。
他们还住在城南窝棚里的时候,谁要是受了伤、受了气哭鼻子,师姐也就是这般的去哄。
现在自己这档子人,干的尽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以前那般在窝棚里的影相,今日看来倒是暖心。
夜幕之下,那山中狂舞的群魔隐入黑暗中,有时人怕的并非黑暗本身,而是恐惧当中隐去身形的魔鬼。
褚盈石双耳微微耸动,他望向院外,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大师姐,师兄。”他站起身来,“有人来了。”
司徒霄与方诚两人几乎是顷刻之间站起身警戒起来。方诚的脸上隐隐还能看到泪痕。
随着篝火燃烧的噼啪作响,那院外传来人奔走之声,在此番幽静之地,这点声音像是有无穷气力将几人的精神一点点绷紧。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方诚和褚盈石两人不禁得握紧腰间的佩刀。司徒霄却是咬咬牙,抓起剑拔弩张的两人躲到货箱后面。
在不清楚对方目的以及是否有恶意的情况下,司徒霄不愿也不敢冒半点风险。
几人倚在货箱后躲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而四周却在此时静的出奇,好像先前的古怪只是几人的幻觉。
司徒霄透过货箱间的缝隙往外望去,除了尚在燃烧的篝火和那具棺材外空无一物。
是我太紧张了吗?
她这样想着,可一晃眼的功夫,那院子当中猛然峭楞楞的站着个人。
那厮举着火把,飘忽不定的焰光映得他枯瘦的身形和那身破布条,好似一具刚从坟墓间扒出来的僵尸。
那不是道长吗?司徒霄一眼认出那厮是先前的道人。
“老道”像只待宰的鸡鸭,不断环顾四周,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抓挠着自己的手心。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捂着眼睛冲进客栈之中。在司徒霄眼中,他仿佛掉进一片死海,那丝火光也随即被黑浊的海浪吞食,消逝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