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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一)
- 盛朝大德元年,一辆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向帝国首都魁阳城驶去...…
马车装饰典雅,虽无金石珠玉点缀,却依旧难掩主人高贵之气。而车中坐着的正是魁阳城新上任的城主秦放和他的夫人程氏,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二岁叫秦桑,小儿子刚满七岁叫秦檀。
长途跋涉,百无聊赖。秦放素来对坊间异事颇感兴趣,便与夫人谈论起魁阳城的一位奇人。且说这位奇人名叫东方允,生来一对阴阳眼,阳眼能观天辰星斗,阴眼能辨世间百态,从小便精于卜算与相面,传奇的很,尤其是在魁阳一带,达官贵人,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把这人家中的门槛踩烂了,也要求上一卦。
“听人讲,有一次天子出游,跟随的侍官看顾不利,弄丢了天子。找了三天三夜也未找见,听闻东方先生大能便去求卦寻人,东方先生让侍官随便写一个字,侍官看到东方先生桌案上放了一碗热汤,于是便写了一个汤字,东方先生看罢哈哈大笑,侍官不解,东方先生说道,汤禹尧舜,千古帝王,你们要找的人必然是九五至尊,侍官一听便冷汗连连,跪求出路,东方先生继续说,放心,汤字如水,无影无形,忽左忽右,天子自然是到处玩耍,不知去了何处,不过不必担心,汤字右边是个日下面一个勿,就是告诉你,不必找了,天子应该马上就会自己回来。随后不过一刻钟,天子果然自己回到行宫。”
“还有一次,有个书生有一天突然双脚脚踝处奇痛无比,四处寻医却不得果,于是请东方先生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书生家中有一远亲,被人推入井中淹死,老妪怨念不散,化为厉鬼,誓要凶手偿命才肯罢休。那书生听罢吓得魂飞魄散,于是承认是他误杀家中亲友,认罪伏法。”
“也许这位东方先生根本不懂什么测字,而是早就通过一些途径得知了天子的下落……”小儿子秦檀在一旁认真倾听,忽然插言道。
“胡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秦放呵斥了儿子一番,想了想,似乎觉得刚刚的语气对于一个七岁的孩童来说,太过严厉了,于是故意随口一问,“那书生又怎么解释?”
“杀人都会心虚,我猜东方先生早就洞察了书生杀人的真相,算卦应该也只是幌子。”
秦放听罢一愣,继而开始沉思。
程氏看了看丈夫的脸色,看不出端倪,但生怕他突然发了雷霆呵斥小儿子,赶紧摸了摸小儿子的头,笑了笑圆场道:“你这小子,就爱胡思乱想,东方先生那是名人,当今陛下都对其礼让有佳,岂能是胡吹骗人的江湖术士。”
“娘,我不是胡思乱想哩,我想,那卦象的解释,也不在于卦本身,而是在于卦以外的东西。”
秦放听此一言,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得看向小儿子,眼中充满震惊和欣喜,莫名开心地捋了捋胡须,说道:“说的也是,等到了魁阳,我们也去找东方先生,给檀儿相相面,算上一卦。”
“檀儿才七岁,骨头都没长成,哪来的面呐,老爷也跟着说胡话了哈哈哈。”程氏见丈夫没有生孩子的气,也开始打趣起来。
“哎,别看我们檀儿年纪小,肚子里可装着不少学问呢,哈哈。”
秦放此时心情大好,满含赞许地看着眼前的小儿子。秦檀虽仅有七岁,却生的十分俊秀,天赋更是惊人,三岁能诵诗,五岁能作赋,七岁的学问,连乡里许多秀才都自愧不如。
刚刚一番言语,更令秦放觉得这小儿子非同凡人。此番来国都任职,秦放就想着借用这位东方先生的名气,为小儿子搭桥铺路,这样才能有更多机会接触到国都的高官贵人,能顺利进入仕途。
孩子嘛,就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晌午时分,距离魁阳城还有半日车程,秦放见天色尚早,酉时城门关闭之前必能抵达国都,便命车夫将马车停下,带着一家下车到路边的驿馆吃饭休息。
秦桑秦檀两兄弟年少好动,狼吞虎咽吃了几口饭,便拿了弹弓,准备跑出去“射鸟掏蛋”。
两兄弟刚走到门外,就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骑骑兵从魁阳城方向晃悠悠走了过来。在其身后则是一大群蓬头垢面脚步蹒跚的人,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系着绳子,串成了一串。
看样子,应该是流徙的囚徒。这些囚徒多是老弱妇孺,又被绳子限制了动作,行进起来十分缓慢。军官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差事,或者就是喜欢听这种哀嚎的叫声,也不知是怒,还是兴奋,厉声喝道:“都给我打!还当自己是官太太呢,打服了就给老子乖乖赶路!”也不管鞭子落在谁的身上,顿时,原本沉寂的队伍中多出一片哀嚎声。
“住手”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囚徒群中走了出来。奇怪的是,她手上并绳索,可以自由活动,显然并非囚徒,此外小姑娘虽然脸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灰尘,却眼神明亮,唇红齿白,一身浅黄绸缎衣裙,轻柔飘逸,胸前玉坠莹润剔透,仿若羊脂,更显高贵之象。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军官,见了这小姑娘却立刻萎靡起来:“我说,慕容大小姐,你究竟要跟我们走到什么时候?长使大人可是连修几封疾书,要小姐速速回家。”
“回什么家,我娘去哪,哪就是我的家。”慕容小姑娘冷笑道,“天子只是判了他们流徙之罪,可照将军的做法,只怕走不到南海,他们就都死光了。”
天那军官听小姑娘对自己如此无礼,心中顿时将其家人挨个问候了一遍,但最终又对小姑娘的身份多少有些忌惮,只能转头朝手下喝道,“去通知长史大人来接人!”
“别拿父亲来吓我,他是不会来接我的。”小姑娘心中埋怨,父亲此时恐怕早已坠入温柔乡,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便宜女儿。
那军官一怔,偏头望向人群中不远处的一位妇人,无奈说道:“夫人,你说句话吧!慕容小姐跟着我们实在也不是个事,那南海是何许地界,小姐过去了,恐怕……”
“不许你使唤我母亲!”慕容小姑娘竖眉瞪眼,有几分奶凶的模样。这时,妇人轻声说道,“湘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娘,娘也舍不得你,可那南海常年湿热,满地荒烟,怎是你可以去的?你回去好好跟着你父亲生活去吧。”
“娘,不必提我父亲,您知道吗,您刚被抓走,他就接后娘进了门,简直就是无情无义!”慕容湘忍不住趴在娘亲怀里,痛哭起来。
妇人听罢神色黯然,而后又宽慰说:“娘亲家里犯了罪,你父亲另娶我怪不得他,你是他亲生的闺女,就算后娘进了门,这血亲却是割不断的,你今后必然依旧是慕容大小姐。”
妇人此时形容憔悴,衣裙褴褛,眉眼之间却掩不住端庄秀丽之色。她站起身,朝那军官说道:“将军,自国都走来,已有三五个时辰,我们实在是腹中饥饿,全身乏力。我保证将小女劝回,只求歇息片刻,求将军成全。”
“娘!”慕容湘想不出理由,娘亲为何要对一个狗头下属如此低声下气。妇人使劲按下女儿,示意她不要在讲话。
军官闻言,脸色也好看许多,就痛快答应下来:“好,夫人可是中书监千金,说话一定要算数!”
“这回知道是千金了,刚刚你还拿鞭子……”
“湘儿!不要再说了。”妇人心中何尝不委屈,但此一时彼一时,昔日再高的荣耀,也改变不了自己家道落魄的事实,如今,自己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
军官:“小姐莫怪,误会,都是误会,卑职这就差人去安排饭食,来人!去!”
士兵:“是,大人!”
不一会士兵开始发放粮食,慕容小姐也喝了一口稀粥,咬了一口大饼,随即腹中顿觉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呸……这样的饭,是人吃的吗!”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过自己手上的饼,慢慢吃了起来。她吃得十分优雅,丝毫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显得失态。她清楚地知道,阶下囚,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的,想要活下去,就得戴好囚徒的面具,忍气吞声。
慕容湘看了母亲一眼,心中仿佛被铁锤重击了一般闷痛。过了一会,慕容湘平复了一下心情,强忍着泪水,捡起地上的大饼,努力啃食起来。
秦桑和秦放两兄弟就站在驿馆门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到了官兵的无情,妇人的坚忍,小姑娘的可怜。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从九天之上跌落泥尘之中,是何等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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