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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班马鸣萧萧->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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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元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捧着今上的手喻马不停蹄的赶到该去的地方，他现在只觉得手里这个精致的折本里不过是加了一张废纸，如今变起仓促也是他绝没有料到的，“他难道一刻也等不了了吗？大家都还年轻，东宫也不过舞象之年，怎会如此急切？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太子…！”。
元良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过的这一路，不觉之间已经能看见宫城南边的显宪门了…寒风依旧凛冽，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习惯的站在宫墙的角落里等着那个人的车驾。
“楚公且请慢行！小奴奉陛下喻…”元良迎着两匹高头骏马快步从角落里闪了出来，姜峤驻马看着微一颔首翻身而下，李茂也随着下了马。姜峤右手微提下摆，道：“臣恭候……”顺势就要跪了下来…元良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厌恶，不禁阴测测道：“楚公快免礼吧！公二十年来惯会作态，时至今日又何必如此？”
姜峤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如常手握下摆一荡…直视元良道：“我原该还要谢过元常侍的救命之恩…！”
“果然，当年太子刚满十五岁，一句戏言，竟招致大陈今日之祸…！”元良双目缓闭…一瞬之间思及往事…说是往事，也不过两年光景…
致平元年，宗室襄宁王陈百道勾结荆州刺史作乱，打着欲清君测，诛杀姜氏的旗号，顺大江而下直扑都城建邺，其势汹汹，姜峤亲统八万禁军戡乱，至浔阳一战而胜，生擒襄宁王，荆州刺史投江而死…返回都城之后便加督荆州军事，而此时太子虽然年幼…但生性跳脱，正是喜好弓马的年龄。
这一日午后，时值六月盛夏，姜峤正在府中槐树下袒胸露腹的乘凉…太子出宫行猎游乐经过府前，突然兴起，竟率数十个随从闯进楚公府中…太子陈孝嗣看着虽然年轻的很，一身骑装劲服倒挺有两分英气。
都城建邺承平日久，楚府虽蒙今上即位时钦赐禁军一卫五百人护卫府邸，但一个劲装少年风风火火的扬长直入，守门的禁军错愕之间，陈孝嗣早就被数十人簇拥着进了大门，也算禁军士卒毕竟是天子卫戍，一瞬之间就反应过来忙拥上去阻挡，但裹着孝嗣的那群人也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只末尾的一个侍从气定神闲的一转身猛地露出一副从奴颜媚骨突变为超然物外的神情，摇头晃脑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磨的发亮的小银牌，随手摆在了领头禁军的脸前…那个小校定睛一看，牌上刻着一个「越」字，围绕越字一周依稀能看出雕刻颇细致的云纹…那校尉虽然是护卫楚邸的禁军，但也隶属皇城禁军的轮值，这制度也是为了禁绝权臣把这五百禁军笼络为己用，是以这校尉颇有些见识，不觉心头一震，后背的内衫瞬间就让汗浸湿了…！
“臣…臣…臣…！”
那个自鸣得意的侍从淡淡一笑也不多说转身跟上去走了…。
“头儿！你结巴什么？看他那样儿就欠打！你点个头儿，给咱们弟兄们拳头上解解痒！”校尉身旁的一个不识字的侍卫愤愤地说道，后面围着的众侍卫也跟着起哄，眼看着就要一拥而上了。
校尉展开臂膀使劲一拦道：“夷三族的大罪！你们这帮走卒担的起？！那位是东宫…！”
“东宫？！我可听说，要论起宫中的贵人们，东宫年纪虽不大，但却是最阴狠的！传说他好杀奴取乐…！”
“孙头儿…你还见识过东宫的人啊…”另一个侍卫不禁凭空打了个冷颤问道。
孙校尉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道：“刚才那银牌上的字你们都不认识？”
有个侍卫喊了句：“依稀是个越字！”孙校尉瞥了他一眼道：“既然认得，你快赶在他们前面去禀报主上！”“是！”那个侍卫应了一声，左脚在地上一点，跃到了回廊瓦上翻了过去，听声音是快步跑远了…
“咱们虽是外赐禁军，但宫中贵人的位份也要分得清！东宫建储之前，爵封越王。这两年那位年岁见长，喜好出游…他既是圣人独子，本就骄纵，又定了储君，谁能真正管束？
他凡是外出游猎都以越藩示人，但建邺城中谁不知道越藩便是当朝国本？你们这些丘八今后要多晓些事！”孙校尉半是训诫的解释道。
“国本又怎样？！还不是个纨绔之魁？唉…大陈的圣人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还是姜殿下德威兼备！”众人中又一个侍卫接着感慨道，余人皆默然无语，孙校尉不置可否的道：“慎言…老肖、老郑，你们俩跟我去看看，其余人各司其位！”他说着便领着肖、郑两侍卫快步跟了上去。
陈孝嗣年纪轻跑的飞快，手握着长弓，背负着箭筒，但凡见到楚府略有姿色的侍女或者忙碌的小厮，他便哈哈大笑着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就射穿了侍女的发髻和小厮的蹼帽，一时之间各种惊叫和哭喊声响成一片参杂着储君肆意的笑声穿过一个个门洞回廊，他的侍从们则紧紧的跟在后面…
庭院里的那棵槐树便算没有百年，恐怕也有大几十年了，极大的伞盖拢出的荫凉里横摆着一张藤编的大胡床，姜峤敞开了单衣，披散着长发闭目凝神…旁边的小几上有用滚沸的开水泡着五岭北麓运来的白茶，那是用来闻的，水气带着茶香散在胡床四周，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喜好。
等他听到左近吵闹的时候，刚睁开眼还没坐起，就听破空之中一声急响，一道黑影越过，死死的镶在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一股眩晕感猛地袭来，耳鸣之声良久不绝，姜峤一时之间思维里闪过五六种情况…是谁突然发难如此迅疾？自己竟然丝毫不知？
下意识让他眯着眼睛斜视望去，依稀看见个武人装扮的家伙用鼻孔对着自己，不对！那是个半大孩童，是谁？姜峤已经十分厌恶经久不绝的耳鸣声，他猛地摇了下头翻身跳下了胡床，但仍然敞胸露腹，他平素养仪居体又兼着军职，身条体型丝毫不逊于禁军，他定睛看着远处的那个人，猛一下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从树后正堂里火急火燎的跑出一个腹大如斗的胖子，吭哧的奔到姜峤的身边，那是楚府的老管家，已经年过半百了。
“主上！这小贼…！”禇管家刚刚开口，又是一声急响！冲着他激射而来，千钧之际，远处投来一个物件正正的砍在羽箭上，立刻就从中折断，老管家吓得赶紧蹲了下去，又因太胖一跤坐倒，断箭箭头从头顶飞过！管家哎呦一声大叫！姜峤心头一震：“是太子！”
从回廊上跃下一个禁军护卫，手持钢刀挡在了姜峤身前，原来刚刚是他情急之下用随身的刀鞘砸断了羽箭！
这人的个子也不算甚高，但黑亮的甲胄和颇脏的灰扑粗布麻衣包裹着他粗壮的身体，怒目凝视着孝嗣，如同泰岳一般！姜峤精神为之一振，心中已经有了底了…孝嗣也不禁慑于这原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区区军士，后退了两步，一时倒也不敢放肆了。
“周勘退下…”姜峤手扶周勘厚实的肩膀，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面无波澜的屈膝而跪道：“臣，参见殿下！殿下莅临敝宅，臣见驾不周！祈殿下～恕罪！”说罢俯身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