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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八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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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六的意外身亡,打破了生活原有的平静,所以无论是柳哆悲的亲事也好,还是他的下海计划也罢,都不得不按上了暂停键,柳家所有人不得不把全部精力用在处理柳老六的身后事上。

作为柳家的长子,柳哆悲不得不背负过扛起整个家的重任,而首当其冲的便是眼前丧事的安排。

在古时的南越地区,家中长辈去世要穿“五服”,整个殡葬手续非常繁琐。所谓“五服”,实际就是孝服的五种形式: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死者亲属按亲疏关系要穿用不同服饰,这一点非常重要。然后需在祠堂族亲“老大”的带领下到村门口“哭孝”。“哭孝”的作用是说作为子孙后辈不孝,无法让长辈继续在人间继续享福,请求原谅,之后才能盖棺入殓。在布设灵堂后,还要举行“饲生”与“恋亲视尸”活动。这是与死者最后告别的礼仪。接下来是“饲水”和“饲生”(喂死者水和饭),用筷子夹起一小点豆腐、米饭和红糖送到死者口中边饲边对死者说:“父(母)亲大人,你饲我到大、我饲你到老。”这是承延古代丧礼中的“饭含”,为的是使亡故的亲长和生人一样享受饮食乐趣,同时也报答父母抚养之恩。?

南洋区域延续了古南越国的风俗,只不过现如今要简化得多,加上柳老六过世时尚未满60岁,所以一切都可以从简,但这一系列的流程仍把柳家人人折腾得快脱了层皮。尤其是柳哆悲作为孝子和柳家新的支柱,自然更要忙碌得心力交瘁、精疲力尽。

终于在满百日后,一切宣告结束,柳老六入土为安,柳家的未亡人们得以喘一口气。

风云变幻、世事无常,下莲村口那棵老榕树,据说有几百年历史了。粗壮的树根四下延伸,直至地底,树干却有些干枯破损,枝桠间甚至有些显眼的裂纹,镶嵌着顽石。这棵比爷爷的爷爷还老的老榕树,见证了无数代人的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此刻,树下正半蹲着一个年轻的身影,只见他一脚翘起,踩在一个长凳上,一脚弓步在后,正举着木锯有节奏地锯着一块木板。身边站着另一人,正叼着烟比划着什么,似乎在指点着年轻人。

“师傅,这把椅子咱们是要用榫卯连接还是打钉子?我看最近大家好像用钉子多了点。”

说话时年轻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头大汗的长脸,正是柳哆悲。站的人是同村的李木匠,这几年柳哆悲拜师李木匠,利用工业站工作的空闲多学一门手艺。随着工业站日渐式微,空闲的时间其实越来越多。

“老祖宗传给咱们的东西还是最好,我就不爱打钉子。”

李木匠吐了一口烟圈,缓缓回答道。

“你看以前的老物件,那件不是一代传一代,想弄坏都难。现在打钉子那些质量差不说,时间久了钉子还容易生锈,没得比。我是不赞成用钉子的。”

“可是师傅,咱们这样打一件家具,至少都得一周时间,要是用打钉子的方式,那至少可以打三件了。”

柳哆悲好学、好钻研,他也毫不掩饰对赚钱的渴望。

“大悲啊,老祖宗教育我们,‘刻薄不赚钱,忠厚不折本’。我们做买卖一定要诚实守信、忠厚待人,诚信经营才是能长期生存下去的根本。”

李木匠看着柳哆悲,眼光有些担忧。少年想是穷怕了,加上父亲的早逝,更催动他那迫切要出人头地的心思。

“知道了,师傅!”柳哆悲低头称是,目光却不断闪烁。

李木匠看在眼里,摇了摇头。他只是负责教柳哆悲手艺,其他的不想管也管不了。

“师傅,最近湾岛人来得挺多的,我听说他们偷偷往外运咱们的木头。那些红豆杉,砍一棵少一棵的,听说在海外老赚钱了。”

柳哆悲换了个刨子,来回地给木板刨平整,刨子吐出一卷卷的木花,在地上滚动着,引来了一只小黄狗叼着玩。

“去去去!”李木匠挥舞着一根木条驱赶小黄狗,回头对柳哆悲说:

“唉!湾岛人鬼心思多,表面来投资办厂,实际偷砍咱们的宝贝。你说这些树咱多少代人都不舍得砍,叫这帮兔崽子偷出去卖,真叫人糟心啊!”

“就是,不过师傅您放心。我听我们站长说,这事已经有人捅到省里了,省里好像有派工作组来调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那又怎么样呢?别指望有什么结果,现在大家都忙着发财,谁在乎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啊。”李木匠毕竟是老一辈匠人,对这种肆意地破坏充满悲愤填膺的感觉。

柳哆悲咧嘴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忽然心里一动,又问道:

“师傅,您说我如果去搞个作坊,打家具怎么样?”

“那感情好啊!”李木匠毫不犹豫说:“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去给你帮忙都可以!”

“师傅开玩笑,您还是小年轻,力气比我还大呢。那我如果办成了一定请您当大师傅哈!”

“呵呵”李师傅听了乐呵呵笑了,又深吸了一口烟,一不留神呛到自己。“咳咳~”

最近经济发展得快,有个最显现的好处,就是南洋每一个村每一家都拉上了电灯,连各个村口路灯都安排上了,大家晚上再也不用打着手电筒摸黑回家。

不到20平的柳家,此刻也一样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照耀着空空如的四面墙壁,想来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吧?柳二狗呆呆地望着墙壁。自从柳老六过世后,这家伙倒是老实了不少,出去混日子的时间也少了。之前柳哆悲去上学时,柳二狗也跟着上了几年,不过这小子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小学还没毕业就辍学不上了。当了几年街上的不良少年后,终于面临了人生最重要的选择。未来要干什么?这个问题,父亲在的时候是经常三打——他爹孃、他大兄轮番上阵,劝说他、骂他、教育他。而柳老六的离世终于让这小子开始正视这个自身的人生问题。

“小兄小兄,这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好吗?”

小女孩梳着两条短辫子,走起路一晃一晃的,像个洋娃娃。这是柳家最小的闺女柳铁花,想是年龄最小的缘故,柳哆悲和二狗自小都格外疼爱这个小妹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着她。

柳家人口众多,虽说都是散养的,但是说实在的,这么多口人要吃饭、买衣服、上学等,也是一笔不低的花销。另外现在社会文明多了,近十年基本没听说过有什么村斗,也没谁有空欺负他家,毕竟大形势之下,大家都忙着捞钱了,所以这个多生孩子的优势也没了。好在孩子们总会长大,穷人就是这样,多一个孩子可能就多一个发达的机会,日子熬着熬着可能就出头了。

柳哆悲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其实也有了对象,就差成家立业了。他已经接过柳老六留下来的担子,完美地撑起这个家的房顶,甚至有过而不及。大闺女柳金花早早就嫁到同村陈家,夫家是做贸易的,有点小家底,日子还算过得去。二闺女柳银花也有了对象,是个做工程的,听说这几年发展得也不错,两人就等挑日子定亲事了。三闺女柳铜花倒是上了高中,并且嫌弃柳铜花这个名字太土气,自己又改成叫柳童话,听说有个男朋友是莲池村的富二代。至于柳二狗吧,依旧一事无成,声名狼藉。

这时看着小妹递过来的小学数学题,柳二狗一阵心虚。他偷瞄了一眼他娘,见没关注他,便说:

“你晚上自己问大兄去,我这会有事要出去办,回头给你带糖。”

“小兄,你是不是不会做啊?我才不要吃糖呢。”柳铁花嘟起小嘴,像一只粉嫩嫩的小鸡。

“是大白兔糖哦,你不要我可给三姐了哦?”

“要要要,不要是傻瓜。”大白兔糖无疑是柳铁花的软肋,她连忙点头。

柳二狗这才赶紧出门去,避开面对让他头疼的数学题和尴尬。

才出门,迎面走来一个老妇人,手扶着一个竹匾,上面铺满晒干的鱼。

南洋近海的渔民常常能捕到一种黑皮带着尖刺的小鱼,把皮剥掉后的肉质鲜美,鱼刺也不多,当地人叫它“剥皮鱼”。由于剥皮鱼的数量实在太多,她们常常把吃不完的鱼皮剥掉,然后放在竹匾上暴晒几天,晒成鱼干后放锅里炸一遍,然后晾干。待要食用时拿出来炒菜、炒饭或直接当配菜,又香又脆,是性价比非常高的居家良菜。

柳二狗伸头用鼻子用力嗅了嗅,望着老妇人说道:“阿孃,又有剥皮鱼吃了啊?”

老妇人正是柳惠,柳老六的意外身故让这个农村妇女一夜之间白了头。加上长期的劳作,在黝黑的肤色和白色的头发下,让40岁不到的妇人看起来像是60岁开外了。柳惠看到小儿子瞬间喜逐颜开,她慈爱地对二狗说:

“你这个狗鼻子,大老远就闻到了。莫急,回头给你炒鱼饭吃。”

“好叻阿孃,我去镇上办点事。”柳二狗说罢,伸出一只手掌,直勾勾地望着柳惠。

柳惠一愣,随即会意过来。“狗东西,又要拿钱做什么坏事?没有了!昨天不是才给你50元?”

柳惠伪装出生气的样子,眼睛里的笑意却瞒不过柳二狗。

“阿孃,昨天那钱是给阿猪家做善事啦,他家老爷子去看病,缺钱了。”柳二狗信口胡绉,张口就来。

“狗东西,俺信你才怪!”柳惠笑骂到,却又忍不住从贴身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两张10元钞票给柳二狗。

“省点花,你爹办丧事咱家还欠人两千多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钱还,唉!”

柳二狗不以为然,“阿孃,两千多算什么?等大兄和我赚了大钱,给您换个大房子,咱们再来想要不要还。”

柳惠听完心里不大自在,但也不想和儿子辩驳。只能好声好气劝柳二狗,说要好好找点事做,早点帮忙赚钱还人家。

柳二狗最怕他娘唠叨,听完转身就跑,还不忘高举右手挥了挥,大声嚷到:“知道了阿孃,别啰嗦了!”

晚上,柳哆悲回到家吃饭。最近他除了工业站的活之外,经常走街串巷帮人打家具,有时干到晚上8、9点才回家。

柳惠看着大儿子日渐消瘦的脸,不由一阵心疼。

她往柳哆悲碗里夹了一块咕噜肉,催促儿子多吃点肉。

不想柳铁花不乐意了,“阿孃,为什么大兄有咕噜肉我没有?我也要咕噜肉!”

柳哆悲看着稚气未脱的小妹,笑着把碗里的肉夹给柳铁花。“吃吧,小妹要长身体呢,吃完好好学习,长大了比哥有出息!”

“大悲!就你最疼小妹。”柳惠无奈地说。她放下碗筷,走到里屋窸窸窣窣找着什么。

“阿孃,您干什么呢?”柳哆悲好奇地问。

柳惠很快就走回来,伸手递给柳哆悲一个麻布包裹的物件。

“这是什么?”柳哆悲狐疑地接过麻布包裹,一层层地打开,只见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展现在面前。

“阿孃!哪来这么多钱?给我做什么?”柳哆悲数了一数,竟然有八张大团结。

对于工资只有几十块,家庭负债几千的柳哆悲来说,眼前这八百元算是一笔不少的钱了。

“大悲啊!俺知道,你爹走的那晚上,你心心念念的是想自己做生意。俺们家世代是农民,怪俺和你爹,没能力给你们兄妹几个好日子。俺知道你爹虽然听说你要下海很生气,但他最后一定会支持你的。”

说到柳老六,柳惠禁不住泪眼汪汪,哽咽起来。

柳哆悲黯然神伤,柳老六虽然是心梗身亡,但终归导因是他提出下海给刺激的,由此他一直很自责,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

“大悲啊,你是个好孩子,阿孃知道你肯定会有出息的。这点钱不多,是俺跟娘家亲戚们借的,你放胆去做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法违纪的,阿孃都支持你。”

柳哆悲听完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目而出,他双手接过这沉甸甸的八百元,低声说到:“阿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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