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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封神异志-> 第十四回群英会歌舞异域风弭兵盟口舌机谋人（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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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群英会歌舞异域风弭兵盟口舌机谋人（下节）
- 耶律楚材道：“列圣相承，天心笃佑，今日骈集，正合大义。从此弭兵息戈，和衷共济，文恬武嬉，礼顺乐畅，励精图治，润色丕业”，又道：“即为东道，当尽地主之谊，我代国主成吉思皇帝先敬列尊一杯，以示恭维”，当下亲与列尊一一满斟马奶酒，并道：“蒙古马逐水草，人仰潼酪。此酒美名元玉浆，乃本朝国主正后以新鲜马奶六蒸六酿而成，大汗赐名御膳酒，请列尊品尝”，言罢自诵道：
“肉食从容饮酪浆，差酸滑腻更甘香。
革囊旋造逡巡酒，桦器频倾潋滟觞。
顿解老饥能饱满，偏消烦渴变清凉。
列尊有幸合翰海，尽可释然且先尝。”
列尊客众见主家盛情，便举杯酬谢，略呷些许，果然清香扑鼻，酸爽可口，遂连啜入喉，真个清冽甘淳，香郁无穷。有诗为证：
味是融甘露，香疑酿醴泉。
新醅撞重白，绝品挹清玄。
（许有壬）
又有都人献上炙黄羊，耶律楚材道：“此道美味唤做铁板烧，当年我主成吉思皇帝征伐四方，乃将黄羊嫩肉削片，以盔为铛烤制，其肉外焦里嫩，味美色香不可多得”。列尊嗅之香郁扑鼻，按捺不住，取小片尝之，果然美味，疑是龙肝凤髓。却听大元尊道：“朕生于北地番邦，未读圣贤书，不知经纶事，凭一身蛮力野气，征剿四方，坐拥天下，实乃长生天的恩典。今日有幸与列尊分鼎享食，万分庆幸。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当开怀畅饮，莫见生疏”，原来那大元尊也略通中原官话，客众闻言，亦吃惊不小，只得曲意应酬，各怀心思。再看诸番公卿莫不欢呼，齐颂成吉思皇帝，一时大快朵颐，如同饕餮，全无半点规矩，席间倒也热闹非凡，有诗为证：
绣绮新裁云气帐，玉钩齐上水晶帘。
凤笙屡听伶官奏，马湩频烦太仆添。
风动香烟飘阖殿，日扶花影上雕檐。
金盘禁脔纔供膳，阶下传呼索井盐。
（纳延）
伴随着马头琴的悠扬长调，八名胡伎头戴羽冠，珍珠垂络；紧襦长裙，比肩缕绣。乃牵手成圈，在那白丝纹氆氇上，耸肩抖腕，甩臂顿足，步随金鼓，形转疾隼，别有一番异国情调，但见：
香风起处，星眼饧而朱唇笑；长调扬时，粉腮赤而玉面娇。柳腰轻摆，天然千般风骚；纤肢曼舞，平生万种情愫。眉眼传情，转盼秋波身姿美；手足顿舞，运行春意气韵新。盘旋转折，回风舞雪塞外曲；俯仰挫顿，飞鸾驰鹿北国风。矫健有力，从容自若无媚态；欢爽无拘，大方泼辣有精神。蹁跹胡伎尤擅舞，婀娜番女更不同。
主宾齐声叫好，赞叹不绝于耳。却见那教坊国手硕德闾与西河伶人火倪赤分别穿着黑白团衫，发结鹘头，腰系鞶带，分执黑白羽扇，却似一对白翎雀。伴着古筝乐调，那伶人转扇扬衫，翩然而舞，并和鸟鸣之声，初始雍容和缓，而后急躁敏捷，雌雄合鸣，竟如百鸟啾啁，有诗为证：
玉翎埩珄起盼礴，左旋后折入廖廓。
嵂崒孤高饶羊角，啾啁百鸟纷参错。
须臾力倦忽下跌，万点寒星坠丛薄。
契然一声震云拨，一十四弦暗一抹。
（袁桷）
果然是玉纤罗袖扇起风，声比白雀相颉颃。观者莫不动容，交口称誉。又见云和署伶人梳着槌髻，勒着头帕，穿窄衫，戴唐帽，分持龙笛、头管、小鼓、琵琶、胡琴、响板、笙筝等乐器奏起河西参佛乐。又有十六个舞伎扮做菩萨金刚，皆发结百辫，戴象牙佛冠，穿大红绡金裙，云肩金杂袄，合袖天衣，缨络垂珠，绶带云鞋，手中分持昙花、铜铃、金刚杵等诸般法器，双臂左右开合，上下翻舞，背翻莲掌，形化缥缈，尽做佛子菩萨状，宛若灵鹫法会，须弥道场，奇幻莫测，极尽虚无。有诗为证：
十六天魔舞，分行锦绣围。
千花织布障，百宝帖仙衣。
回雪纷难定，行去不肯归。
舞心挑转急，一一欲空飞。
（张翥）
但见飞天凌空，若春风行云；天女散花，似落叶缤纷。这西天法曲果然舞乐俱美，妙不可言。大汉尊点头赞叹道：“昔日博望侯张骞于西域带回摩柯兜勒胡乐，李延年做成乐府横吹调二十八首，尤以《梅花落》最为动听，亦是这般天籁之曲，瑶池之乐，闻之耳目怡然，心神飘焉，今日观这胡番乐舞，更令人如堕仙乡”。大唐尊笑道：“汉先生所言甚是，华夷俗有别，歌舞各千秋。四夷之乐，比郑卫糜音更悦人心，无论朝会庆典，燕飨祭祀皆可合韵。朕曾设龟兹、西凉、天竺、高昌、安国、文康、高丽、康居等十余部乐，广兴于朝庭，流传于市巷。今日有幸目睹胡乐，亦耳目一新，心神俱振”。大元尊道：“朕原以为唐陛下以兵法安邦定国，原来也爱歌舞粉饰太平，果然是天可汗也”。大宋尊道：“先圣之制礼乐，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将以教民平好恶而正人道，此番群魔乱舞，虚张声势，宜娱鬼神”。众人闻言，一时扫兴，各不搭腔。
十六天魔飘然退却，犹见云涌霭散。却见一伶人独立中场，头顶瓷碗，内燃酥油，双手巧弹琵琶、胡琴、筝鼓等诸般乐器，尚能手舞足蹈，以一己之力尽数人之技，着实奇绝，有《满庭芳》为证：
左抱琵琶，右持琥珀，胡琴中倚秦筝。冰弦忽奏，玉指一时鸣。唱到繁音入破，龟兹曲，尽做边声。倾耳际，忽悲忽喜，忽又恨难平。舞人，矜舞态，双瓯分顶，顶上燃灯。更口噙湘竹，击节堪听。旋复回风滚雪，摇绛蜡，故使人惊。哀艳极，色艺心诚，四座不胜情。
（陆次云）
此乃流行于金元时期的杂戏，唤做《倒喇》，集乐舞杂技于一人，一心多用，百妙俱备，似俗而雅，技惊四座，令人叹而观之，掌声雷动。
忽又听得琵笆声响，琴瑟联袂，上来一代名伶朱帘秀，此女乃梨园花魁，驾头、花旦、软末泥悉造其妙，当时名流雅士、书会才人颇推重之，呼为“朱娘娘”，其人自然是生得标致，扮得风流，但见她轻敲檀板，慢启朱唇，唱的却是梨园领袖、杂剧班头关汉卿的《南吕一枝花》，果然音清韵美，气正腔圆，但见：
罗衣叠雪，宝髻推云。冰肌玉骨，粉面酥胸。杏眼桃腮樱桃口，酝酿出十分春色；兰心惠性杨柳腰，妆点就一段风韵。歌喉宛转，歌遏行云蔽楚馆；舞态蹁跹，舞回明月照秦楼。腔依古调，音出天然。高低快慢，按宫商吐雪喷珠；轻重疾徐，依格范铿金戛玉。姿容姝丽，果然是锦织江边翠竹，绒穿海上明珠；梨园独步，实堪夸。富贵似侯家紫帐，风流如谢府红莲。玉堂人物谁比拟，扬州神仙莫许愁。
真个是笛吹紫竹声声亮，板拍红牙字字新。原来那耶律楚材知华夷有别，今日虽有幸相聚，难免彼此心存戒心，自然话不投机。唯歌舞能鸣国家之盛，以协治世之音，赏心悦目之余自然可化尴尬，因此精心布置歌舞助兴，又以南人杂剧来压轴。果然歌舞过后，客众皆称奇叫绝，形色也无初时拘谨，这正是耶律氏用心良苦之处。有诗为证：
一方水土一方人，中原胡番各不同。
若非机缘玄虚事，先人怎睹后人风。
却见那大宋尊抚掌笑道：“胡人不识音律，全无章法，即兴即舞，那有礼数。唯此伶人歌舞俱佳，南人曲律，音节相和，美妙不可言”。大元尊道：“若赵官家怜香惜玉，有好美之心，朕便将此伶人相赠如何？”大宋尊怫然变色道：“黑鞑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豪杰一生，光明磊落，如何稀罕这粉骷髅？”果然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有诗单道赵匡胤的这般好处：
七国美姝充阿房，六宫粉黛歌未央。
唐尊风流溺宫闱，蒙主更是色情狂。
古来天子多好色，艺祖豪杰清风扬。
后宫清静无艳闻，更曾单骑送京娘。
大元尊自讨没趣，有些忿然。耶律楚材见状便道：“赵官家心高气傲，自以为不屑，然四海之内皆兄弟，华夷原无尊卑分，何故出言不逊？何况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赵官家亦是马上身家，知甚音律典章？”大宋尊道：“尔有何本事敢取笑于朕？”耶律楚材道：“鄙人不才，素有琴癖，愿调妙音以乐圣聪”，言罢自吟道：
“宴息穹庐中，饱食无用心。
读书费目力，苦思嫌哦吟。
樗蒲近博徒，围棋杀机深。
洞箫耗余气，蓁筑恶郑音。
呼童炷梅魂，索我春雷琴。
何止消我忧，还能禁邪淫。”
当即命仆从取来春雷古琴，置于近前。耶律楚材焚香礼拜，坐拥琴床，调息运神，捻指拨弦，却是一曲《水仙操》，却听得：
虽烦而不乱，欲断还能续。
吟猱从简易，轻重有起伏。
稍疾意不急，似迟声不局。
一闻栖岩声，不觉倾心服。
果然是缠绵幽咽，顿挫悠扬，如石涧敲冰，足令闻者情移意远，洵美绝调也。众人听得尽皆喝彩。大唐尊道：“此曲乃伯牙初学琴于连先生，三年而不成，及至东海，但闻海水汹涌，林岫杳冥，萃鸟啁啾，悄然而悲曰：先生移我情哉。乃援琴而做《水仙操》，遂为天下妙”。大宋尊不甚懂其中精要，却道：“妙则妙矣，只是略显迟钝，即无回肠荡气之感，更无金石并撞之威，浑然无力，令人恹恹欲睡”。耶律楚材失笑道：“宋陛下比不得顾曲周郎，怎敢信口雌黄”，乃吟道：
“须信希声是大音，猱多则乱吟多淫。
世人不识栖岩意，只爱时宜热闹琴。
多著吟猱热客耳，强生取与媚世情。
纯音简易谁能识，却道栖岩无木声。”
大唐尊道：“大音希声，妙哉妙哉，细微中蕴育恢弘，婉丽中包藏刚劲，虽非振聋发聩，足以涤荡心志”。大元尊抚掌笑道：“若论文韬武略，还数大唐太宗皇帝。赵官家与朕一般，大老粗而已”。大宋尊不屑道：“那个与尔一般？朕却是盖世英豪”，乃吟道：
“纷纷乱世动甲兵，黄袍加身坐朝庭。
棒打军州皆姓赵，日出星散天宇清。
奉天承运能长久，扫荡诸藩立国新。
文以靖国安社稷，武能兴邦史传名。”
大元尊闻言哈哈大笑道：“朕也非等闲之辈”，乃吟道：
“生在瀚海长在胡，冲突万里只似无。
擅开铁弓麾虎将，能骑劣马破皇都。
蒙古旋风铁蹄至，八方臣服尽灭诛。
虎行狼突傲天下，威震华夷盖世孤”。
只道那可汗不通诗文，不想受耶律楚材影响，也能顺口来两句。大唐尊听得新鲜，岂甘落后，便笑道：“二位各表其功，着实厉害，朕虽不才也得应对”，乃道：
“生逢乱世诛暴君，铁马金戈逐群雄。
开国承祚传盛世，贞观大治昭文明。
五胡遥拜天可汗，四海同归一朝庭。
文治武功殊无敌，浩气英才著汗青。”
大秦尊闻言，按捺不住心头豪气道：“尔等争功，朕也不差，此等顺口文章，倒也不难”，乃吟道：
“承祧祖业兴大邦，一扫六国秦始皇。
关山表里祖龙居，塞城朔河列屏障。
鞭笞天下唯峻法，广兴骊陵与阿房。
烜赫一时天人比，独步千秋远名扬”。
大汉尊闻言嗤之以鼻道：“烜赫一时，然也然也；独步千秋，非哉非哉”。大秦尊恼道：“朕言非虚，尔敢藐视乎？”大汉尊道：“碍于主家情面，朕不与尔争言。即然各表其功，朕岂肯放过？”乃吟道：
“入主东宫承文景，励精图治效圣君。
征边定远初治乱，修祀兴学彰六经。
政通人和百业兴，国泰民安河晏清。
总因符瑞彰盛世，故封泰山石上名”。
果真龙心凤口，出语成章。耶律楚才赞道：“列尊俱是英雄豪杰，功在当时，名标青史，令人钦佩。某家不才，好以拆字为乐，今日兴致，愿以此为引玉之资，以娱帝心。蒙古乃庚辛金，我以金字拆之”乃道：
“人中王，两颗牙，纵横万里第一家。
运交金德山河振，天下拱服尽无涯。”
大宋尊不甘示弱道：“宋为甲乙木，朕以木字拆而对之”，乃道：
“上无天，下无地，人主四纬列正位。
运交木德安社稷，顺势应人万万岁”。
大唐尊道：“唐为丙丁火，朕以火字拆而对之”，乃道：
“人生翼，主紫微，帝星现世四海归。
运交火德开盛世，天下太平圣名垂。”
大汉尊和道：“汉为戊己土，朕以土字拆而对之”，乃道：
“无冕王，承天光，位尊无极镇四方。
运交土德昭国瑞，金瓯永固乐未央”。
大秦尊亦和道：“秦为壬癸水，朕以水字拆而对之”，乃道：
“立刀王，镇四方，立鼎九州世无双。
运交水德开帝制，万里山河固金汤。”
耶律楚材又道：“我说金：
一金二鍂三为鑫，白虎啸谷鬼神惊”。
大秦尊依律顶上道：“朕言水：
一水二沝三为淼，玄武极尊气势嚣”。
大汉尊顶上道：“朕言土：
一土二圭二为垚，黄宫居中兴人曹”。
大唐尊顶上道：“朕言火：
一火二炎二为焱，朱雀浴火景瑞现”。
大宋尊顶上道：“朕言木：
一木二林三为森，青龙腾渊独称尊”。
大元尊笑道：“南人但言祥瑞，必说龙凤，其实不过虚拟之物，华而不实，蒙古汗国却是崇拜苍狼，更为实在”。大唐尊道：“朕闻突厥、柔然诸部皆敬狼为神明，以狼头纛为中军所在，其可汗亦称狼主，想来所传非虚”。大元尊道：“狼乃长生天赐予草原的保护神，我等以狼为师，受益非浅，处世为人，行军打仗，莫不从之”。大宋尊冷笑道：“狼性残忍，乃腌臜之物，尔等敬之如神，实在匪夷所思，不知狼有几德，请狼主明示”。
大元尊倒不含糊，直言道：“狼者，大智若愚，用晦人如明，能屈能伸，绝不以小攻大，最善忍辱负重，颇有自知之明，忍小而容大，其肚量胜过于人，此其一德也。狼为群居，等级森严，唯狼主为尊，对狼主忠贞不渝，故能一呼百诺，逢战齐心，群而攻之，同进同退，强健者义不容辞，首当其冲；卑弱者呼应助威，援而后应，此其二德也。虎胜于力，狼胜于谋，所谓适者生存，乃不知懈怠，毕生为生存而战，咬定目标，千里追袭，锲而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此其三德也。狼有知己知彼之能，有随机应变之计，敌变狼亦变，审时度势，蓄势待发，顺势而为，或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后发先至；或察颜观色，声东击西，或欲擒故纵，打破常规，另辟蹊经，出奇制胜，以王者之心而雄睨天下，此其四德也。狼有铮铮铁骨，宁死不屈，难以禁锢，又能知恩图报，舍身取义，此其五德也，仅此数德，足令天下英雄逊色。故以狼为师，蒙古铁骑始能纵横天下，无坚不摧。而南人所崇尚龙凤者，不过假祥瑞而粉饰太平，引夙愿而伪做尊崇，实不足称道”。
列尊客众皆以为狼为狡點凶残的野兽，却被大元尊敬重为侠义智勇的神灵，而自以为神圣福禄的龙凤却被大元尊贬为不值一提的虚象，真个秀才遇上兵，实在说不清，只得嗤之以鼻，不屑争辩。大元尊越发得意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心怀万里则万里不远，志在九重则九重不高”。那座前万户那颜皆齐呼：“狼主圣明”，气氛嚣喧，列尊客众各存异心，一时窘迫。耶律楚材忙来劝酒，以解尴尬。有分教：风土人情，不拘三教驯化；山川异域，未合一色风云。正是山外有山天外天，机中有机缘中缘。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