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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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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渚宫

秋更露重,月对芙蓉,人在帘栊。

书案上的新墨尚未干,那是馧颐公主刚临的草书帖。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沈馧颐一袭淡粉华裳,云鬓间一对芙蓉珠钗。她原就生的冰肌玉理,又披着雪白兔裘,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清贵。

她凭着阑干,望向天上那一轮孤月发呆,月亮的清辉散落在她的身上,遗世而独立。

明日就是她离宫和亲的日子了。想着此去不知何时才是归期,虽不在宫里长大,此时此刻竟也生出了那么几分不舍。

翌日

和亲的队伍开始西渡,从虞国到姜国行水路最为便捷。

沈馧颐趴在船边望着江水,水阔烟波渺。

秋浓人淡,山远天高烟水寒。

随着大运河南下,水路走了十二天,在扬州休整了两日后再次出发抵达了金陵。

姜国这边婚事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在沈馧颐到达金陵的第三日就到了婚期。

九月十一良吉日,宜嫁娶。

这一日从云阳宫到东宫十里红妆,金陵百姓纷纷前去朝天宫太子庙讨个喜气。

沈馧颐今日是在云阳宫梳妆,到朝天宫拜天地,最后送到东宫。

她今日头戴双凤冠,黛眉似远岫,云鬓花颜。绛红牡丹织金暗纹上襦,石榴鸳鸯样诃子曳地胭红香襦裙。外套满绣牡丹花缂金大袖,玉颈上还带着天官锁。

待一切繁文缛节都结束之后,东宫鹤华居中就只剩下太子南宫珩和沈馧颐两个人。

闻到他满襟酒气,淡淡的绿梅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的细碎月光,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香软的雕花床上,淡黄幔帐下。南宫珩只着里衣,松松垮垮地可窥见每一寸肌肉都精悍有力。

沈馧颐脱了鞋袜,露出了藕白色的玉足,然后在南宫珩身旁躺下。

沈馧颐望着身旁的人,他生的很好看,精致的面部轮廓,温柔的眉眼。她情难自禁的伸手抚摸他粉嫩的薄唇,身旁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吓得她收回了手。南宫珩眸中多了丝笑意,擒住了她收回的手覆身过来,与她初试云雨。

二更天,沈馧颐叫来杏帘替她沐浴,沐浴之后她独自坐在廊庑下的毡席上,倚靠隐囊望着月亮发呆。

月华如水笼香砌,梧桐院落夜深人未眠。

南宫珩半披着外袍,走到沈馧颐身边替她盖上手中的鹤氅。

“想什么呢”,南宫珩坐到沈馧颐身旁把她圈在怀里。

沈馧颐把脸贴在南宫珩的胸膛上没说话,她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翌日晌午

沈馧颐一边吃着去了皮的生荸荠,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屋外扫落叶的宫娥闲话。

“明日就是鹿鸣宴了,听说今科探花郎俊美无双,好想去瞧上一瞧。”

“阿姊还是莫想了,咱只是东府洒扫婢子。”

说来也巧,沈馧颐倒是和这个新科探花郎有些渊源。以前她流落在扬州时,探花郎是扬州知府家的公子。

当年紫元宫变,她流落扬州,被卖秦楼楚馆。扬州盛行养瘦马,那时她不过十一岁,却也出落的十分标致,便被人买了去送到知府家做人情。

在云府的三年里,多亏了云仲斐的庇护,她才得以平安的长大直至阿兄夺回社稷,恢复旧朝,将她寻回。

思及过往,沈馧颐倒是有恍若隔世之感。

沈馧颐放下手中的生荸荠,许是食的太多,小腹隐隐作痛。

原想着缓一会能够好些,却没想到越来越疼,疼的她几尽昏死过去。罗裙上已有血污,可月初月事刚尽,到如今不过才过了十日左右。

杏帘替沈馧颐更换了衣物,沈馧颐伏在榻上,虚弱的很。

晚间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太子归府后来看望了她。

南宫珩看着榻上的沈馧颐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眉头紧锁。

问杏帘:“叫过医官了吗?”

杏帘:“太子妃说只是月事无碍,所以就……”

“快去叫医官。”

南宫珩坐在塌边,伸手轻抚沈馧颐小腹。

南宫珩:“往回也是如此吗?”

沈馧颐摇了摇头。

白溪客很快赶到了鹤华居,望闻问切后,白溪客面色有些凝重。

白溪客:“烦请把太子妃殿下今日所有吃食都拿来让我瞧一遍。”

白溪客尝了一口生荸荠,又闻了闻鲫鱼汤。

白溪客:“这汤用了多少?”

杏帘:“太子妃殿下比较爱喝,午时喝了两盅。”

白溪客立刻去厨房煎了药,服下药后沈馧颐止住了血。白溪客又给熬了些滋补的汤药。

折腾到半夜,直到沈馧颐睡下了南宫珩才离开,他还要为明日的鹿鸣宴做准备。

翌日

金陵隐隐宫阙深,瑶笙奏彻,圣人亲临鹿鸣筵。

不过和以往不同,圣人身边还带着十二公主南宫杳。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圣人要给公主择婿呢。

宴会一结束,宫里便传出消息。十二公主看上了探花郎,五日后完婚。

鹤华居

“这么匆忙?”,沈馧颐停下了手里的画。

公主即使恨嫁,到也不至于五日内完婚。

白溪客:“过几日朔北的蒙兀国会派使者来访,他们还想给刚成年的王子求取一位姜国的公主。”

白溪客端起刚炖好的汤药,放在了沈馧颐面前的案几上。

沈馧颐:“所以,圣人是不想公主去和亲,才这么着急让公主完婚。”

“然也。”

白溪客留在东府为沈馧颐调养身体了。昨日沈馧颐的落红之症其实是被人下了药,险些伤了根本。

但这些南宫珩都没让白溪客告诉沈馧颐,只说是前夜房事导致的。

沈馧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就信了。

鹿鸣筵散,南宫杳提起裙裾跑到了南宫珩身边。

南宫杳:“阿兄可知杳儿为何要选那探花郎?”

南宫珩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南宫杳。

南宫杳又道:“因为他长得最像阿兄。”

南宫珩冷冷地开口,“药是你下的。”

南宫杳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兄长在说什么?杳儿听不懂。”

南宫珩眸中尽是寒意,“我朝向来不屑用女子去换去和平,但是孤不介意本朝多一位和亲的公主。”

南宫杳:“父皇已为我赐婚了。”

南宫珩:“蒙兀王庭可不介意人妇。”

南宫杳:“阿兄这是在威胁我?”

“你好自为之。”

望着南宫珩离去的背影,南宫杳目眦欲裂。

鹤华居

南宫珩揉了揉沈馧颐的小腹,“好些了没有。”

沈馧颐:“谢殿下关心,好多了。”

南宫珩:“别那么生疏,唤我夫君。”

画上庭院中的落花满地,一位少年提着绛纱灯站在一位粉衣少女身边。

扬州旧事:

以前沈馧颐在扬州花萼楼做舞姬时,南宫珩是花萼楼的琴师。只是那时他带着面具,沈馧颐从未见过他的容貌。

旧时扬州一带,二月十二日为百花生日。这一日家家都会祭拜花神,闺中女子剪了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笺结在花树上,谓之赏红。还要到花神庙去烧香以祈求花神降福。

年年扬州城的花萼楼都要选出一位莳花神女,子夜花灯会上乘百花轿撵游街。

这莳花神女不仅要生的貌美,还须得是花朝节生的,那年的莳花神女便是沈馧颐。彼时的沈馧颐尚未被虞国皇室找回,那是的她还只是花萼楼的一名舞姬。

在花神祭司的安排下,月姬花朝前夕就住进了山里春华池。次日月姬作为莳花神女还要前去花神庙祭拜花神。

小馆里有露天温泉,月姬一边泡着,一边听着葛生说着她和荆郎之间的故事。

翌日清早香客还不是很多,她们在花神庙祭拜完花神求得了香花之后就回春华池了。当她们离开时,已有花农前来敬香拜花神,祈祷花神保佑人花两旺。

回到春华池后,春华池的侍女们替月姬换上了今日的游街服。云绮华裳特别定制的春日宴。浅粉色的织金上襦配着荼白流光纱罗裙。花容大袖,玉色披帛,桃花金莲璎珞项圈。

葛生给月姬化了桃花珍珠妆面,鸦青色的髻发间坠满了珠钗。

万事俱备,只待子夜降临时。

子夜

游街是从东君山过天宝大街最后回到朱南行宫。

在天宝大街花萼楼前,神女还要献舞《拓枝》。

游人都很热情,纷纷掷花。

到了朱南行宫后,裴拾一一袭春意绿衣正提着白茶绛纱灯等着月姬的到来。

人散去后裴拾一和月姬坐在紫柟殿前的玉砌上,裴拾一替苏月崇备了春酒和一些吃食。

月姬尝了一口,是她以前没喝过的,“这是什么?”

裴拾一:“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夜露含着花气,月姬望着乾坤清澄,银河耿耿。

“裴小郎君。”

“嗯?”

“谢谢你。”

裴拾一勾起嘴角。

怜她年幼,他对她很是照顾。后来她被送进了云府,便很少再相见。

五日后十二公主和探花郎完婚。

七日后蒙兀国使者到来,圣人表示已经没有未嫁的公主。封了位宗室女为公主前去蒙兀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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