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w.cc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00书屋 -> 仙侠小说 -> 霁月欢-> 正文一百零二——尘缘难割
换源:
正文一百零二——尘缘难割
- 阿月跟在迟娑身后,听着充满坚毅和决心的声音,此时心中另一个声音却蓦然响起。
“该结束了。”
这个声音如此微弱,却字字分明,伴随着周围将士们热血激昂、掷地有声的吼声,让阿月更加无从思考这个‘该结束了’指的是个什么意思。
迟娑的步子走的不紧不慢,与一簇又一簇火把擦肩。今夜无月,迟娑的面容被火光映衬得,自然少了许多清冷,多了几丝凡人之味。阿月看着师傅步伐沉稳,但心中却感受到,师傅的心绪起伏,似乎比之面对那海妖妺之时,更加波动。
走进了熟悉的屋子,看着一切如昨,物是人非如此直白地铺在二人眼前。离开的时候,阿月觉带了各样行李,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瞬之间,什么都没有。阿月看到了师傅眼中的一抹悲伤,甚至都不算是看到的,而是这样的眼神,在门开又阖上的时候,投向了沙丘半坡之下,被两位将领跪侯着的淳于弋。
这个眼神,阿月很清楚,记忆之中有过。
屋内也有火光铺入,迟娑静静地坐在桌旁,拿出来短刀轻轻擦拭着,目光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阿月亦跟着,心中也有一些悲伤,思及一路行来到了分别之时,淳于慕想来定要同淳于弋一道回去罢!心中一股子烦闷升起,更加口干舌燥起来,只是离开许久的屋中,没有尘秽,也没有茶水润口。
“师傅?”阿月抿了抿嘴唇,道,“师傅,早已经清楚发生何事了?”
迟娑轻轻摆头,有一声微微叹息,看着阿月,眼神之中透露着希冀和无奈,道:“阿月还记得为师说,海妖妺与莨国王上之间,有一个利益交换吗?”
“嗯,莨国之王甘心为海妖妺所用,让海妖妺隐藏于其身,但是交换的是什么呢?”阿月回忆道。
“是啊,交换的是什么呢?此前我没有想通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位有帝星相的王上,那样的心胸抱负却甘心将自己的命格送给妖物。方才看到这半落璧的情形,才终于想通。这位王上所交换的内容,两位的盟誓,定然是莨国横扫苏卫西图,一统天下,迅速成为最后的霸主。如果推测的不错,这样也更能说得通,海妖妺暗中诸多安排,是为了她的目的,也是为着这位王上的目的!自然,也契合了她说的那句话。”迟娑仍是淡淡道。
阿月想起海妖妺死前说了许多,“他们不死完,她迟早会再回来的。她那样自信,那定然就是与莨国之王盟誓之中,也有这一条。”阿月答道。
“想必万乘城中,那些城中之人消失的毫无影踪,那便是移时之法开启的表象。为师最近,惑于心念之乱,困于修为无法更进一层,连看这些,竟然都没有看透。她最后那句……”迟娑摇了摇头,托着腮,没有说下去。
“师傅……那位海妖妺,不是上古就存在的十分厉害的大妖怪吗?师傅与她的斗法,并非在这些时日,更是这上百年间的斗争,师傅已经很难了,为何还要自责呢?”少有的,阿月还可以宽慰师傅两句的时候,话说出来,都觉得很是不真实。这份了悟,又不像时此时才有的。
迟娑没有答话,看着窗户之外,火光明明。
而另一侧的淳于弋,面对眼前两位,还有已经噤声等待的淬锋军将士,心乱如麻,不知道何去何从。
只是因为“前嫌”吗?还是因为迟娑?或是,因为见了神仙之力妖物之力,人心人力,不过无能为力。
他看了看淳于慕,他的心思淳于慕明白,较之淳于弋,虽然淳于慕有着结义的情分,还有在苏卫军中时间不长,但也算铭心的经历,无记忆之托的自己也将苏卫作故国。但终究不如淳于弋那般情义深沉深厚,抉择,于他自己来说或许更为简单。
经此一路,淳于慕深知自己心中所念,绝非同淳于弋回到苏卫庙堂,在尔虞我诈之中耗费今生。淳于弋历经生死几番,看到超过人世之外的其他,许多执念已经开始放下。
到底是,还没有彻底放下,此刻才会如此摇摆。
淳于慕为给淳于弋留出更多的时间,上前对绪赫行道:“此事,事关重大,绪兄先将战况再说清楚一些,如今战局到底如何了?”
绪赫行看了淳于寒安一眼,见他目光未动,便叹了一声道:“末将离开王都,来此处寻将军之时,最后的战报是,我苏卫西南边陲重镇歧之山一役,守城主将没有以身殉国殊死抵抗战死沙场,而是不战而降!此举,将苏卫能战之军士气打压全无。此后可以想见,只能是连连败退,而失去岐之山之后,自西、南向东、北一线朝王都包围,苏卫半壁江山已然失守,存亡已在一线之间……”绪赫行说来悲愤,痛不堪言。
但淳于弋之前,已经见识过部分边防守城军将情况,此番听来,竟觉得如此发展也乃意料之中。
淳于寒安接着道:“战局不利,但主帅放心!苏卫立国之后,战线并非只有边防重镇,当初淳于家主,王师首任主帅,早就是居安思危,排出了多条戍卫防线。敌军越过歧之山之后,下山的淬锋军将士们,已经分部整合其余可用军队,在此后槮越山、墨山、连秦山一线,已经将莨国阻于这道防线之外,只等主帅掌印,号令千军,再次收整士气,必能够将敌人赶出苏卫。”
淳于弋明白,他活着再次掌军,并不只是带兵打战这样简单,更多的是一种军心士气的提振。
不知为何,淳于弋此时竟然有些欣慰!王上虽然年幼,前些年朝中风气不正,王上亦耽于权斗牵制之术,一度让他觉得苏卫前途渺茫,但在家国危亡之际,竟然成长许多,能够雷厉风行起来。不过,此时将淳于一族赦免前时无端安下的罪名,恢复自己王师主帅身份,无外乎,这支最后希望的军队,只有淳于家主才能够真的号令起来。
这样说来,功高震主,并非虚言!
但是,为何,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呢?竟然还有一丝想的是,既然淳于寒安将军能够整合部分军队,能够调动淬锋军,那这主帅军令,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传于他?
但是淳于寒安,这位厉兵秣马多年的将领,似乎看出了淳于弋这番不堪言说的想法,又道:“淬锋军只听淳于家主主帅号令,如今世人皆知淳于家主乃是主帅您,如果淳于无家主,淬锋军不做无主之军,当即刻解除建制,或卸甲归田,或成为俘虏,或立身殉国。”
此番话,已经颇有威胁淳于弋的意味了!在场的都明白。
只是这种威胁,其中所带着的情感,是悬山之中隐忍百年,一朝出山,竟面临如此境况,主帅银枪不提,烈马未骑,家国危难,竟然还在犹豫!这份威胁,是威胁,也是肺腑之言。
淳于弋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接,不愿,那群在朝堂权斗之中,保有一丝家国之念的朝臣,那群竭力拼杀在前线,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军队,顷刻便会再次失去斗志军心,将较之此前的失利,更为一败涂地。
只是,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是让他选择的,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目光不自觉地,越过这一排等着他答应的人马,停留在那座木屋子。此时屋内无灯,他心中想着一路所遇,想到兴尧城中自己挡出去的那个瞬间,想到曰落山中,海妖妺的那些话,只觉呼吸渐重,心郁不平,难以忍受两难之时的身心煎熬。
绪赫行跪地在旁,看着这位自己熟悉不过的将军,曾经他少年意气,执掌千军万马,所遇数次困境,皆带着他们挺了过来,此时,到底是怎么了呢?将军此时迟疑半分,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战情局面,又将是何种变数?他料不到!王上遣他来寻将军的重任,幸而半途之中,遇到将军战马带着传说中北境一支,不然,自己能说动将军吗?自己这桩重担,怕也只能再请罪还给王上了!
绪赫行正拱手欲劝,淳于慕却上前道:“无论我说的,你们是否相信,弋兄在沙漠一役之后,所遇困苦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他早已将自己当作一个死去了的人。在此时,又突遭这样的变故,老将军,绪兄,请暂且让弋兄多想那么片刻!”
淳于寒安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与淳于弋有何渊源,但是淳于慕此番话,已经烧起了淳于寒安心头那股火,寒霜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又看向淳于弋,道:“但到底,您没有死去!主帅想多考虑片刻?属下以为,主帅所遇之困与淬锋军当初跟随老将军,在悬山所遇无法相较,更与淬锋军悬山苦寒之境数十年,上百年的驻守无法相较!主帅要想的片刻之中,可有在战场之上,苏卫的男人和兵败之城中的妇孺们?”
声音比眼神还凉。
“好!”淳于弋沉重地说出这个字,看着似乎听懂他这话而走上前的风齐,淳于弋抚摸着他在那一役中的伤痕,心中定了主意。
而后,侧身将面前跪着的两位扶起来,接下了绪赫行手中的那枚军令,眼神也扫去了阴霾和徘徊,变得十分坚定,这个样子,终于是绪赫行最为熟悉的样子。
甫一接过军令,后方举着火把的那些将士,挥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呼道:“杀”“杀”“杀”。
这片半落璧湖面的静谧,被这几声尘世之中的杀伐之声,搅扰的再不得安宁。
淳于弋高举令牌,四方噤声,他孤高而雄浑的嗓音,激愤着道:“诸位将士们,我苏卫国土正遭敌人践踏,你我族亲同袍也遭敌人欺凌,我淳于弋,以淳于家主,苏卫王师主帅命令尔等,随我阵前杀敌!”
又是三声“杀”“杀”“杀”。
火焰也被这力量,赋予了更加猛烈的生命力。
“寒安将军,若我没有料错,淬锋军在沙漠之外应还有几千将士,亦在等我号令。请寒安将军带领三分之二将士,前去阵前,与王师部队会合,将敌人引至槮越山北的御塔关。”苏卫关隘地形在淳于弋脑海中,此前刻意在忘,此刻却比往昔更清晰。
“御塔关?那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关隘,去那里做什么?”淳于寒安问道。
“莨国即使备战多年,勾结四方妖魔鬼怪,数月之间已经吞并西图,与我苏卫呈对峙之势,如今苏卫弱而莨国强,其军心士气皆不可小觑!此只为一面。莨国终究偏居西北之地,物力匮乏,如若无法一举得之拿下苏卫,物力不支必然方寸大乱。且,西图虽快速沦亡,但西图之内忠心能耐之士并不比苏卫少,莨国还要在西图境内防止西图战将整军内乱,必然对苏卫战场会少一些心思。虽说寒安将军,已经将敌人阻击于苏卫腹地平原的防线以外,但是,他们拖不起,我们更拖不起!这处废弃的关隘,就是我们将敌人主力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剩下三分之一的将士随我从墨山之外的河道,插入敌人后方,来个前后阻击,势必将敌人主力军队消灭在这条防线上,一丝喘息都不能留。”
“只是,将军,”绪赫行虽领略过淳于弋带兵奇袭的战术,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仍略有担忧道,“将军可知,这是何等敌众我寡的局面?”
“骄兵必败,如此大的胜果,我王师整合残部与淬锋军能够将阻击敌人于腹地防线,其中一项便是,得了如此胜果的莨国将士,已经陷入骄兵必败的困局!而对于我们,这是存亡之间的背水一战。”淳于弋冷静道,此时他忘记了这几个月的所有,此时只是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而已。
“好,属下领命。”淳于寒安说完,手哨一吹,战马上前,点兵后只下了留下两名亲随给淳于弋,带着岸旁士气高昂的人马,策马飞腾往沙漠之外而去。